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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画中的大航海
1.6.10 “四大洲”一体化的“清单”
“四大洲”一体化的“清单”

——“四大洲”系列 凯塞尔 1666年

大航海缓缓展开大陆与海洋的新格局,新物种、新商品、新文化潮水般涌到画家眼前,怎样用一件作品容下这越来越复杂的世界呢?此时,博物画显露出它的优势,虽然堆砌的方法看上去很笨,但内容却足够丰富。用艺术史大师艾柯的理论讲,那就是开一份关于这个世界的清单。

扬·凡·凯塞尔(Jan van Kessel)无疑是一位开列清单的高手。1626年生于佛兰德斯画家世家的凯塞尔,有一位大师级的爷爷——勃鲁盖尔。家庭为他铺平了职业艺术家的坦途。上小学时,凯塞尔的画家哥哥和叔叔就指导他画画;18岁时,他已成为安特卫普圣路加公会的“花卉画家”。

凯塞尔的早期作品专注于自然科学的细节与精确性,他笔下的热带鸟类、蝴蝶、飞蛾和蜗牛等小动物,尤其是昆虫与花朵,整洁干净,有着生物标本的特征;同时,为了体现自然的神召,画面也少不了巴洛克的浮华。

凯塞尔活到53岁,人生的最后10年深受人文主义影响,关注新世界,或整个世界。1666年,他在一年之间以史诗般的气魄完成了“四大洲”系列画,即《亚洲大陆》《美洲大陆》《非洲大陆》《欧洲大陆》。

大航海在古代已知的欧洲、亚洲、非洲三大洲之外,献上了一个新大陆——美洲。先是1507年德意志的马丁·瓦尔德西缪勒(Martin Waldseemüller)在他的新世界地图上首次在美洲南部标注“亚美利加”(America),此后,凯塞尔的同乡、佛兰德斯地图大师墨卡托1538年又用“America”这个名字来标注南、北美洲两块大陆,至此,整个新大陆统称“美洲”。人们开始接受“四大洲”的概念与现实。同时,欧洲在复兴往昔辉煌的过程中,慢慢找回了自信心和优越感。欧洲是世界的中心——这种寓言式的形象被国家与教廷同时采用,并被后者用于罗马天主教内反对宗教改革运动,借此表达欧洲在世界范围的影响力。

《亚洲大陆》
扬·凡·凯塞尔 1666年

《非洲大陆》
扬·凡·凯塞尔 1666年

《美洲大陆》
扬·凡·凯塞尔 1666年

《欧洲大陆》
扬·凡·凯塞尔 1666年

此时世界地图制作中心就在佛兰德斯,世界由“四大洲”组成的地理蓝图,也是由佛兰德斯的几位地图大师完成的。新的“全球”概念,在安特卫普人文环境中逐渐流行起来。当时最受欢迎的地图是四大洲、欧洲、荷兰、西班牙、意大利、法国等地图。17世纪早期,“全球”主题的创作逐渐由地图制作转移到绘画创作中。凯塞尔对这种媒介转移的作用是不能低估的,其“四大洲”系列油画,无疑是这方面最有影响的作品。

最初,凯塞尔是将“四大洲”呈现在奢华柜子的折叠板上,后来,又运用于哈布斯堡王室的宏大装饰。尤其是1666年创作的这组“四大洲”系列油画,以“画中画”的形式超越世界地理知识,将“四大洲”的描述提升到多学科创意大融合的新境界,将全球范围的物种、商业、风俗、文化、科技等多方面知识分列于大大小小的画面中。这种画家对于多图像的“引用”,构成复杂而系统的视觉纲要,反映了那个时代的人文追求。

欧洲人早期的博物学知识,来自罗马博物学家和自然哲学家老普林尼。他对于自然历史材料的历史性运用,以及分类和物理性质的描述,17世纪时仍被看作权威,而且在凯塞尔“四大洲”系列画中起着指导作用。所以,凯塞尔的画中有多处向老普林尼致敬,如《非洲大陆》左边特别安排了普林尼雕像,《欧洲大陆》摆放的书就是《博物学》。

除了博物学,这组画还充分表现了世界商贸与文化交流。在《非洲大陆》的黑人妇女与儿童身前,画了许多精美的中国瓷器,借以表达瓷器已是受各大洲欢迎的时尚商品。在《亚洲大陆》的西亚包头人物脚下画了一本徐光启主编的《崇祯历书》,当年历局曾请来耶稣会的龙华民(Niccolo Longobardi,意大利人)、罗雅谷(Giacomo Rho,葡萄牙人)、邓玉函(Johann Schreck,瑞士人)、汤若望(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日耳曼人)等西洋学人编译此书的天文学部分。《崇祯历书》的编辑历时5年,于崇祯七年(1634)编完。凯塞尔能在1666年的绘画中展示此书,说明西方世界很快就知道中国有了一部代表着东方最高历法水平的新历法,以此巧妙展示亚洲先进文化。

《亚洲大陆》画心部分

从花草到鱼虫,从天文到地理,从商贸到民俗,从文化到科技——“四大洲”系列实在是一份不寻常的时空“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