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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画的绘画语言与艺术表现
1.4.3.3 三、笔墨表现的动作性
三、笔墨表现的动作性

笔墨语言的制造具有直接的特征。它不同于一般性绘画语言的制造,即将画家内在的无形精神向对立的画面落实,以至最终物质化、对象化。中国画表达的方式是直接的、画我合一的,像演奏与书法一样直接,它不需要对内在情愫进行画面的再翻译,用色彩或形状对其进行二度的物质肯定。在中国画中使用笔墨的动作是与主观的意气统一的,因而笔墨就是直接表现,画面就是直抒胸臆的迹化过程。

中国画中把这种直接表现称为写,而反对一般性的描画式制造语言方式,这是书法介入中国画的直接效益。写是一种动作语言,因而笔墨完成具有动作性。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动作语言,不同的动作向外界表述不同的内容。同样,色彩的使用中也有个性色彩的区别,即不同人对色彩有不同的偏爱和选择,不同的色彩表现着不同色彩使用者的内在性格。而在笔墨上,相同的问题也可以由不同的笔墨动作语言来表达,或惊蛇入草,或老衲补衣。不同的动作语言当然也反映了不同的个性。然而笔墨动作语言的特独之处在于:动作都是经过培训的。从握笔的方法,起运收的方法,乃至中锋用笔、入纸出纸、疾涩聚散——笔墨是动作训练的结果。中国画家没有太多的可能像对待色彩那样去对待笔墨,色彩的好恶是纯个人的和情绪式的,但笔墨的动作方式以及由此产生的笔迹都有一个公共的标准,如“屋漏痕”“折钗股”“平、留、圆、重、变”等,只有训练有素的画家才可能最终达到这种公共标准。所以,在一个成熟画家的笔墨风格中,谁能知道有多少是教育的结果?有多少是天性的成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只要能称得起好的笔墨,那么肯定是进入了笔墨动作的一种规范、一种品位,而不可能是信笔涂鸦。因此,笔墨一般有可能不流露个性化的性格与激情,不流露潜意识,而只是流露经过修为的人品、人格。人品不高,笔墨自然媚俗。人品亦会经过不断修养,最终达到一种历史形成的公共规范而迷失原始自我。这种技术培训,有可能导致笔墨表达与画家内在性灵的分离,书法上早有先例,如蔡京的书法成就与人品的矛盾。这种情况在画史上也不乏其人,当然这种情形也不可一概而论。也许我们应该时常记起沈宗骞的几句话:“墨滓笔痕托心腕之灵气以出。”“笔墨本通灵之具。”“笔墨之道,本乎性情。”

笔墨的动作性还体现在有痕动作与无痕动作上。有痕动作是指在画面上留下笔墨痕迹的用笔动作,而无痕动作则是指没有在画面上留下痕迹,但是为了有痕动作的连贯性,在画面上方虚空中所做出的用笔动作。画面之墨痕,当然是由具体的有痕动作来完成的,但有痕动作不可能是孤立存在的,它和每个有痕动作之间的无痕动作共同组成了完整的用笔动作。可以说,整个中国画的笔墨效果,是两种动作的连贯与辩证统一。有痕动作与无痕动作的辩证统一,直接导致了古人所说的“一笔画”的笔墨效果,也就是说,“一笔画”实际上揭示的是画面上空与画面之间的弧形往复用笔动作,也就是黄宾虹所说的“太极笔法”——中国画的用笔就是一种“太极”运动,因而中国画能够“进乎技”。

笔墨的动作性在作者与画面之间架起了一座索道,使人与画面因使笔用墨而联结为不可分割的整体,我们可称之为笔墨的贯通特征。笔墨动作与画面的点画痕迹是互为因果的矛盾关系,内心与用笔也是一种因果关系,一旦动作性弱化,两个因果关系的纽带就会中断,那就意味着我们内心与画面的实际往来也会因之而阻断,笔墨语言的特质也会因之消失,结果风味食品就成了大众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