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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与孤独的拥抱
1.6.1.2

记忆,时间的见证,这唯一的通道,让我们再度回到过去。因了记忆,时间凝固,溶解,成为具象,化为一个个画面。

先生在不断地走来。

80年代初,先生已在《世界文学》工作了二十多个年头,临近退休,开始物色接班人。当时,我还在北京外国语学院。出于爱好,更出于青春的激情,课余大量阅读文学书籍。诗歌,小说,散文,中国的,外国的,什么都读。不时地,还尝试着写一些稚嫩的文字,算是个文学青年吧。在80年代,不爱上文学,在我看来,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关于那个年代,我曾在《阅读·岁月·成长》一文中写道:

80年代真是金子般的年代:单纯,向上,自由,叛逆,充满激情,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那时,我们穿喇叭裤,听邓丽君,谈萨特和弗洛伊德,组织自行车郊游,用粮票换鸡蛋和花生米,看女排和内部电影,读新潮诗歌,推举我们自己的人民代表;那时,学校常能请到作家、诗人、翻译家和艺术家来做演讲。有一次,北岛来了,同几位诗人一道来的。礼堂座无虚席。对于我们,那可是重大事件。我们都很想听北岛说说诗歌。其他诗人都说了不少话,有的甚至说了太多的话,可就是北岛没说,几乎一句也没说,只是在掌声中登上台,瘦瘦的、文质彬彬的样子,招了招手,躬了躬身,以示致意和感谢。掌声久久不息。北岛坚持着他的沉默,并以这种沉默,留在了我的记忆中。我们当时有点失望,后来才慢慢理解了他。诗人只用诗歌说话。北岛有资本这么做。

先生相信印象,更相信文字,在读过我的一些东西后,问我毕业后是否愿意到《世界文学》工作。我从小就在邻居家里见过《世界文学》。32开。书的样子。不同于其他刊物。有好看的木刻和插图。早就知道它的历史和传统。也明白它的文学地位。不少名作都是在这份杂志上首先读到的。我所景仰的诗人冯至和卞之琳都是《世界文学》的编委。于我,它有着难以抗拒的魅力。我当然愿意。

“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这将是一条清贫的道路。”先生建议,脸上露出严肃的神色。

当我最终表明我的态度后,我知道这是份郑重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