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基调

基调,指作品的基本情调,即作品的总的态度感情、总的色彩和分量。

作为朗读,必须把握住作品的基调,并在理解感受和语言表达的统一中,在情和声的统一中,使作品的基调得到完美的体现。

每一篇作品,包括中小学语文课本,电台广播稿,列车、轮船、飞机的广播用语,各类学术论文,戏剧、电影、小说、诗歌等,都有自己的基调,这一点,与美术、音乐、舞蹈是相通的。

每一篇作品的基调是一种整体感,是部分、层次、段落、语句中具体思想感情的综合表露,即具体感的总和。没有整体感,具体感容易支离破碎;没有具体感,整体感也会空泛僵直。罗丹主张把有生命的细节包括、融化在整体之中,是很有道理的,巴尔扎克塑像的手被砍掉,不就是因为具体感妨碍了整体感,虽然得到了具体局部的赞美,就整体看仍然是“因小失大”了吗?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雕塑,也适用于文学创作,当然,对于朗读也是很重要的。因此也可以说,把握基调,就是把握朗读某篇作品的整体感的问题。只有这整体感既符合作品本身,又体现于朗读之中,才算把握住了基调。所谓整体感,还有更深广的内容,如民族的、个人的风格,不同体裁的异同,书面语(古文、今文)和口语(普通话、某些地方色彩的语言)的异同等等,作为基本理论,对这些较高深的问题,都先暂不讨论。

基调的色彩、分量,既包括态度分寸,又包括感情色彩,不能片面地理解;同时,又是态度感情与有声语言的交融,不应只理解为声音的高低。

钟嵘在《诗品》序中从诗情的角度概括过古人多种义、情:“嘉会寄诗以亲,离群托诗以怨。至于楚臣去境,汉妾辞宫,或骨横朔野,或魂逐飞蓬。或负戈从戎,杀气雄边,塞客衣单,孀闺泪尽。或士有解珮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杨蛾入宠,再盼倾国。凡斯种种,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这些一到具体诗篇的描绘、抒发之中,就属于基调问题了。

如:《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基调是:亲切爱怜、压抑愤懑。

如:《一件小事》的基调是:深情赞扬、热诚自励。

基调,要把握总的方面,特别是作品中呈现色彩纷繁的情况下,不要被枝节和次要色彩所迷惑,所左右。《卖火柴的小女孩》里那幻觉中的温暖,短暂的喜悦;《一件小事》中对所谓国家大事、子曰诗云的憎恶、愤激,都是对基本的、总的感情色彩的反衬,由此加重了作品的分量,基调更显得鲜明、突出,作品的主题、朗读的目的便可以得到愈加完美的表现。

基调作为整体感的体现,成为各局部的有机综合。各个局部必然也有其各显区别的、发生变化的具体色彩和分量,还一定有各个局部之间的有机联系。这就跟图画那样,有的美术作品基调是明亮开阔,阳光灿烂,普照大地,万物生机勃勃……但有的地方会有阴影,有的地方会有暗绿,而这阴影或暗绿不但不影响基调的明亮,反而使基调显得更丰富、有层次,那明亮和开阔便愈益深远。有的美术作品基调清新幽静,绿树参天,石径曲折,景色秀美,深邃浓郁……但某处会有雪白,某处会有火红,而这雪白和火红不但不会使基调凌乱杂沓,反而使基调更活泼、有深境,清幽而不死寂,淡雅而不灰暗。

基调应该是统一和谐的,同时,也应该是丰富多彩的。统一和谐,才不会有部分、层次、语句之间的脱节、冒顶、走板、芜杂的现象;丰富多彩,才不会有全篇、部分、层次、段落内部的单调、呆板、平直、浅薄的现象。朗读者必须善于识别和驾驭这统一和谐与丰富多彩的融合、贯通。

从共性与个性的辩证关系看,这一篇作品的基调同其他作品的基调比较,有它的个性;就本篇作品而言,它的基调恰是各层、各段的共性。同为光亮,是阳光还是月光,是火光还是萤光,表现在作品上有基调的区别。《火烧赤壁》与《月光曲》显然有不同的基调;《海上日出》与《荷塘月色》显然都不是单调的色彩,而各有其独特的、大大小小的变化。

基调的统一和谐和丰富多彩,是通过有声语言体现的。除了表达技巧之外,与朗读者使用的声区也有关。如庄重而欢快之类的基调,一般使用自如声区的偏高区;庄重而哀悼之类的基调,要使用自如声区的偏低区等等。此外,轻快明亮与深沉低暗、亢奋激越与舒缓从容……各种基调都必然造成声音上的高低、强弱、快慢、虚实、松紧的变化。

基调的统一和谐和丰富多彩,对于表现作品的意境、风格,对于朗读者形成的个人语言表达特色,都有其不可忽视的重要作用。

朗读,应该把作品中蕴含的态度分寸、感情色彩表达出来,应该把朗读者的理解、感受、态度、感情融入作品的语句里并流露出来,这其中,不仅要有具体感,而且要有整体感。这正是朗读依据中的精髓,探求朗读技巧的钥匙。这个问题不解决好,朗读只能停在简单地念字的水平上。

赋予由文字作品转变而成的有声语言以统一和谐、丰富多彩的态度、感情,是朗读学主体的构成部分,但却是长期被忽视、被轻视的部分。为了恢复朗读概念的完整性,为了引起朗读者的重视,为了丰富一下这曾被简单化了的内容,为了充分发挥朗读的社会功能,我们作了以上并不详尽的说明,恐怕不无必要吧。

【注释】

[1] 《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第18页。

[2]曹日昌主编:《普通心理学》下册,人民教育出版社,第41页。

[3]《庄子集解·杂篇渔父第三十一》。

[4]《淮南子·齐俗训》。

[5]《文心雕龙·神思》。

[6]苏轼:《答谢民师书》。

[7]黑格尔:《美学》第一卷,第46页。

[8]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载《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第11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