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漂亮的朋友》,英俊的力量
莫泊桑以短篇小说闻名,但他的长篇小说绝不逊于短篇,其中代表作就是《漂亮朋友》。
漂亮朋友的主人公是杜洛华,一个长得非常英俊的男人,被称为“漂亮朋友”,这也是书名的来历,书中的主体内容就是主人公杜洛瓦依仗着自己的英俊去勾引女人、利用女人终获成功的故事。
当然,他在做这一切时是超越了善与恶的,这是他成功的另一基石。
好运连连 乔治·杜洛瓦从小餐馆出来,思忖着怎么办。他身上只有三法郎四十苏了,现在距月底发薪还有整整两天,这就意味着他必须把晚餐或者午餐省掉一顿。
突然他发现一个人从身边经过,好熟悉,原来是以前他在军中的同事福雷斯蒂埃。
福雷斯蒂埃一开始认不出他来,一认出后立即同杜洛瓦亲热起来,他颇有些得意地告诉杜洛瓦自己现在是《法兰西生活报》的记者和专栏作家,混得十分不赖。他听到杜洛瓦谈他的惨状,十分同情,准备帮助他。现在他正要去《法兰西生活报》,得知杜洛瓦正闲着,就带他一起去了。
等福雷斯蒂埃忙完事后两人便去风浪牧女娱乐场玩,福雷斯蒂埃一个子儿没掏,大模大样地向售票员白要了两个上好包厢。
不过杜洛瓦也有他的优势,刚进去便有一个妓女看上了他,说他真帅。福雷斯蒂埃告诉杜洛瓦,这种魅力对男人比什么都重要,他感叹道:“一个人要想平步青云,通过她们才是最省力的捷径啊。”
第二天杜洛瓦应约来到了福雷斯蒂埃家,走到二楼时他看见迎面一位绅士走过来,他先是一惊,继而仔细一瞧,原来是镜子中的他自己,他又发现自己穿上礼服后十分英俊潇洒,不由自信满满,甚至有些扬扬得意了。
进了福雷斯蒂埃家后,美丽动人、风度优雅的福雷斯蒂埃夫人待他十分亲切友好。
今晚客人中有小巧玲珑的德·马雷尔夫人和她可爱的女儿小洛琳,还有福雷斯蒂埃的、也是《法兰西生活报》的老板——矮胖子瓦尔特和他高大美丽的夫人。
席间,一开始杜洛瓦还有些拘谨,不大说话,但随着两杯酒入肚,他胆子大了起来,特别是当谈到有关阿尔及利亚的事时他更来劲了,他在这块非洲殖民地待过两年多,很熟悉那儿。
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加上他那迷人的外表,一下子把全座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包括瓦尔特,福雷斯蒂埃乘机请他答应雇杜洛瓦当他的助手。
瓦尔特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要杜洛瓦明天下午去报馆找他谈。
饭后,在喝咖啡的时间,杜洛瓦又找机会同瓦尔特夫人、德·马雷尔夫人聊了一会,她们对他十分亲切,杜洛瓦知道今天晚上成功了。
晚上回家后他想起瓦尔特要他写点东西,便拿出了纸笔,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第二天还是脑子里空空如也,只好去找福雷斯蒂埃帮忙。
他立即出发了,走到福雷斯蒂埃楼下时正碰上他出来,他把自己的请求吞吞吐吐地一提,福雷斯蒂埃立即明白了,就让他上去找他夫人,说她行。
他上楼见到了福雷斯蒂埃夫人,她真是美丽、高雅又聪明,她很愿意帮他的忙,他们立即行动起来,由杜洛瓦讲解他在非洲的所见所闻,文章则全由夫人来写,她们合作得很愉快,杜洛瓦还没有从兴奋与迷醉中醒过来文章已经好了。
正在这时一位绅士不通名就走了进来,他见到杜洛瓦显得很不高兴,福雷斯蒂埃介绍说这是沃德雷克伯爵,他同杜洛瓦打招呼时也一副傲慢的样子。
文章不用说很好,杜洛瓦不但文章见了报,而且成了报馆一员,帮福雷斯蒂埃跑新闻。
第二天,他找了几个报摊,终于找着了《法兰西生活报》,连忙买了一份,他又进了一家餐馆,大声叫侍者去替他买一份《法兰西生活报》来,然后,为了引起邻座客人的注意,他一面读,一面还不止一次地有意发出大声赞叹:
“这文章写得可真好。”
他甚至去印了套立等可取的名片,把自己的新头衔“《法兰西生活报》编辑”印上去。
开始上班后,福雷斯蒂埃马上摆出十足的上司架子,吩咐杜洛瓦跟老外勤记者圣波坦去采访一位中国将军和印度王公,还责备他没把关于非洲的下一篇文章带来。
一到外面圣波坦就大笑起来,他对杜洛瓦很友好,并且把报馆里的人都嘲笑了一番。他告诉杜洛瓦,瓦尔特老头是个十足的吝啬鬼,又贪又滑。至于福雷斯蒂埃,他娶了一个好妻子而已,他的夫人原是老色鬼沃德雷克伯爵的情妇,由他出嫁妆把她嫁给了福雷斯蒂埃。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能力非同小可。
