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海市，唐代海船就是这个模样

中国古船史专家称，古代中国造船曾有三个高峰，一是秦汉，二是唐宋，三是明朝。一眼望过去，从秦到明，中国造船的高峰几乎就没停止过。但这么多高峰的中国古船到底是什么样子。这就让编古船图谱的专家犯难了，尤其是古代海船。中国古代那么多大画家，但唐代之前，没有留下任何一幅海船的绘画。古船专家王冠倬先生花了多年的心血，几度修订编出了《中国古船图谱》，但这部图录中没有唐代以前和唐代海船图样。那么，只好求助于水下考古了。

据我个人研究，中国古代沉船出土，或出水，有过两个高峰，一是20世纪60、70年代，二是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回望这半个多世纪发掘的古代沉船，数量可谓不少，先后发现和发掘了50余艘古船。但这么多古代沉船，也没出土一条像样的完整的唐代海船，唐之前的海船就更不用提了。所以，没办法，唐之前的海船的模样只好留下一大片空白。不过，考古归考古，风风火火的旅游产业不想留下这个空白。于是，西安著名的大唐西市就仿制了一条遣隋使船，隋代的日本海船（图6.1）。

图6.1　大唐西市景区里的中日友好广场摆着一艘仿制的遣隋使船。

遣隋使船特指隋朝时从日本开来中国的海船，摆在大唐西市景区中日友好广场上的这条仿制的遣隋使船，选在2007年日本遣隋使入大兴城（隋代长安）1400周年的吉庆之日亮相。说起来这个仿古船还是很考究的，专门请了北京古船研制委员会主任，前海军少将郑明先生当制作顾问，又特别邀请浙江舟山市著名的岑氏木船作坊、古船世家传人岑国和建造此船。船长15米，最宽处约5.2米，高度达12米，船有两桅挂有竹帆，船上有当年几次出使大隋的日本使节小野妹子的塑像。

大隋统一南北，结束了乱世。一心想向中国学习的日本，立即派出使臣前往大隋。据中日双方史籍记载，仅隋一朝，日本派遣隋使有5次，即大业三年（607年）小野妹子大使和通事鞍作福利来中国；隋炀帝还派文林郎、鸿胪卿掌客裴世清一行13人随小野妹子大使回访日本；大业四年（608年），裴世清等从难波出发，启程回国。倭王再次派遣小野妹子为大使，并带领留学生和学问僧各4人与隋使同往大隋。大业六年（610年）和大业十年（614年）分别派来第四和第五次遣隋使来大隋访问。

这个反复来中国的小野妹子在《隋书》中还留下一段公案。当时日本致中国的国书曰“日出处天子至书日没处天子无恙”，帝览之不悦，谓鸿胪卿曰：“蛮夷书有无礼者，勿复以闻。”虽然，隋炀帝不想听倭国的无礼之言，但还是没有断了与日本的往来。

虽然，文献中记录了日本与大隋的海上往来，但中国和日本都没有当时的图像史料。文字史料记载，大隋曾两次“舳舻数百里，浮海先进”，所谓“舳舻”，指的是尾首相接的船队，这样的大隋船队跨黄海远征高丽。但此海船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这艘仿隋船也只能算估妄仿之，估妄看之。据说，这艘花了百万元仿造的古船落成后，日本前首相、日中友协顾问、83岁的村山富市先生、日本驻华大使宫本雄二以及600多名日本友好使者，还远道而来恭贺。

那么，除了日本的遣隋船模，中国有没有出土的隋唐沉船呢？考古工作者曾发掘过两三条唐代沉船，但都已没了模样。1960年3月，在江苏扬州施桥镇船闸工地出土了一条唐代木帆船。1973年在江苏如皋又出土了一条唐代木帆船。这两个出土木帆船的地方皆为江尾海头，专家也将出土古船认定为唐代海船。但这两条出土的唐代海船，因年代久远船体已腐烂，无法完全复原其本来模样，更无法留存下来展示，专家们只能记录船的基本结构，做成还原它最初的形制的船模（图6.2），供研究之用。

江苏出土的这两条唐代海船，全都采用了榫接钉合技术。扬州出土的海船采用了斜穿铁钉的平接技术；如皋出土的海船采用垂穿铁钉的搭接技术。两条海船皆建有多个水密隔舱。专家指出：这种由底部和两舷肋骨以及甲板下的横梁环围而构成的水密舱，船中部以前的舱壁都安装在肋骨之前，中部以后的舱壁就装在肋骨之后。这种安排方法可防止舱壁移动，使船舷与舱壁板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牢固地支撑着两舷，加固了船体的横向强度。这样船就有可能多设船桅、船帆，更能适应风浪，扬帆远航。但这两条船是不是海上贸易的商船，还没有什么出土的东西可以证明。1973年宁波还曾出土过一艘唐代海船，船上载有700件瓷器，有的上面留有款识唐“大中二年”，即公元848年，这或许是一艘海上贸易船，但船已烂得不成样子，无法认清其形制与规格。

图6.2　此为按实测比例复制的扬州施桥镇船闸工地出土的唐代木帆船模型。

那么，唐代的海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日本似乎比中国更关切这件事，所以，他们在1973年扬州建成鉴真纪念馆之际，专门由日本遣唐使交流协会实业委员向鉴真纪念馆捐赠了一条两米多长的日本遣唐使船模型（图6.3）。在扬州鉴真纪念馆，我仔细研究了这个船模，它与日本遣隋使船模型，没什么两样。实际上，日本的遣隋、遣唐的海船，就是中国隋唐船的形制。

史料记载，日本遣唐使团中每次都有专业工匠，其中就有来中国学习造船的匠人。日本的海船完全是中国技师指导下，按中国海船的形制打造。大隋的历史很短，隋船与唐船就是一种船，没什么大的变化，基本上是古浙船的形制。因此，我们看到日本的遣隋使船模型、遣唐使船模型就是看到了中国的隋唐海船。

图6.3　日本遣唐使交流协会实业委员会赠送的遣唐使船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