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弗吉尼亚·伍尔夫，最伟大的女作家

我要在这里向大家介绍的女作家是西方文学史上无可争议的最伟大的女作家，她名叫弗吉尼亚·伍尔夫。

不幸的早年　弗吉尼亚的一生是不幸的，她早年丧母又遭兄长性侵害，导致患上精神病，终于不堪其苦，自杀而死，结束了她不幸的一生。

弗吉尼亚·伍尔夫生于1882年1月25日，出生地是伦敦肯辛顿海德公园22号。

她的父亲叫莱斯利·斯蒂芬，母亲是裘丽亚，他们都是死了配偶后再婚，他们的前次婚姻都留下了孩子：斯蒂芬有一个女儿劳拉，裘丽亚有儿子乔治、杰拉德和女儿斯蒂娜。莱斯利与裘丽亚婚后又生了四个孩子，弗吉尼亚是老三，上面有姐姐文妮莎、哥哥索比和弟弟安德里，共八个孩子，加上所请的七个用人和经常来往的大群亲戚，家里总是热闹非凡。他们所住的海德公园22号原来是裘丽亚的房子，莱斯利将房子同夫人一起娶了过来。这是一栋五层高的大房子，里面的小房间多得数不清。

莱斯利是一位著名的传记作家，他主编的《大英传记辞典》是英国最有名的人物传记之一，享有盛誉，后来他还因此被封为爵士。他的第一个妻子是著名作家萨克雷的女儿，第二个妻子就是弗吉尼亚的母亲裘丽亚，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弗吉尼亚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既美丽又聪明。

她父亲拥有一座庞大的私人图书馆，他很早就让女儿自由使用，她在里面博览广读，像海绵一样吸收了极丰富的知识。

童年时代，除了待在海德公园的家里，弗吉尼亚常去的地方是圣伊维斯海滨的塔兰宅第。

塔兰宅第位于英国西南部的康沃尔半岛，风光绮丽且远离尘嚣，孩子们也极喜欢，他们在这里划船、钓鱼、游泳，或者在海边闲逛，感受着大自然的美丽。

然而，弗吉尼亚的早年生活远称不上幸福，她幸福最大的敌人就是死神。1895年5月，才13岁的弗吉尼亚就失去了母亲。

母亲的去世使海德公园的住宅立时陷入了沉闷与悲痛之中，莱斯利被彻底打垮了，甚至于经常大喊：“我希望我已经死了！”这时裘丽亚与前夫生的长女斯蒂娜便开始照顾起父亲和兄弟姐妹们来，但婚后不久就因难产去世了。

这时候她的父亲已经聋了，变得暴躁又阴郁，身体也不好。他这时候已经著作等身，是剑桥大学、牛津大学的荣誉博士，还拥有英国平民能够得到的最高奖赏之一：国王御封的爵士勋位。然而他还是不停地抱怨，使孩子们在家里过得了无趣味。

到1904年，他也死了。

安葬父亲后，兄弟姐妹们不久就去法国和意大利做了一次长途旅行，然而这时候的弗吉尼亚已经面临着一个大大的危机——精神病的危机。

精神病患者　国外旅行归来后弗吉尼亚的精神病发作了，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待她很好的文妮莎在憎恨自己，便拒绝见她，甚至从窗户跳下去想自杀。

旅行归来后，他们离开阴暗古旧的老房子，搬到了位于伦敦布鲁斯伯里街46号的戈登广场，这个地方没海德公园那么高档，但光线明亮、通风好又宽敞，大家都很喜欢。

这时弗吉尼亚已经开始将写作视为自己未来的事业了，她最早的作品是1904年底在《卫报》上发表的一篇评论，某人提出了一点批评，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作者而言，这是很正常的，但弗吉尼亚却感到万分难受。

不久她又应约为父亲写了篇小传发表，这篇还算成功，有编辑开始拿来一些书请她写评论。1905年时，她开始在一所学院教书，讲英国历史和写作，不算成功，然而当教师对她颇有好处，她变得落落大方，此前的她一直是羞涩而内向的。

这年，斯蒂芬家在剑桥上大学的兄弟们和朋友们一起在这里举行了一次集会，参加者大都是艺术家、作家、评论家等，从此他们每周四晚上定期在这里集会，讨论文学艺术等，被称为“布鲁斯伯里小组”。在这些聚会里，文妮莎和弗吉尼亚都是女主人。与这些才智超群的人交往令弗吉尼亚如鱼得水，她的滔滔雄辩经常听得那些剑桥才子们惊叹不已。

