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艺巴黎

几年后，莫奈意识到，仅靠同布丹与戎金在一起写生，没有进一步的学习是很难真正掌握画技的，要想更进一步必须去巴黎学习。他向父亲提出了这个要求，但父亲不支持，他希望长子能够继承他的店铺，将来过上稳定的中产生活。但莫奈可不这么想，他喜欢艺术，他要做他喜欢的事。父亲不给钱，他自己挣。他继续卖漫画，将钱存起来。一年后他挣了两千法郎，够路费和一段时间的生活费了。于是他踏上了去巴黎的路，此前，经布丹推荐，他还在卢昂的一个美术展览会上展出了一幅风景画，获得了一些好评，这令莫奈更加自信了。

1859年，莫奈来到了巴黎，这个新的世界艺术之都。莫奈到画家们经常去的地方逛，不久结识了特罗扬，后来又见到了德拉克洛瓦这样的大师，令他受益匪浅。看到年轻的莫奈基本功不够，特罗扬便介绍他去库图尔的画室当徒弟。这个人我们前面说过，他是个学院派，马奈也曾经是他的学生。

进画室后不久，莫奈就对学院派那种死气沉沉的艺术风格产生了反感，不久便离开了，到一个叫自由修士美术学院的学校去学习。自由修士是法国最早的私立美术学院之一，向学习者提供基本的艺术培训，像静物写生、画人体模特之类，收费低廉。莫奈在这里遇到了毕沙罗，他也将成为重要的印象派画家。

◎莫奈《瓦朗吉维的教堂》

不过，总的说来，莫奈虽然在学校里接受了一些基本训练，但他对这些训练并不很感兴趣，他喜欢的还是去户外写生，就像在勒阿弗尔海边做过的一样。这样的写生所写的对象自然是风景，这正是莫奈最喜欢描绘的东西。

像其他艺术家或者年轻人一样，在巴黎，除了作画，莫奈将大把时间花在咖啡馆里，与同行们大聊特聊，他最经常去的是烈士咖啡馆。

莫奈到巴黎不久时中间还发生过一段插曲，他被征入伍了，这是1860年的事。据说莫奈的父母害怕长子在战场死掉，强烈要求出钱帮他免掉兵役，但莫奈拒绝了，他后来回忆说：

七年兵役是可以吓倒许多人的，可是却很引起我的兴趣。我有一个朋友在非洲军团，他很喜欢部队生活，曾经把他的狂热传染给我，并使我对他那种冒险的爱好产生同感。没有什么东西比烈日下无尽的骑兵行列、攻城略地、火药的爆炸声、马刀的砍杀，在帐篷里的沙漠之夜更能引起我的兴趣了。我用满不在乎的态度回答了父母的最后通牒。我抽中了签，通过我个人的坚持，我被派到非洲军团去服役。我在阿尔及利亚度过了美好的两年。我不断地见到一些新事物。有空时，我很想把我的所见画下来。你不能想象我的知识已经增加到什么程度，以及我从那里得到多少见闻。开头我还不能十分理解它。在那里对光与色的印象直到后来才能分类，它们里面包含着我未来研究的胚胎。

阿尔及利亚当时正在闹独立，经常发生爆炸暗杀等暴力事件，但莫奈毫不在意。但他身体一向不好，不适宜在炎热的沙漠里生活，后来又患上了可怕的伤寒，结果，预定七年的兵役不到两年就结束了，他退役回到巴黎，继续搞他的绘画。

布丹和戎金都在巴黎，他们仨经常聚在一起户外写生或者高谈阔论，很是快活。莫奈的父亲终于拗不过儿子，同意他画画了，并提供了必要的资助。这样莫奈便进了格莱尔画室。格莱尔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也是学院派，他的门下均集着许多年轻而有创造意识的艺术家，像西斯莱、雷诺阿、巴齐耶等，他们后来都成了印象派的中坚。

在格莱尔画室里，莫奈过得并不顺心，他坚持认为，实际的事物是什么样的，就应该画成什么样，反对进行那种古典标准的美化，这使格莱尔很不是滋味，据说他曾在一次素描课后这样对莫奈说：

不坏！一点也不坏！东西画出来了，可是你把模特儿的特征画得太明显了。你面前是一个矮胖的男人，你就把他画得又矮又胖。他有一双大脚，你也如实描绘。所有这些都是非常难看的。我要你记住，年轻人，当你画人体时，你应该经常想到古典雕刻。……风格才是一切。

格莱尔是这样说，但莫奈向来不认为老师的话就是对的，就像他不认为父亲的话就要听一样，他认为学院派那一套脱离对象真实面貌的绘画方式是错的，不值得遵循。他这时候最主要的学习途径是经常同雷诺阿等一起来到巴黎郊外著名的枫丹白露，在那里写生，描绘自然美景。

1863年底，格莱尔画室关门了，莫奈从此便离开老师，自己走路了，他不是一个人走，他同雷诺阿等三个师兄弟一直在一块儿，这个人将是未来印象派艺术的开创者。

◎莫奈《秋天中的白杨树》

这时候莫奈还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画，怎么画出特色来。但他运气好，就在这一年，由于许多画家在巴黎沙龙画展中落选，拿破仑三世便下令搞了个“落选沙龙”，将那些落选作品单独展览，马奈展出的一幅就是《草地午餐》。莫奈他们去看了这个沙龙，《草地午餐》给了他很大的震动，他决心学习那风格独特的画法。

◎马奈《草地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