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正题以前,先讲一个我读到的侦破故事《京城劫钞案》(发表于《蓝盾》1997年第8期)。1996年6月3日,北京市海淀区知春里发生一起持枪抢劫银行运钞车的案件。罪犯抢到装有67万元巨款的两只铁皮提款箱后,中途抛弃了偷来的公爵王轿车,换乘另一辆汽车逃逸了。侦查人员赶到后,运用一般的侦查手段,如勘测现场、询问当事人和目击者,直到找到这辆被丢弃的黑色公爵王轿车。知道蒙面劫匪操北京口音、30岁上下、身高1.70米左右、体态中等、逃跑时戴深色头套。但是罪犯消失了,线索断了。茫茫人海中,该从何处查找罪犯呢?

实际上,1996年2月8日,在距亚运村不远的北京工商银行甘水桥分理处,也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抢劫大案。罪犯打死两人,打伤一人, 116.74万元巨款被歹徒劫走。3月9日,在朝阳区发现了被劫匪抛弃的深蓝色大宇轿车。该车是2月6日在二七剧场附近楼区被盗的。

8月27日又发生了抢劫运钞车案件:北京市城市合作银行滨河路支行的运钞车行至宣武区(现西城区)南线阁中街时,发现前方50米处的胡同里驶出一辆深蓝色的本田轿车,车速很慢。行驶到离支行大门80米处时,两个手持双枪的蒙面歹徒跳下车,一左一右封住了运钞车的车门,威逼司机和接款员交出运钞车和款箱的钥匙。但这次抢劫遭到了车上押运人员激烈的反抗。威逼不成,歹徒凶相毕露,向他们射出了罪恶的子弹。枪声一响,支行人员用手中的木棍和警棍与持枪歹徒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最后歹徒不得不撤离现场。

这就是1996年发生在京城的“2·8”“6·3”“8·27”3起劫钞案。公安人员对3起案件的作案手段、规律进行研究和分析,得出的结论是:3起案件的主犯应当是同一个人,身高1.70米左右,年龄30岁上下,具有射击、驾车技能;每次作案前必偷一辆高档轿车,然后抛弃;作案手法均为:盗车——抢劫——弃车——换车——逃逸。这是一条值得重视的规律。案犯对北京城区道路熟悉,不像是外地人员流窜作案;从“8·27”迫不及待抢劫未遂来看,案犯急需钱用,继续作案的可能性极大。

9月3日,有人报案,海淀区普慧北里一辆米黄色尼桑轿车(车号是“京A08786”)被盗。市公安局分析,这很可能是又一次抢劫案的前兆。于是下令,在全市展开“以车找人”的清查、搜寻工作。9月8日凌晨,市公安局涉外饭店管理处接到紧急通报后,立即在全市宾馆、饭店布置清查。晚10时,长城饭店一位保卫干部根据民警的部署,在饭店停车场认真地一辆车一辆车地查寻。查完了所有的车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是在对面亮马河大厦停车场,隐约可见有一辆米黄色的进口车停在那儿。保卫干部走过去,细看车号,正是“京A08786”。他立刻通知市公安局。公安局布控后,到零时10分,有一个男子刚想开走这辆车,警察便冲了上去。那人企图夺路逃跑,在鸣枪示警无效的情况下,警察开火了,把罪犯打伤并抓住。这个人就是连作4次劫钞大案的罪犯(最早的一次是在1995年12月13日,抢了15万元)。

结论是:突破口找对了,正确的思维导致正确的结果。

搞科学研究颇像搞侦破,都是运用自己的思维去分析、推论。一个科学工作者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创造性智能”(Creative intelligence),要有“思想(创见、点子)”,即“idea”。

科学研究中必须有自己的idea,否则就是复制,就是模仿,而不是创新,更不是创造。创造性智能的焦点集中在思维方式以及希望得到新的或者与众不同的东西的强烈愿望上。科学研究中的创造性智能,就是表现在出思想,出点子,出idea上。

什么是idea呢?简单来说,就是用已知的事物做根据,由此推测到另一种事物。也就是说,idea具有推论的作用。

推论的作用是从已知的事物推及未知的事物。有前者做根据、做基础,而对后者发生作用,是有条理的思想作用。因之,idea的特点是:

(1)须先有一种疑惑困难的情境做起点;

(2)须有寻思搜索的作用,要寻出新事物、新方法、新手段来解决这种疑惑困难,即寻找突破口。

接连3次运钞车抢劫案的发生(这相当于科研问题的提出),就是一种疑惑困难的情境。

寻思搜索:寻找破案的途径(这相当于科研中的技术路线、技术途径),分析作案的手法,确定办案的方向,寻找怀疑的对象,摸索出案件的规律,即盗车——抢劫——弃车——换车——逃逸,进而把找被盗车作为突破口。

因此,科研中的寻思搜索,就是因为有一个疑难的问题。疑难的境地就是寻思搜索必不可少的条件。也就是说,解决疑难的问题,便是我们寻思搜索的目的。这就是寻思搜索的方向性,是有目的的,而不是胡思乱想。因之,idea的基本条件是:严格合乎逻辑,概念清楚,切合实际。

下面我讲一下科学研究最基本的途径、程序和步骤。

研究课题从提出到具体化,直到课题任务的完成,必须建立合乎逻辑的程序(步骤)和思考方法。这如同一棵“树”。树的根基处是研究课题,由此伸展出如“树枝”的单元。我们要由研究课题这棵“树”从混淆在一起的问题中分离出“树枝”所要解决的任务,明确为主要目标服务的主攻方向及研究路线,并制订计划。因此,科学研究人员必须对研究的途径、程序以及方法,即科学研究的全过程有明确的认识。

科学研究的途径既是科学工作者在科学研究中提出、思考问题的方式和过程,也是认识事物客观规律的思维发展的过程。科学研究,由问题的开始,到问题的解决,这一全过程是怎样进行的呢?对于一般的科学问题,波普尔提出科学研究五步骤。其途径或程序可用下面的框图(见图1)表示,由此出发来讨论我们的问题。下面我详细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