他很适合做采访这一行,他交游广阔,上至王公贵戚、部长将军、大使主教,下至门房警察、老鸨名妓、赌场老手,此外还有咖啡馆伙计、公共马车车夫和来路不明的外国阔佬,无不认识,他表面上他同这些人打得火热,实际上一转眼便撂到一边。
他很快成了一名出色的外勤记者,不但消息可靠,报道快捷,而且遇事反应敏锐。用瓦尔特老头的话说,都成报馆的台柱子了。
但杜洛瓦的日子根本谈不上好过,他收入倒是比先前多了两倍,只是花销多了三四倍都不止,而且自从第一次后福雷斯蒂埃再也没有邀请过他,他也没有别的朋友,这样他变得穷且孤单了。
这天他又无聊地在大街上荡来荡去,突然想起了德·马雷尔夫人,她曾经请他得便时去看她。他还记得那天她亲切动人的媚态,便信步往她的住处走去。
这是一个陈设普通甚至有点破旧的家,与德·马雷尔夫人极精致的装束形成了鲜明对比。见到杜洛瓦,德·马雷尔夫人十分高兴,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谈起心来,十分投机。
以后杜洛瓦又去拜访了几次,平时心中也老记着她,想着她那迷人的微笑和身段,不过他还不敢有非分之想。
这天他又去了,临走时德·马雷尔夫人告诉他,她准备下周请福雷斯蒂埃夫妇在一家饭店用餐,请杜洛瓦也去。
那天的晚宴在福雷斯蒂埃剧烈的咳嗽声中结束了,他一直患着要命的肺病,这时德·马雷尔夫人已经半醉了,请杜洛瓦送她回家。
马车上,杜洛瓦朝夫人扑了上去,夫人挣扎了几下便由他摆布了。
把德·马雷尔夫人送回家后,杜洛瓦简直不敢相信已经发生的一切。他终于弄到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位有夫之妇!一个巴黎上流社会的贵妇!事情竟如此顺利,实在出乎意料,他不由万分得意。
从此他们三天两头地约会,通常是德·马雷尔夫人去杜洛瓦的小屋子,两人在那里尽情颠鸾倒凤,翻云覆雨。
杜洛瓦可以经常同心爱的女人泡在一起了,不过他的日子却更加难过,终于有一天他身无分文、借款也无门了。
知道他的窘境后,他可爱的情妇立即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同情,对他百般温存,令他前所未有地痛快。
她走后杜洛瓦竟然发现自己口袋里凭空多了一枚金路易,后来经常如此。
这段时间他在报馆里也不顺,福雷斯蒂埃已经病得颠三倒四,对杜洛瓦却十分苛刻,有天他又厉声地训斥他。杜洛瓦气极了,不由暗想:“老兄,我要让你戴绿帽!”
他说干就干,第二天便去拜访福雷斯蒂埃夫人。
福雷斯蒂埃夫人听到他那爱情的宣告后,十分冷静地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做他的情妇,不过他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她并且向他提了一个建议:他应当去看看瓦尔特夫人,说夫人对他印象不错。
杜洛瓦丧气地告辞了,临走时加了一句:“万一哪天您成了寡妇,我愿意候补。”
他觉得福雷斯蒂埃夫人说得对,他应当去拜访瓦尔特夫人,便买了几个最好的梨,用绳子扎好,像是从外面弄来的,给瓦尔特夫人送去了,他不好贸然进门,只放在门房。
第二天他收到了瓦尔特夫人的请柬,到星期六他就去瓦尔特府做客了。
瓦尔特夫人见到杜洛瓦很高兴,一星期之后杜洛瓦便双喜临门:一是被任命为《法兰西生活报》的社会新闻栏主编,二是瓦尔特正式邀请他去参加宴会。他很清楚这两件事都是谁帮了他的忙。
这天瓦尔特府十分热闹,同上次的小聚会很不一样,他见到了许多人,例如暗地里操纵《法兰西生活报》的几名国会议员,其中的拉罗舍-马蒂厄先生尤其有名,很可能当上部长。还有老板的两个女儿,一个花容月貌,另一个却十分丑陋。
第二天一早他就起了床,慢慢地在街上游荡着,准备去德·马雷尔夫人家,在凯旋门前的大道上他看到那些法兰西社会的精英们一个个衣冠楚楚,坐着漂亮的马车扬长而过。他做了这么久新闻,岂不知道这些人背地里都干些什么!哪个不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哪个不是靠贪污受贿、巧取豪夺发的不义之财?他不由在心里喊了出来:“在人类的岸然道貌之下,不过是永恒的男盗女娼!”