斯蒂芬两姐妹所具有的不只是才智，还有惊人的美貌，伦纳德·沃尔夫曾这样描述她们说：

文妮莎，我认为，通常比弗吉尼亚更显漂亮，她的特征的形式更加完美……她的美令人敬畏，因为它综合了三女神之美。弗吉尼亚是一种不同的美，在两姐妹中，她不太具有家族的相似特征。当她状态很好的时候，她无忧无虑、快乐开朗。当她兴奋愉悦的时候，脸上光彩照人，带着近乎天界的美丽。当她平静地、恬然无虑地读书或思考时，她也是极其美丽的。当她心情焦虑、紧张开始萦绕，她的表情甚至她脸的形状都会以超常的速度急剧地改变，她仍然是美丽的，只是她的焦虑与痛苦使其美丽本身带有痛苦的特征。

另一位朋友还曾这样描绘弗吉尼亚：

她美丽绝伦……有着如同雕刻一般的眼睑、鼻子和双唇，其间镶嵌着一双忧郁的大眼睛……她个子高挑，身材修长，双手长得非常精致。

1906年11月，她的兄弟索比匆匆而逝，这已经是弗吉尼亚死去的第四位亲人了，一直像母亲一样负责照料弗吉尼亚的文妮莎也匆匆结婚了，这对她又是一次打击。文妮莎婚后，还以一家之长的名义带着丈夫住进了戈登广场的家里，这样弗吉尼亚和安德里姐弟俩就只得另找住处了，这使弗吉尼亚有些不满。经过一番寻找，他们在附近菲茨罗伊广场29号找到了住处。

文妮莎有了孩子后，把全部心思都放到了孩子身上，她的丈夫、也是剑桥才子的贝尔就经常同弗吉尼亚在一起了，他们俩一个喜欢评，一个喜欢写，简直如鱼得水，相得益彰，他们的关系密切到只差发生肉体关系了，这令文妮莎大吃其醋，于是姐妹之间、夫妻之间便经常发生争吵。

为了挽救自己的婚姻，文妮莎提出让妹妹赶快结婚，向弗吉尼亚求婚的人很多，但弗吉尼亚一直非常冷淡，后来她终于接受了布鲁斯伯里小组成员之一利顿的求婚，但不久他们就解除了婚约，因为利顿是个同性恋，同时利顿致信给布鲁斯伯里圈中另一个成员伦纳德，建议他向弗吉尼亚求婚。这时候伦纳德还在锡兰的殖民政府做事。

伦纳德是犹太人，这时候在锡兰的英国殖民政府里，由于工作出色，他正步步高升，不过同弗吉尼亚结婚的可能性使他下决心回到了英国，到1912年5月，经过再三努力，弗吉尼亚接受了他的求婚，这年8月就举行了婚礼。

然而他们的新婚生活并不甜蜜，因为弗吉尼亚不喜欢履行她作为人妻的业务，厌恶性生活，令当丈夫的倍感苦恼。这是为什么呢？起因是她的两个同母异父哥哥童年时对她的性侵犯，使她对与男性的性接触产生了心理障碍。后来弗吉尼亚曾经在其回忆录《往事随想》中描述过那可怕的经历：

在餐厅门外有一个供站立的大石板。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杰拉德·达克沃斯将我举到台上，当我坐在那里时，他开始在我身体上摸索。我能记住当他的手在我的衣服下面往前游走时的那种感觉，它坚定地、不断地越来越往下。我记得我当时多么希望它能停下。当他的手靠近我的私处时，我是多么地僵硬与扭动不安，但它没有停下来，还是摸索到了我的私处。我记得对此的愤怒与不喜欢……

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那时她还只有6岁，不过也正因为有了6岁，才记得那么清楚。实事求是地，这两个异母哥哥并不是坏人，他们那时也不过十多岁，对这个小妹妹还是爱护的，一直到成年后都是如此，乔治更是曾向弗吉尼亚提供了不少帮助。他工作后有着十分可观的收入，负担了弟妹们的大部分生活费用，然而他也占有着妹妹们，据弗吉尼亚的一位传记作者所言，他算得上是妹妹们的情人，当然并不指他曾经与她们发生过肉体的性关系，但除此而外什么都有了，包括晚上同寝。

虽然厌恶性生活，但后来弗吉尼亚又想要一个孩子，然而始终没有怀上，想当母亲而没有当上，可想而知这对于女人是一个多么沉重的打击。

与弗吉尼亚的自感失败相比，伦纳德却要成功得多，1912年时他出版了第一部小说《丛林中的村庄》，受到了欢迎并多次再版。弗吉尼亚的第一部小说《远航》直到1913年才完成，她将书稿交给同母异父哥哥杰拉德的出版社准备出版。

也许由于太过忧虑其处女作会失败，弗吉尼亚的精神病又发作了，产生了迫害狂的病状，她总是怀疑所有人包括爱人亲人和陌生的路人都在背后说她坏话，她在幻象中还看到自己是一个庞然大物，有一个巨大的肚子，她甚至还莫名其妙地迁怒于自己的丈夫，视之为仇敌，连看都不要看见他。

