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尤

原　文

悲兮愁，哀兮忧。

天生我兮当暗时，被诼谮兮虚获尤①。

心烦愦②兮意无聊，严③载驾兮出戏游。

周八极兮历九州，求轩辕兮索重华。

世既卓兮远眇眇，握佩玖④兮中路躇。

羡咎繇兮建典谟⑤，懿风后兮受瑞图⑥。

愍⑦余命兮遭六极，委玉质兮于泥涂。

遽傽遑兮驱林泽⑧，步屏营兮行丘阿⑨。

车折兮马虺颓⑩，蠢怅立兮涕滂沲。

思丁文⑪兮圣明哲，哀平差兮迷谬愚⑫。

吕傅⑬举兮殷周兴，忌嚭专兮郢吴虚⑭。

仰长叹兮气噎结⑮，悒殟绝兮咶复苏⑯。

虎兕⑰争兮于廷中，豺狼斗兮我之隅⑱。

云雾会兮日冥晦，飘风起兮扬尘埃。

走鬯罔⑲兮乍东西，欲窜伏⑳兮其焉如？

念灵闺兮隩重深㉑，愿竭节兮隔无由㉒。

望旧邦兮路逶随㉓，忧心悄兮志勤劬㉔。

魂茕茕兮不遑㉕寐，目眽眽㉖兮寤终朝。

注　释

①诼谮（zhuó zèn）：指造谣诬陷。虚：徒然，白白地。

②愦（kuì）：烦乱。

③严：整饬，整备。

④玖：似玉的黑色美石。

⑤典谟：《尚书》中《尧典》《舜典》和《大禹谟》《皋陶谟》等篇的并称。指法典、纲纪。

⑥懿：美，赞美。风后：相传为黄帝的臣子。瑞图：指上天所赐、表示受命的图籍。

⑦愍（mǐn）：怜悯，哀怜。

⑧遽：惊慌。傽遑（zhāng huáng）：指惊慌失措。

⑨屏（bīng）营：指惶恐，彷徨。丘阿：指山丘的曲深僻静处。

⑩（yuè）：古代车上置于辕前端与车横木衔接处的销钉。虺（huī）颓：指疲病。

⑪丁文：指商王武丁和周文王。

⑫平差：指楚平王和吴王夫差。迷谬：指迷惑谬误。

⑬吕傅：指吕望和傅说。

⑭忌嚭：指楚国大夫费无忌和吴国太宰嚭。专：专权。虚：通“墟”，故城，废址。

⑮噎（yē）结：指郁闷，压抑。

⑯悒：忧愁，不安。殟（wēn）：突然失去知觉。咶（huài）：喘息，气息。

⑰兕（sì）：雌性犀牛。

⑱隅：靠边的地方。

⑲鬯（chàng）罔：指怅惘，失意。鬯：通“怅”。

⑳窜伏：指隐居。

㉑灵闺：指君门。隩：通“奥”，深。

㉒由：途径，办法。

㉓逶随：指迂远。

㉔悄：忧愁。劬（qú）：过分劳苦，勤劳。

㉕遑：空闲，闲暇。

㉖眽（mò）眽：眼睁睁地。

译　文

悲伤啊忧愁，哀怨啊烦忧。

我生来遇到这昏暗的世道，受到奸人诬陷啊无故获罪。

烦乱忧愁啊内心空虚，赶紧乘车去外面游乐。

周游八方和九州，寻求黄帝和虞舜。

他们的世代已经非常遥远，握着玉佩在半路上徘徊。

羡慕皋陶建立了法典，赞美风后接受了瑞图。

哀怜我命中遭受种种苦难，如同把美玉抛弃在污泥中。

惊惶匆忙地进入山林水泽，彷徨着走在深山中。

车辕折断啊马也疲病，怅然呆立啊泪流满面。

思慕武丁、文王圣明贤哲，哀叹平王、夫差糊涂愚蠢。

傅说、吕望推举后殷、周两朝就兴盛，无忌、伯专权后楚、吴两国就成为废墟。

仰天长叹啊血气郁结，忧愤昏厥啊良久才复苏。

虎兕在朝廷中争夺权力，豺狼在我的身旁打架争斗。

云雾聚集啊天色昏暗，旋风刮来啊尘土飞扬。

惆怅迷茫啊忽东忽西，想要隐居啊能去哪里？

想到君主的宫门深远，希望能竭尽忠诚却阻隔不通。

眺望故国啊道路曲折，心中忧愁啊心志劳苦。

灵魂孤单啊无法入睡，睁开双眼啊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