两人幽会过后,夫人又请杜洛瓦过几天来做客,她要把他介绍给她的丈夫,到了这天,杜洛瓦应约而至,看到德·马雷尔先生是个身材高大、神情严肃的可敬绅士。一开始他心里还有些紧张,不过一会儿就好了,他装出诚恳的样子同这位帽子碧绿的绅士谈天,内心深处却不禁像顺利得手而又未被怀疑的窃贼一样感到一种邪恶的满足,为自己能瞒天过海而扬扬自得。
德·马雷尔夫人同时还请了福雷斯蒂埃夫妇,福雷斯蒂埃更加苍白了、面如死灰,谁都看得出来他快完了。不几天他们就到南方养他的肺去了,临别时杜洛瓦悄悄对福雷斯蒂埃夫人说:“您还记得我们上次的谈话吗?我们既是朋友,也是合作者,不是吗?因此,如果需要我,不论什么事,请切勿见外。届时您只需拍个电报或写封信来,我就会一切照办。”她带着感动答应了他。
娇妻的力量 不久后他突然接到了一封信,是福雷斯蒂埃夫人从他们休养的戛纳寄来的,说她现在需要帮助了,她说福雷斯蒂埃已经行将就木,她不敢一个人面对一切。
杜洛瓦立即出发了,没几天福雷斯蒂埃就突然地、迅速地死掉了。
回到巴黎后,他很快提起了他过去的请求,福雷斯蒂埃夫人没有拒绝,也没有明确接受,但看得出来她在心里已经接受了,同他说话时也带有了妻子对丈夫的口气。
这天福雷斯蒂埃夫人突然问他有没有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德·马雷尔夫人。
他说没有,他一转念,立即高兴得满脸通红。
她又有些羞涩地告诉他,她也有一般女人的虚荣心,希望能把他的名字改成贵族姓氏。杜洛瓦先是犹豫,认为这事不好办。但经福雷斯蒂埃夫人——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叫她的本名玛德莱娜——点醒,立即找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法子来修正他的名字,他的新名字一是把杜洛瓦拆开来,变成杜·洛瓦,这“杜”也就相当于“德”了,二是在后面加上类似他家乡的名字“康泰尔”,他的名字就变成了杜·洛瓦·德·康泰尔。
当德·马雷尔夫人得知他要结婚的消息时,她很伤心,当她听到他的新娘将是前福雷斯蒂埃夫人时,她伤心欲绝。
伤心归伤心,事情很快就完了,杜洛瓦高高兴兴地向外界宣布了他要结婚的消息。
很快杜洛瓦就搬进了新家,就是过去福雷斯蒂埃的家。
这天他回去时带了一束红玫瑰送给妻子,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原来就是那位沃德雷克伯爵,不过这天见到他,他不但没有一丝傲慢,反而十二分的热情。
两人开始合作写起文章来,现在杜洛瓦已是高手了,玛德莱娜更不用说,两人真是珠联璧合,几篇下来,杜洛瓦在政界顿时声名鹊起,政客们见到他时头上的帽子举得老高,握起手来热烈得不得了。
杜洛瓦自知相形之下妻子本事更大。她的消息之灵通、交游之广阔使他暗暗称奇。
每天,不论他什么时候回到家中,总可见客厅里坐着一位客人,参议员、众议员,或者一位政府高官和军中将领,他们待玛德莱娜一如多年知交,神态自然而亲切。
来得最勤的当然是拉罗舍·马蒂厄了,他在众议院中是有名的人物,一向在各派别之间谋求折中,是所谓拥护共和的耶稣会会员,名不符实的自由思想卫士。他们这种政客就像粪堆里的蝇蛆无处不有,他受小农思想的驱使,特别善于投机钻营,因而在失意潦倒、一事无成的众议员中一直被视为佼佼者。为了博取众人的好感,他十分注重自己的仪表,总是穿得衣冠楚楚,待人和蔼可亲,因此在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社会显贵里取得了很大成功。
杜洛瓦也拼命地为他摇旗呐喊,他知道自己出人头地靠的就是他。
结婚后他诸事一帆风顺,只除了一件,就是报馆里的人喊他“福雷斯蒂埃”。
他没有办法,只好因此恨死福雷斯蒂埃了,仿佛是他把这个名字硬扣在他身上似的。只要在报馆里听到有人喊他两三次弗雷斯蒂埃,他一回到家中便会拿死了的朋友出气,怀着仇恨对他百般嘲弄。
6月末的一天杜洛瓦突然心血来潮,想到外面转转。他和妻子坐着一辆四轮马车,从香榭丽舍大街向布洛涅森林驰去。
一不小心他们又提起了福雷斯蒂埃的名字,杜洛瓦心中暗气,突然,他凑近妻子耳边,问她是不是让福雷斯蒂埃戴过绿帽子。
玛德莱娜开始什么也不肯说,后来突然答道:“你真蠢!这种问题,谁会回答?”