在这种情况下，伦纳德被迫不与妻子生活在一起，只在她看不见他的地方关注她，并且请弗吉尼亚的一个朋友来照料她。后来弗吉尼亚终于被说服去找医生，但并没有见好，甚至又一次想要自杀，喝下了大量安眠药，经过洗胃才摆脱危险，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1914年初。

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他们原来住的地方成了战时医院，他们找到了一所乡村房舍，并给新家命名为“霍加斯”。

第二年，可怕的疯魔又缠住了弗吉尼亚，她狂躁不安，甚至攻击了一个护士，又威胁伦纳德要揍他，眼前还出现了幻象，幻觉中他与早已去世的母亲谈起话来，简直成了一个疯子。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年底才真正好转，所幸的是这次也是她最后一次发作，此后，她虽然还常受着精神折磨，但再也没有这样大规模地发作了。

这时候，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事业，运作他们自己成立的出版社——霍加斯出版社。

两夫妻很早前就有了成立一家出版社的想法，这样就可以自由地出版任何想出版的作品，不必受到编辑的留难或者删改。早在1917年，有一次他们在街上闲逛时，发现有家商店里正在卖一台手动印刷机，立即买下了它，运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印刷机买好后，出版社的成立也就完成一半工作了。西方有出版自由，谁都可以成立自己的出版社，政府不能干涉，所谓出版实际上就是将写的东西印刷出来，若没有种种人为的限制是相当简单的事。

接着夫妇俩买来了纸张、胶水、油墨等，还特意去学习了如何印刷、装订、制作封皮等，这一切工作完成之后，就开机出版印刷了。

他们的出版不断推出好书，许多著作大都是他们从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作者手中拿来的，他们就像伯乐一样，不断地在无名作家群中发现千里马，这些人及其著作后来都鼎鼎有名，例如乔伊斯和他的《尤利西斯》、艾略特的诗歌等，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也是他们介绍给英语读者的。在霍加斯出版社出版作品的作者中先后有五位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霍加斯出版社也成了西方世界最知名、最受尊敬的出版社之一。

他们获得的不仅仅是社会效益，经济效益也非常可观。最初成立出版社时他们的投资不过20英镑。后来获得的收益是这成本的不知多少倍。有时一年的收益就超过2000英镑，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了，不亚于现在的百万英镑，可以对比一下前面的劳伦斯，他就职时的年薪不过95英镑，这在当时已经足够养家糊口了。

作品与死亡　现在我们来谈几句弗吉尼亚的创作，1915年时，她的第一部长篇《远航》正式出版了，两年后又在自己的霍加斯出版社出版了《墙上的斑点》和《邱园纪事》，1921年时她出版了《星期一或星期二》，从1922年到1927年，她连着出版了三部杰作《雅各的房间》《达洛卫夫人》《到灯塔去》。1931年她出版了《波浪》和《弗拉西》，六年后出版了《岁月》，1941年出版了《幕间》，这也是她的收山之作。

我们知道，弗吉尼亚是以意识流而闻名于世的作家，若讲意识流的特征而言，她的作品甚至是比《追忆似水年华》还要地道的意识流，她的大部分作品，如《墙上的斑点》《雅各的房间》《达洛卫夫人》《到灯塔去》《波浪》《弗拉西》等等都是意识流的杰作，也是她最重要的作品。

到20年代后期，弗吉尼亚已经在文学界和出版界均享有盛誉了，就女作家而言，其名声在整个西方世界无有出其右者，而且她的作品兼具两方面的特点：一是具有文学价值甚至学术价值，富于创造性；二是同样能为许多普通读者所接受，不像乔伊斯甚至普鲁斯特的作品一样，盛名卓著，却曲高和寡，普通读者鲜有问津。各种荣誉也随之而来，1926年她接受了牛津大学的荣誉博士学位，这对于一个女性是极其难得的荣誉，还应邀去剑桥举办了讲座。

1939年，他们离开整整生活了15年的塔维斯托克广场，搬到了麦克林伯格广场37号，霍加斯出版社也一起搬到了这里。

1940年，这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爆发，蝗虫一样的德军战机飞抵伦敦上空狂轰滥炸，大量建筑被摧毁，9月时一颗燃烧弹将霍加斯出版社给毁掉了。

但战争毁掉的不仅仅是弗吉尼亚的出版社，更是她的心，1941年3月28日凌晨，弗吉尼亚给丈夫留下了一封信：

最亲爱的：

我要告诉你，你已经给了我完全的幸福。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多，请相信。

但我知道，这次我越不过去了。我正在浪费你的生命，就是这疯狂。没有任何人能用任何言辞说服我。你还能工作，没有我，你会好得多。你看我甚至连这封信都写不下去了，这表明我的选择是对的。我所要说的归结为一句话，病魔袭来之前，我们幸福美满。这完全归功于你。没有人能如你般一如既往地善良、好心。

写完这封信后，弗吉尼亚偷偷溜出了家门，将许多石头放在口袋里跳进了附近的河中。20来天后尸体才被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