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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文学通史
1.33 第三十章 莫泊桑,被病痛毁灭的大作家
第三十章 莫泊桑,被病痛毁灭的大作家

莫泊桑的父亲叫古斯塔普·莫泊桑,是一个小贵族,本来住在罗伦纳,18世纪时迁居诺曼底。母亲叫罗尔,出身于诺曼底地区一个古老的家族。这个家族有一个好邻居,福楼拜家族。他的母亲是作家福楼拜和他妹妹童年的游伴,并且将他们深挚的友谊保持终生。

古斯塔普夫妻俩于1846年举行婚礼,4年之后,即1850年,有了他们爱情的第一个结晶,一个胖小子,他有一个漫长的名字,亨利-勒内-阿尔伯特-盖·德·莫泊桑。

在出生地,一个叫阿尔克村的小地方,小莫泊桑度过了生命中最初的4年后,父母把他带到了位于伊曼维尔的宅子。这时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不幸:他父亲同家里的女仆发生了那种关系,给父母本来颇为热烈的夫妻感情浇了老大一盆冷水。

不过他们并没有决裂,而且还有那种关系,两年之后便产下了一颗新的种子,我猜这不能说是爱情的种子,只是性行为的产物了。这次又是一个男孩,取名叫艾维。哥哥毕生都很钟爱这个幼弟。

古斯塔普两口子的感情随着时光的流逝越发冷漠了,终于彼此都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干脆分居了,在那时这就是离婚。这是1861年的事,莫泊桑是年11岁。

他和弟弟都被分给了母亲,从此他们早年的岁月里便没有了父爱的影子。

13岁时他被送进了一所神学校接受初级教育。这种带宗教味的学校就像军营一样,刻板不过,从小好动的莫泊桑十分不适应,于是干脆捣蛋,直到被勒令退学为止,这一过程持续了整整四年,他进去时是个13岁的少年郎,出来时已经是长胡子的小青年了。

母亲带着这个淘气的儿子又搬到了一个新地方——卢昂,这也是夫妻俩成婚之地。她也许是为了替儿子找一所不那么令人腻烦的新学校,不久就把儿子送进了卢昂高级中学。

这里比原来的神学校好玩多了,莫泊桑没有再捣蛋,并且开始了朦胧的创作。

莫泊桑在这里结识了一个叫布依耶的诗人,他是莫泊桑最初的导师。

1867年秋天,母亲带他认识了对他一生将有重大影响的伟人——福楼拜。

早在十年之前福楼拜就因为写下了《包法利夫人》而进入名作家行列,不过由于他对作品过于追求完美,产量不多,于是乎生活就比较清苦了。

在高级中学待了两年后莫泊桑毕业了,准备上大学了。

他去了巴黎,本想进大学学法律,这时已经是1869年。我们知道第二年法国发生了一件大事——普法战争,年已二十的莫泊桑从了军,但还没轮到他上战场法军就一败涂地了,第二年他退了伍。

一开始他又去学习法律,不久在父亲的帮助下进了海军部,这是他独立谋生之始。但他放在心上的并非公务,而是文学。

我们前面说过莫泊桑的母亲是福楼拜童年的游伴,她几年前就已经把莫泊桑介绍给了福楼拜,莫泊桑退伍后她请求住在巴黎的福楼拜照看她的儿子。

从此,几乎每个星期天,只要福楼拜在巴黎,莫泊桑都会去拜访导师,请他批改自己的作品,教导自己如何写作。据说导师这时会让弟子坐在窗前观察街景,然后让他一一记录下来,以培养他观察的敏锐与行文的缜密。

他称得上是福楼拜的入室弟子,福楼拜很喜欢这个弟子,把他当儿子一样介绍给他的作家朋友们,例如左拉、都德、龚古尔兄弟等,他往往用这样的话来介绍:“他是我的徒弟,我像爱儿子一样爱他。”

这句话正表明了莫泊桑与福楼拜的关系:一方面,他是莫泊桑的创作导师;另一方面又是他的父亲一般。我们知道,莫泊桑的父母早已离婚,福楼拜的关怀极大地弥补了他人生中那一巨大的缺憾。

尽管莫泊桑不很热心公务,但工作的第二年就升了职,成为印刷事务官。这时他经常在塞纳河上划船,他身强力壮,据说一天能划上整整80公里。

可惜的是,他只是强壮,并不健康。几年之前,他才20岁时就已经发现自己患上了梅毒这种可怕而可耻的恶疾。

1875年,25岁的莫泊桑在一本叫《庞·塔·穆逊年鉴》的杂志上发表了短篇小说《德柯尔谢的人》,初登文坛,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接连不断地在各种杂志上发表了诗歌、短篇小说、文学评论等。