杜洛瓦顿时明白了,刹那间他再也不恨可怜的福雷斯蒂埃了,反而同情起他来,并且恨起了妻子。
很清楚,她既然能让前夫戴绿帽子,为什么不能让新夫戴?
他默默地、恨恨地想道:“没有一个女人是规矩的。对于这些人,只能利用,决不能有丝毫信赖。”
渐渐地内心的痛苦变成满腔的鄙视和厌恶,他一下对爱情也好、夫妻之情也好,都看穿了,深切地了解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要吞噬一切,包括弱者的妻子!他反复在心里念叨着一句话:“世界属于强者。我必须做强者,统驭一切。”
他明白了,他以后又何必还像现在这么缩手缩脚,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不久他又和德·马雷尔夫人在一起了,还决定对瓦尔特夫人下手。
这天下午,他到了瓦尔特家,瓦尔特夫人一见到他,立时满面春风。
杜洛瓦呢,他装出一副痴情模样,说些诸如此类的话,像“这些话,我藏在心底已经很久很久了,早就想对您说。可是我不敢……”让瓦尔特夫人胆战心惊,说出了些严厉的话,可她的表情出卖了她。杜洛瓦岂看不出来?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煞有介事地抽抽噎噎,装出一副不胜痛苦的样子,走了。
一路上他不由得意扬扬地想:“他妈的,这事成了!”
他真的成功了,在他们第一次幽会时,瓦尔特夫人大口喘着气说,“我已经是……有两个孩子的人了……我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罪孽深重,可鄙可憎……可是我又不能……我不能……我简直不敢相信……连想也不敢想……我没有办法……实在没办法。您听我说……听我说……我在心里……偷偷地爱着您,已经有一年了。除了您……我谁也没有爱过。啊!我受了多少苦,进行了多么激烈的斗争,最后还是不行,因为我爱您……”
她双手捂着脸,呜呜咽咽,整个身子因伤心而不停地颤抖。
原来如此!可怜的女人。
前途光明 现在《法兰西生活报》在巴黎政治生活中的地位更高了,而杜洛瓦也已经声名大振,玛德莱娜的客厅也成了一处很有影响的场所,好几位内阁成员每星期都要来聚会,连总理也来吃过两次晚饭。
来得最勤的当然是那个拉罗舍·马蒂厄了,他几乎天天都来,带着重要文件,他对待杜洛瓦夫妇就像对待自己的秘书一样,在他的屋子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
但杜洛瓦知道他究竟有几斤几两,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觉得自己比他高明多了。
这天上午,拉罗舍·马蒂厄叫他去吃午饭,餐间又要他写一篇文章,字面上要极力地说政府可能出兵摩洛哥,字里行间却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这是不可能的,政府绝不会那样干。
杜洛瓦正要到报馆去写这篇文章,却接到了瓦尔特夫人的信,要和他幽会,杜洛瓦不由眉头一皱,骂出声来。
近来他一直试图同瓦尔特夫人断绝往来,可她却死缠不休。
那天失身后她先是懊悔万分,在随后一连三次会面中对杜洛瓦责备不休,杜洛瓦被这骂骂咧咧的场面弄得心如死灰,很快就对这徐娘半老、喜怒无常的女人失去了兴趣,疏远了她,希望这小小的插曲能很快过去。不想她忽然回心转意,对他一片痴情,不顾一切地沉溺爱河,那样子简直像是往脖颈上拴块石头跳进河里一样。她的情欲是那样炽烈,性欲也如狼似虎,她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丝不挂地仰卧在床上,故意扭动身躯,嗲声嗲气地对他说:“小宝贝,我是多么爱你!快来让你的小女人好好痛快一下!”杜洛瓦听了简直想吐。
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明明白白地冷淡她,瓦尔特夫人终于明白杜洛瓦已经不再爱她,她心中备感痛苦,但并不死心,仍时时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坐在窗帘放下的马车里,在报馆或他家的门前,在他可能经过的路旁等着他。
杜洛瓦再也不去她家了,也不再同她约会。
今天他又收到了她的信,本来想一撕了之,但还是去了。
看到他,瓦尔特夫人像一条被主人打怕的狗,一副胆怯又温顺的样子。
她告诉了杜洛瓦一个惊人的消息:政府早已决定出兵摩洛哥,只是不让他知道。现在瓦尔特和拉罗舍·马蒂厄都在准备赚大钱:把已经跌得很厉害的摩洛哥股票买下来,等出兵后再由政府宣布负责偿还摩洛哥的一切债务。那时摩洛哥的股票会涨多少倍?
