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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社会经济与江南地域文化
1.5.1.2.4 (四)
(四)

自咸丰三年到清末,禁酒禁曲由废弛到时开时禁,是为第四阶段。

乾隆后期,酒曲禁令已不再频发。嘉庆时期,禁酒之举只是循例而报,实际已成奉行故事,禁酒条例成了具文。道光时期已在无碍民食、日用所需的幌子下近乎公开地造酒贩卖了。当时国力孱弱,财政拮据,不与民争利的禁酒禁曲措施再也难于实行了。

咸丰三年七月户部上奏,请弛私烧之禁,谓:“窃惟抑末务本,贵粟所以厚生,而因时制宜,便民亦以利用。国家旧制,商民广收麦石,踩曲私烧,大干例禁。推原例意,第虑耗消粮石,或致有妨民食故耳。惟是法一定而不移,势随时而递变。近来田土日垦,滋生日繁,小民谋生各从其便,则务农者渐以多,私烧者亦以众,商业各有所就,固藉之以生财,农粟不患其余,亦资之以为便,积习相沿,由来旧矣。京城准设酒局,崇文门向收酒税,而私烧之禁不过徒有其名,转为州县官留一索取民财之地。又况吏胥藉端,诸多勒索,商民自违例禁,势不能不隐忍受累。窃以为不利于上,不利于下,而徒存此有名无实之禁,以供中饱者取盈,殊非立法本意也。查奉天省烧锅承办参票,亦属按年征课,惟直隶烧锅均无票据,相应请旨,将直隶烧锅铺户酌较奉天省办理,令其输课,并弛私烧之禁。诚以因时立制,农商均无所妨。丰年谷贱,如禁私烧,农民余粟难售,无以通财,荒年谷贵,即不禁私烧,商民无利可图,亦必歇业。如此酌量变更,弛禁征课,俯顺舆情,即国用亦稍有裨益矣。”[106]

户郡的奏折先说了弛禁的理由是田土日垦,滋生日繁,私烧日众,而后指出禁酒徒有其名并无实效,反开了吏胥需索之门,最后认为禁酒不利于上、不利于下,而弛禁则既顺民情又裨国用。户部的说法如私烧日众之类是实情,而田土日垦云云却禁不起推敲。因为禁酒旨在节粮,而其时人田矛盾更为突出,粮食问题更为严重,谷贱伤农纯属托词。当时入不敷出,主计部门弛禁烧酒的着眼点在于酒税,增加收入,便民是假,利用是实。巧得很,为镇压太平天国而筹措军饷的厘金也创立于此时。很明显,弛禁只是为了筹款增收。在这种情况下提出的要求,自然获得皇帝的批准。咸丰帝立即发旨“依议”。争议颇多,为限制粮食消费而实行了160余年的禁酒禁曲制度在财政出现危机时终于废除了。从此业户只要按规定缴足税额即可开业。

然而正因为酒禁是在军费无着财政困难时废除的,弛禁后收入也确实大增,但禁酒所要解决的问题却依然如故,因此再行禁酒的呼声和实践仍然时有出现。一当灾年,地方政府便仍行酒禁。

同治六年,内阁学士景其濬通谕湖南各府州县严禁烧锅,规定只许用高粱而不许用谷,每年省谷仅长沙善化县城中就达40余万石。实行了10余年,“谷价不致太昂”[107]

光绪四年直隶天旱粮贵,御史胡聘之上奏请严禁烧锅。他在奏中述说了户部发照抽收酒税业户影射包庇、官吏私受规费而私酤变为公酿等弊,要求“旨下顺天府尹,直隶总督,河南、山东、山西、陕西等各巡抚,严饬地方官查明境内所设烧锅,一律禁止,敢有违禁私烧者立即严拿,按律惩治”[108]。直隶总督李鸿章也奏称“直境粮价增昂,固由秋成歉薄,亦因耗费太甚。通省烧锅约计千余家,每日需用高粱两万余石,每月共需六七十万石”,因交部税银“而占夺农民口粮,贻害于闾阎者实深”;要求“除热河承德府岁丰粮贱,可毋庸置议。凡直顺各属烧锅,自明年正月起暂行停烧,以济民食。俟秋成丰稔后,仍准开烧,依旧纳税”。[109]户部担心突然行禁引起骚扰,拟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将直顺各属烧锅除光绪三年以前由部领照者,准其照常开设外,自光绪四年以后概不准新开,“但许歇业,不准新开”。说这样一来,可使“烧锅不禁自少,粮米不储自裕”[110]。户部的议驳,“闻者哗然”。左庶子黄体芳应诏陈言,用乾隆初年方苞所持禁烧无虑小民失业和烧酒易于稽查之论,说户部不准是有3万两饭银,故“忍为此蝇头,甘作罔上病民之计”[111]。几乎又形成了乾隆初年禁弛相持不下的争论局面。可见,简单地开禁而不解决所面临的问题,确实于事无补。

面对近畿各省“米粮缺乏,民生困苦”的窘境,清廷只得下令:“烧锅耗谷最甚,应即严行禁止。除山西、河南业由该省饬禁外,著顺天府府尹、直隶总督严饬地方官即将烧锅一律禁止,俟年谷丰稔再照旧章办理。倘有违禁私烧,立即严拿,照例惩治。”[112]来年秋成有收,经李鸿章奏请后方再弛禁。

光绪十六年,御史德龄上奏“灾区甚广,请停烧锅,以苏民困”。奉谕“本年大雨成灾,粮价昂贵,各处烧锅耗粮甚多,诚恐有妨民食。著直隶总督严饬各属停止烧锅一年,以平粮价而济贫民”[113]。李鸿章即奉令禁止,只有宣化府和承德府因情形特殊,经奏请后免禁。

光绪二十四年,陕甘总督陶模奏,“东省现办平粜,请禁烧锅酿酒以杜消耗,俟稔岁再行弛禁”,获旨批准。[114]

自咸丰三年开弛酒禁到清末50余年,几乎每10年左右便有一次或一地较大的禁酒活动,其间因时因地零星禁酒者当不知凡几。大体上歉年行禁,丰年弛禁,歉收之地行禁,丰收之地弛禁。可以说,直至亡国,清朝一直在不同程度地实行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