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墨价值及其水墨体系的形成
新水墨探索的这种倾向为其进一步向纵深发展打下了牢固的基础。根据以上分析,我们总结出了新水墨的几个基本特征:
1.材料与工具的传统性不能排斥材料、工具及技法上的创新性。新水墨对笔墨的崇尚不是去遵守程式化的教条,而更多的是来自于水墨的表现能力与效果,在求变中释放创造力。中国画是一种非常讲究笔墨的艺术,古代画家曾说过“有笔有墨谓之画”。没有笔、墨,就无法形成轻、重、缓、急、粗、细、曲、直、刚、柔、肥、瘦等线条变化以及浓、淡、干、湿、焦等墨色变化。笔墨是中国画最传统的工具材料,也是中国画区别于西方绘画最大独特性之所在。但是,石涛在300年前曾有言“笔墨当随时代”,于是,在时代的变迁与中国画的不断发展、聚合过程中,中国画逐渐产生了更加符合时代特征与更具审美效果的新水墨艺术。新水墨画家将新的绘画材料加以变换,使水墨技法得到了更加新颖、丰富而又广泛的表达,从而彰显出别具一格的艺术效果。这种审美表现与效果摒弃了传统笔墨的程式化因素,使笔墨成为一种活的语言,比“传统笔墨画家总是固执地认为应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有着更多的创新性。但是,新水墨并不意味着对传统材料与工具的颠覆,因为传统材料与工具是界定中国画这个画种最基本、最本质的要素。因此,新水墨虽然显现了东方文化与外来文化融合的多样性,但依然是继承与发展了东方文化的传统源流。也就是说,新水墨对于传统工具、材料的使用及技法的表现有创新的一面,但不会替代或消解传统工具与材料,它依然是对笔墨的一种崇尚,只不过这种崇尚更多地来自于水墨的表现能力与效果,因为在这个不同于传统阅读习惯的时代,新水墨重视觉效果、重观念、重新奇、重自由、重独立的表达方式,更加符合现代人的审美需求。
2.新水墨关注当代人的生存状态及对其内心的挖掘,用理性的思考与当代的审美倾向去表现与诠释当代的存在状态。而且,目前,伴随着都市化进程的加快,文化消费时代的到来在很大程度上改变着人们的价值观、生活观,成为具有控制力与影响的文化意象,同时又是一个新的艺术符号生成、扩展的过程。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水墨画应当关注当下,应该对当代人的生存状态给予应有的重视,也应该与当代消费文化进行必要的对话与反思。只要认真研究当代人的心理与生存状态,就很有可能在感受生活变异及新的文化信息的同时,寻觅到一些切中现实的文化符号和图像。基于这些社会现状及需求,新水墨应运而生。新水墨与传统笔墨的最大不同就在于它具有寻求当代性的自觉,能够将眼光投向当代人生活的现实,关注当代人的生存状态、精神状态与内心挖掘。在这种关注之下,新水墨画家总是在水墨画许可的范围内,更强调从总的意象、本质上去把握当下现实,使来自于现实的图像与符号被分解、重构、夸张,甚至被变形,也使水墨画的媒材特点被充分挖掘出来。这种颇具理性思考与当代审美调子的表达方法能够提炼出具有当代文化意义的新艺术观念和个人化的表达方式,进而在全新的意义上诠释着当代存在,使中国画不再是一成不变的艺术。
3.新水墨作品所追求的仍是一种中国当代文化精神。更确切地说,新水墨艺术家表现的趣味、气质、风度及情调都源自中国文化,是中国式的。新水墨去除了丑陋、糟粕、腐朽、落后的成分,加入了唯美的艺术表现形式,突出气韵与张力,并通过学习外国哲学和艺术,追求更加自由、轻松与具有独处心态的表现方式,表达了水墨本身的新境界。但是,由于新水墨使用的文化资源,包括观念、题材、表现手法更多地借鉴西方,故而有人提出,新水墨和传统文化产生了断裂。然而,日本学者大冈信曾说过:“艺术的最大魅力就是把过去转换为现在。”新水墨最重要的任务也是探讨如何用一种与传统、当代都有关系的方式去呈现我们的艺术。如果作画技法、入画标准、审美趣味以及意境构成方式基本来自于传统,就会缺乏当代性,就无法创造出体现时代特色的新水墨艺术,更不能与西方的当代艺术进行正常、平等的对话。失去了平等性,新水墨依然会受到西方的裹挟。从这一点上说,为了更加有效地利用水墨这一重要的文化资源以及更好地突出民族身份与差异性,并积极参与国际对话,一些艺术家借鉴西方元素或致力于水墨当代转型的探索是有必要的。客观地说,新水墨艺术是根植于传统文化积淀,并吸收外来优秀文化成果,表现民族和时代精神的艺术。它虽然是对当代生活中各种问题的表现,但却基于传统材料和工具——笔墨,既体现了中国人的处世哲学,也包孕了传统的美学思想,支持其发展的始终是传统文化精神。因此,新水墨表现的趣味、气质、风度及情调都是中国化的。
