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个“三角”理论

邢福义（华中师范大学文科资深教授）提出两个“三角”的理论。“小三角”是指表（“语表”的简称，是显露在外的可见形式）、里（“语里”的简称，是隐含在内的不可见的关系）、值（“语值”的简称，是适应特定语用需要而产生的价值）。具体程序为：表里印证和语值考察。

邢福义先生曾对“烧鸡烤鸭地吃、原理公式地天天背”类格式进行过深入研究。

第一步：由表察里，可知NN具有可宾性，因此可以转化为V的语法宾语（烧鸡烤鸭地吃—吃烧鸡烤鸭）。

第二步：由里究表。可知具有可宾性的NN可以多于两个名词，如“烧鸡烤鸭武昌鱼地天天吃”，但不能只是一个名词（*烧鸡地天天吃）；可以多于四个音节，但不能少于四个音节（*鸡鸭地吃），另外，NN之间不能用“和”（*烧鸡和烤鸭地吃）。

第三步：考察其语用价值。一般来说，名词短语是不能做状语的，这里却能，这与其独特的语用价值相关。通过验察，可以知道：这一说法，突出了NN，语气上略带夸张性；同时显示了说话人的异常感觉，所说的话带有情绪。[40]

“大三角”是指“普”“方”“古”。“普”指普通话，“方”指方言，“古”指古代近代汉语。研究现代汉语共同语语法事实，为了做出更加令人信服的解释，有时可以以“普”为基角，撑开“方”角、“古”角，从而形成分析验证的一个“大三角”。“大三角”的分析验证包括以下三步。

（1）第一步：以方证普。

即“普—方”验证，立足于普通话，横看方言，考察所研究的对象在方言里是什么样的表现，以方言印证普通话。

在现代汉语中，“这样”“那样”对举着用，含有说话人的主观义，即表达某种不满义。如：

她一直对我骂你，说你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例中“这样”“那样”对举的主观义通过上文词语“她一直对我骂你”体现，表达贬义。

在汉语方言中，“这样”“那样”对举表达也能表达某种不满义。汪高文指出，在彭泽方言中，“咿□”“嗯□”是指称处所的代词，前者指称离说话者较近的处所，后者指称离说话者较远的处所。“咿□”“嗯□”还可配合使用[41]。如：

其真是麻烦，一下子咿□一下子嗯□。（他真是麻烦，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

例中，“咿□”“嗯□”对举，表达不满、不耐烦的情绪，通过“其真是麻烦”来表达。

（2）第二步：以古证今。

即“普—古”验证，立足于今，上看古代近代汉语，考察所研究的对象在古代、近代汉语里有什么样的表现，以古印证今。

在现代汉语中，“这+指人专名”可以成为话题（参考笔者博士论文《现代汉语“这⁄那”类指示代词的多维度考察》，湖南师范大学，2004年）。如：

刘大妈在一边和国强嘀咕，国强高声道：“噢，就那顺子呀，我记得他……”

这种用法在古代戏曲中也存在。如：

英台叫我梁兄花轿早来抬，那英台叫我早相会。

（3）第三步，以方证古。

即“古—方”验证，立足于方言，横看古代汉语，考察所研究的对象在古代汉语里是什么样的表现，以方言印证古代汉语。如：

芝山方言中的“你那X”大多用于叫骂中，因此口语色彩极强。如：

你那个没得用的东西来，连那么点事都做不好。（你那个不中用的东西，连那么一点事情都做不好。）

芝山方言中的“你那X”结构与近代汉语的“你那X”一脉相承。在近代汉语中，在《水浒传》中，“你那X”结构较为常见。暂举几例：

卢俊义大骂道：“……你（宋江）怎敢反背朝迁？你那黑矮无能之人，……”

（那汉子）高声喝道：“你那泼贼，将俺行李财帛那里去了？”

为什么在芝山方言中保留有近代汉语“你那X”的一些痕迹呢？原因大概是：芝山三面环山，山地和丘陵为主，自古以来，对外交通极为不便，人们外出和外面的人进入都不太容易；也因为当地长时间是封建经济，自给自足的经济让人们流动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42]

有许多学者曾对三个平面理论和两个“三角”理论进行过评价。较为公允的学者评价是这样的：三个平面理论和两个“三角”理论的提出与实践是对语法进行多视角的考察和动态、立体性的研究，拓展了汉语语法的广度和深度，这两个学说学术思路相近，在一定程度上存在互补，但在概念内涵与研究观念方面还是有一定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