由于杜洛瓦没钱买股票,瓦尔特夫人硬要代他买了一万法郎。
说话时瓦尔特夫人悄悄把几根头发扎在情人的纽扣上,杜洛瓦送走瓦尔特夫人一小时后便去同他真正爱着的德·马雷尔夫人相会,扣眼里的头发被她发现了,她掴了负心汉一巴掌跑了。杜洛瓦一点也不急,她那么爱他,很快就会原谅他的。
这天还发生了一件事,就是在德·马雷尔夫人跑了后,杜洛瓦一时无事,就去看沃德雷克伯爵了,他从妻子那里听说伯爵生了病。自从他与玛德莱娜结婚后他已经同伯爵成了良友。
他到伯爵家时门房告知他伯爵快死了。
伯爵死后,他的遗嘱公布出来,他将一切财产无条件赠予杜洛瓦夫人,共约110万法郎。
但根据法律规定,只有丈夫同意妻子才能接受这样的遗产。
杜洛瓦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妻子,他要得到其中的一半,妻子同意了,杜洛瓦就这样成了富翁。
政府果真对摩洛哥出兵了,并且宣布由法国政府来承担摩洛哥政府的一切债务,就是上面说的摩洛哥股票。
这场战争最大的受益者是瓦尔特和几个政府部长,拉罗舍·马蒂厄赚了两三千万法郎,瓦尔特仅仅从摩洛哥股票中就净赚了三四千万,另外在摩洛哥的铜矿、土地等上面又赚了一两千万。一夜之间瓦尔特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犹太人瓦尔特也成了以色列富翁瓦尔特先生。
杜洛瓦呢,本来他为从妻子那里勒索了50万法郎而扬扬得意,现在同瓦尔特和拉罗舍·马蒂厄一比,顿时觉得心像被忌妒咬碎了。他的无名火与日俱增,他恨所有的人。他恨瓦尔特一家,再也不愿出现在那里;他恨自己的妻子,因为她上了拉罗舍的当,不让他购买摩洛哥股票。他更恨这位外交部部长,因为他骗了他、还利用了他。
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还有脸每星期两次来他家吃晚饭,当他杜洛瓦是他的秘书、办事员、笔杆子。在杜洛瓦家拉罗舍现在是随意进出,对仆人说话也俨然一副主人神气。把杜洛瓦气得浑身发抖,但又不敢发作,像一条狗,虽想咬人又不敢张口。他便迁怒玛德莱娜,动辄对她恶言相向,自从她默认曾让福雷斯蒂埃戴绿帽子起他对她的爱情已荡然无存。
他将目标转向了瓦尔特迷人的小女儿苏姗,她既年轻美丽又有亿万家产继承。
他先用尽方法迷惑苏姗,让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然后轻易地甩掉了妻子,她和现任外交部部长拉罗舍·马蒂厄幽会,被他捉奸在床,他不但顺利离婚,而且顺手打倒了死敌。
至于苏姗,他制订了一个计划,简而言之就是要她同他私奔,因为他知道瓦尔特夫妇,尤其是瓦尔特夫人,绝不可能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苏姗兴奋地答应了,她望着远处辽阔的天际,想起了那些浪漫小说中相爱的人月夜私奔的故事,顿时感到无比自豪,至于这样做会对她的名声造成怎样可怕的后果,她懵然无知。
成功私奔后,一切都在杜洛瓦的意料之中,几天后他收到了瓦尔特的信,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不久,《法兰西生活报》宣布,该报主编已改由杜·洛瓦·德·康泰尔男爵担任,他和亿万富翁瓦尔特的女儿举行了震撼全巴黎的盛大婚礼。
他的前途更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