4.新水墨的探索与出新是一种创造性的、有深厚修养与技巧的艺术行为,与当今画坛打着创新之名标新立异般的“胡闹”有着本质的区别。新水墨的发展变化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水墨艺术家自身文化观念的变更,其创作目的不再是画家单纯的心性修炼、自娱自乐和情绪宣泄等个人人生行为,而是直面社会矛盾与冲突,记录、模仿、诠释社会生活的本质状态和人性的历史性呈现,从而把艺术家个人性与社会性、历史性结合起来,使水墨艺术创作成为水墨画家对社会的精神表达和价值判断。水墨艺术家的“角色”也从“自然人”的意义过渡到“社会人”的意义,由代代相传的“文人”转变为具有时代独立性的“文化”人、“艺术”人。同时,新水墨也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提升了艺术的表现能力,凸显出个性、张扬、自由、顺畅的品质,在风格各异的交汇中,构造着一种新型的审美元素和欣赏方法,建造着新的文化。这些都表明,新水墨的探索与出新是艺术修养与技巧臻于完美的表现,是具有创造性的艺术。
在市场经济的催生下,当今画坛也衍生出了种种标新立异的现象,他们打着创新与构建新审美环境与艺术表现力之旗号,进行着艺术商业化行为。于是,艺术的娱乐化、名人猎奇、商业炒作、隐私曝光等媚俗现象大行其道;一些画家搞起观念化游戏,打着各种各样的幌子,追求技巧的卖弄、形式的翻新、视觉的快感等,将艺术的世俗化等同于庸俗化、都市化、时尚化;各种血腥艺术、恐怖艺术、情色艺术、暴力艺术等也层出不穷,严重污染着画坛的环境。这些胡闹行为不能与新水墨的探索同日而语。可以说,新水墨是一种艺术理想,而践踏艺术的胡闹行为只是一种吸引眼球的市场秀。
5.笔墨与观念的结合出现了一种新的探索景象,很有可能成为继“笔墨与造型融合”这一命题之后21世纪上半叶又一蔚为大观的艺术命题与艺术探索,也很有可能启动21世纪中国画发展过程中的艺术大变革。在20世纪后半叶的中国画教育和中国画问题讨论中,对笔墨与造型问题的研究屡见不鲜。那时,画家写生造型能力在提高的同时,笔墨能力却减退了。水墨写实派画家和革命理论家都有意或无意地回避了笔墨,或把重视笔墨与“封建文人趣味”联系在一起,或将笔墨看作“保守”的根源。于是,造型与笔墨的矛盾变得复杂,若强调笔墨,造型所连带的人物本身的独特内容就会丢失;若重视造型,中国画的特质与表现力就会被减弱。寻求笔墨与造型的恰当的结合点,一直是艺术家们进行探索的命题。如今,新水墨以笔墨与观念的结合形成了一种新的探索景象,新水墨是当代艺术的一个大的分支。当代艺术从来不以材料来命名,因为材料有着无限的丰富性。新水墨以关注社会、批判性或批评性为主要特色,其形式语言为它要表达的观点或观念服务,在言说新水墨的时候,形式主义的“有意味的形式”转变成了“有观念的形式”。从某种程度上说,新水墨是具有很强观念意味的解构主义美学下的后现代主义艺术。但是,新水墨的观念化必然对传统笔墨产生极大的冲击,也会使迄今为止我们所能接受的水墨界限再也不能无限制地扩展外延,只能将此类以水墨材料从事装置或观念艺术的实验活动从水墨艺术中分离出去。因此,探索笔墨与观念合理、有效的结合是目前新水墨所要研究的重要问题。此种研究会成为又一蔚为壮观的艺术探索,亦会启动21世纪中国画发展过程中的艺术大变革。学术问题需要争论,艺术理论也可争鸣,但是,作为画家,最好的语言就是创作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而靠作品说话正是新水墨悄然前行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