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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与孤独的拥抱
1.6.1.3

先生那时已年满六十,瘦弱,文静,有典雅的气质,说话总是慢慢的,轻轻的。一个和蔼的小老太太。退休前,所里要解决她的正高职称,她却淡然地说:“我都要退休了,要正高职称有什么用?还是给年轻人吧。”

先生安排我利用假期到《世界文学》实习,正好带带我,也让我感受一下编辑部的氛围。记得高莽先生初次见我,大声地说:“要想成名成利,就别来《世界文学》。”

那个年代,当编辑,就意味着为他人作嫁衣。先生就是这样严格要求自己的。以至于,几乎所有时间,都在挖掘选题,发掘并培育译者。先生做起编辑来,认真,较劲,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她常常会为了几句话,几个词,而把译者请来,或者亲自去找译者,对照原文,讨论,琢磨,推敲,反反复复。有时,一天得打无数个电话。那时,用的还是老式电话,号码需要一个一个转着拨。同事们看到,先生的手指都拨肿了,贴上胶布,还在继续拨。在编辑塞弗尔特的回忆录时,光是标题就颇费了先生一些功夫。起初,有人译成《世界这般美丽》。先生觉得太一般化了,还不到位。又有人建议译成《江山如此多娇》。先生觉得太中国化了,不像翻译作品。最后,先生同高莽等人经过长时间酝酿,才将标题定为《世界美如斯》。为几句话几个词而费尽心血,这样的编辑,如今,不多见了。

先生选材又极其严格,决不滥竽充数。每每遭遇优秀的作品,总会激动,眼睛发亮,说话声都洋溢着热情:“好极了!真是好极了!”随后,就叮嘱我快去读,一定要细细读。读作品,很重要,能培育文学感觉。先生坚持认为。在她心目中,作品是高于一切的。有一阵子,文坛流行脱离文本空谈理论的风气。对此,先生不以为然。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她不解地说。

“读到一个好作品,比什么都开心。呵呵。”这句话,我多次听先生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