第二年,莫泊桑病倒了,请假去瑞士的温泉疗养了一段时间。

由于福楼拜的劝告,他离开了海军部,到教育部任职。1880年,他年届而立时,写作有了质的变化。这年初他把短篇小说《羊脂球》交给了福楼拜,像往常一样请他斧正。

福楼拜立即被它吸引住了,不由击节感叹,一方面为自己不能写出这样完美的短篇而叹,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培养了如此出色的弟子而叹。

三个月后这篇小说在左拉主编的一本书上出版,立即赢得了广大读者的喜爱,莫泊桑随即文名鹊起。

此前一个月,他的恩师与“父亲”福楼拜邀请他一起度复活节,想不到这竟是他们最后一次会见。

两个月后,也就是他一举成名仅仅过了一个月,福楼拜因中风突然去世。

这个不幸沉重地打击了莫泊桑。我们知道,长久以来他们情同父子,导师与父亲的永诀怎不叫他肝肠寸断?他差点崩溃了。

为了排遣心中之痛,他离开法国去北非的阿尔及利亚旅行,这是1881年的事。

就在这一年年底,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德利埃公寓》出版了,一炮打响,这时莫泊桑便干脆从教育部辞职,成为专业作家。

1883年1月起莫泊桑开始在一份叫《吉尔·布拉斯》的报纸上连载长篇小说《一生》,这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已经很出色了,连载完毕后就由出版社出版,八个月内销售了25000册。

作品的畅销使莫泊桑获得了大把版税,成为文坛阔佬,名利双收,春风得意。他购置了大量奢侈品,仅仅房子就有四五栋,还有好几艘游艇。他在巴黎有一个特别的秘密住处,专门用来跟女人幽会——这是他三大爱好之一,也许是他的最爱。每次航海他的游艇上总少不了女人,据说大都是现任或将任的妓女。又传说有一次,那时他正在英国游玩,一个作家请他吃饭,席间他看中了邻座一个女子,竟公然指着她要谦谦君子的作家“帮我弄到手”。

我不由想,莫泊桑得了梅毒之后,又令得多少女人患上了梅毒呢?这些女人又把它传染给了多少别的男人呢?从这个角度上说,有人称莫泊桑为“十足的色情狂”名副其实。

《人生》一完他紧接着又开始写作一部新的长篇小说《漂亮朋友》。这是莫泊桑自己最喜欢的小说,也许因为如他自己所言:“我就是漂亮朋友。”

为了纪念他喜爱的作品,1866年他买了一艘大游艇,就用“漂亮朋友”来命名。

有了游艇后莫泊桑简直就以它为家了,茫茫大海上到处留下他漂泊的身影。

他不敢回家,不敢让船停住,好像船的停止就是他生命的停止一样,令他十分恐惧。这时他身上那可怕的梅毒已经进入第三期。

第三期梅毒有多毒呢?它会破坏人身体的各个器官,会让人的皮肤长出最恶心的流脓发臭的毒瘤,让人的鼻子耳朵像蜡一样熔掉,还会破坏人的神经,让人发疯。最可怕的是,它无可救药。

这些病症在莫泊桑身上渐渐表现出来,令他痛苦不堪。他的大脑已经被病毒侵害了,经常产生各种幻觉与谵妄,这样如何还能创作呢?顶多只能抓住可怕的病毒休息那阵子写点东西。这是1887年左右的事。

莫泊桑仍到处旅行,有许多时间待在非洲,面对疾病的折磨他表现出顽强的斗志,是时他双目几乎失明——这也是梅毒的结果,但他仍然坚持写作又一部长篇,名叫《如死坚强》。

次年,1889年,《如死坚强》出版了,他的病情更趋恶化,实在没办法了就用麻醉剂来减轻痛苦。他不断地搬换住处,不断地旅行,在大海中穿梭,企图用不断的奔波忙碌来掩盖痛苦。

就在这年他弟弟艾维终于死了。其实对于他死与不死并无多大区分,虽然活了三十多年,但一直只有婴儿的智力。

莫泊桑一面为弱弟的死而伤痛,另一方面也深知自己不久将随他而去,他绝望了。

现在,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时对于莫泊桑都是痛苦,再多的钱与再高的名誉也不能减轻之。

1890年,他40岁时写下了最后一部长篇小说《男人的心》。

下一年他仍到处旅行、写作、治病,他到过一个温泉,当他在格拉斯的大街上散步时幻觉冲击了他,他仿佛看到一群可怕的幽灵向他袭来,他撒腿就逃,一直逃回家。

1892年,他在美丽的尼斯与母亲共度元旦,午餐时他发出了呓语,这是梅毒正在毁灭他的大脑。

他自知命不久矣,绝望之余竟然用刀刺向自己的喉咙,一个仆人拦住了他,母亲带人来给儿子穿上疯子的紧身衣,把他送入了巴黎郊外的精神病院。

这时莫泊桑已经完全疯了。

在疯人院中关了一年多之后,1893年,7月6日,他死在那里。这时他距43岁生日还差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