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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丝绸之路2000年
1.4.6 阿曼商船,辛伯达的“苏哈尔”远航

阿曼商船,辛伯达的“苏哈尔”远航

1978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中国改革开放由此拉开序幕。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一年的5月,中国与阿曼建交。即使是今天,说起阿曼也不会有多少人一下子想到这个小国家在地球上的具体位置。不过,一千多年前,阿曼与中国相互并不陌生,两国间商船往来如走亲戚一样。所以,当全体中国人还在研究土地承包制的时候,一条两桅三帆的阿拉伯仿古船就迫不急待地向中国驶来,好似航海家辛伯达在破浪前行。没错,阿曼同中国建交之后,苏丹卡布斯陛下就命令工匠造一艘仿古船,进行一次辛伯达式的远洋航行,目的地是中国广州。

据阿拉伯史料记载,1200多年前,阿曼航海家阿布·奥贝德率领船员,驾驶双桅木帆船,从阿曼北部的苏哈尔港起航,尽历艰险,为时两年,抵达中国广州,带来亚麻、棉花、乳香和没药。返回时,则装上中国的丝绸、陶瓷、樟脑以及麝香等物品。阿布·奥贝德是有籍可查的第一个到中国的阿拉伯人。《一千零一夜》中那篇脍炙人口的《辛伯达航海旅行记》的故事,据说就取材于他的这段经历。

阿曼的苏哈尔港是阿曼传统的造船基地,此次仿造的公元8世纪古帆船就是在这里按照传统造船方法建造,并命名为“苏哈尔号”。这艘仿古船长22米、高3米,共用了140吨柚木、4吨重的椰子纤维和7.5万只椰子壳。全船没有使用一根铁钉,船板用椰棕搓成的绳子连接起来,缝隙间涂以树胶以防渗透。船上有3个帆和一个20多米的主桅杆,船身包含双层船体板。

1980年11月23日,这艘没有安装任何现代航海设备的仿古木帆船“苏哈尔号”,从阿曼出发,仅靠着风帆动力,沿古代“海上丝绸之路”航行6000余海里(9500公里),历经8个月(216天),于1981年7月1日抵达广州。需要指出的是,那时联合国还没有展开“丝绸之路——交流之路综合研究”(1987年)大型国际考察项目,中国的“丝绸之路热”还没有兴起。可以说,阿曼“苏哈尔号”的广州之行,是“丝绸之路”或“海上丝绸之路”的首个考察实践活动。或许是过于先觉了,当时的团队并没有打造一个纪念物。又过了许多年,2001年10月1日,阿曼卡布斯苏丹才向中国赠送了国礼“苏哈尔号”木船模型,此时,“丝绸之路”已成中国显学。

图3.7 仿公元8世纪阿拉伯古船,阿曼“苏哈尔号”木帆船模。

公元8世纪的阿拉伯古船,在中国古代绘画遗存中没有留下任何影子,所以,阿曼所赠仿古船“苏哈尔号”船模,就显得十分珍贵。但作为国礼的“苏哈尔号”船模,是普通大众见不到的。又过了许多年,我才在广州博物馆却见到了和国礼一样的“苏哈尔号”船模。老馆长黄庆昌自豪地对我说,1995年,广州博物馆为筹展“海上丝绸之路”专题展,曾向阿曼求了一件不足一米长的“苏哈尔号”船模(图3.7)。后来,来自阿曼的朋友看到这个船模,觉得太小,回去后,又发来了一件两米长的“苏哈尔号”船模,于是我们馆就有了两件珍贵的“苏哈尔号”船模。

古代中国与阿曼的交往在双方的历史文献中都有记载。公元10世纪,阿拉伯著名历史学家马苏弟在所著《编年史》曾记载,公元8世纪以前,阿曼苏哈尔就有商船经常前来广州贸易。唐朝宰相贾耽著《皇华四达记》中“广州通海夷道”(欧阳修等撰《新唐书》予以转载)说:由广州东南海行,经过印度半岛南部,便可来到阿拉伯半岛东南的萨伊瞿和竭国(今阿曼卡拉特)和没巽国(今阿曼苏哈尔)。但唐代没有留下任何阿拉伯船的绘画。因此,这两件仿公元8世纪的阿拉伯船模非常珍贵。

几年前,我在迪拜的一个古船模展上见到许多公元7世纪至19世纪的阿拉伯船模。在这个展览上,我了解到其实阿拉伯人造船是没有什么天然条件的。阿拉伯有长长的海岸线,但巨大的半岛上却缺少树木,几乎无木材可以造船。阿拉伯造船全靠从印度运来的木材,地处阿拉伯半岛南端的阿曼是当年阿拉伯帝国的重要造船基地,可以说阿曼的木船就是阿拉伯船的代表。“苏哈尔号”船模十分贴近古阿拉伯船的原始模样,为人们研究唐代来中国的阿拉伯船,提供了很好的样本。

阿曼是古代的“乳香之国”,当年向中国出口了大量的乳香。乳香乃树脂,阿曼人浪漫地将其称为“树之泪”。宋朝称阿曼为勿巡国,赵汝适《诸蕃志》称作瓮蛮国。据周去非《岭外代答》记载:广州入冬后,乘北风扬帆,前往麻离拔国(即阿曼米尔巴特)购买乳香、龙涎香、珍珠、琉璃、犀角、象牙、珊瑚、木香、血竭、阿魏、苏合油等。不过,现在中国薰香人多用沉香了,很少进口乳香了。我在迪拜买了一些,大约半公斤约合7美元左右。

唐宋两朝阿拉伯与中国广州往来密切,在广州城外的珠江岸边曾置“蕃坊”,供外商长期居留。宋神宗时,阿曼商人辛押陀罗在广州经商成了巨富。据苏辙《龙川略志》记载,他的家财有数百万缗(一缗为1000个铜钱),主动提出要捐资助修广州城,可是宋神宗不同意。他经常回国鼓动别人来广州贸易。宋神宗熙宁五年(1072年)回国时,神宗皇帝赐给他白马一匹,鞍辔一副,以示光宠。宋哲宗时,还封他为归德将军,这诰命由大文豪苏轼草拟,《辛押陀罗归德将军敕》现存《苏轼文集》。还有一位叫蒲罗辛,在宋高宗绍兴年间被封“承信郎”。据说,在今天的阿曼萨拉拉的博物馆里,还特意用中文介绍此二人的事迹。

元朝时,据陈大震《南海志》记载,广州和饔蛮(即阿曼)连续保持贸易往来。到了明朝,在今阿曼西部的祖法儿港(又译为佐法尔)兴起航海盛景。郑和舰队七下西洋,多次访问祖法儿。明朝中期以后,由于西方殖民者的侵扰和后来的明清海禁,广州和阿曼极少往来。

虽然,往事如烟,但中阿两国都很珍视这传承千年的友谊。1995年,阿曼苏丹国民族遗产文化部在中国文化部协助下,在唐代阿曼航运船舶在广州登陆的洲头咀,树立一座“阿曼‘苏哈尔号’木帆船马斯喀特—广州航行”纪念碑,再现了“苏哈尔号”双桅木帆船的航行图,永志两国友好。2008年4月,北京奥运圣火海外传递第九站,也是唯一的阿拉伯国家站,就选在了阿曼苏丹首都马斯喀特一个人工环岛上,当年“苏哈尔号”仿古木船从广州回来后,即被安放在这里作为阿曼航海史上的“纪念碑”和中阿友谊的象征。所以,北京奥运圣火在“苏哈尔号”前点燃,古老的辛伯达故事,又有了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