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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与孤独的拥抱
1.3.4.9

沿着唐玄奘当年西行取经的路线,我们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就抵达塔什库尔干,帕米尔高原上的一座小城。这座边陲小城似乎只有一两条街,安静,整洁,空气清新,中心路口矗立着一尊山鹰雕塑。山鹰,对于在小城居住的塔吉克民族,一定有特别的意味。后来,从沈苇的《喀什噶尔》中得知,鹰是他们的图腾。

海拔三千多米。但尚未有任何高原反应。我站在街口,关注着来来往往的塔吉克人。这是个和平、善良、美丽的民族,有欧罗巴血统。他们见面时,会行各种身体礼仪:吻手礼,吻额礼,或贴面礼。这极像东欧民族的一些礼仪。这种礼仪真好,能缩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增进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友好和相互尊重。可惜汉民族已没有这样的礼仪。记得当外交官时,曾接待一个河南代表团。热情的罗马尼亚女主人打算从团长开始,一一拥抱代表团成员。这时,我发现了一个微妙的细节。代表团好几位成员竟同时找了个借口,悄悄离开了队伍,避开了这一礼仪。兴许,面对异常饱满、漂亮的女主人,他们不知所措。兴许,还有其他难言的原因。我不知道。

用完午餐,直接坐车前往红其拉甫。那是中巴边界,海拔五千多米。空气渐渐稀薄。眩晕的感觉,让呼吸和言语变得艰难。我坚持着,决不能掉队。一名年轻的战士陪伴着我们来到边界界碑处。这就是红其拉甫。放眼望去,雪山围绕,耀眼的白色,就在眼前闪烁。我拨通松风的电话,喘着粗气,对他说:“兄弟,在海拔五千五百米的高度,问候你!”松风的声音传来,遥远,却又亲切。那一刻,心灵仿佛完成了某种升华。这次攀行,于我,更多地具有精神意义。

塔什库尔干,宁静而又迷人的夜晚。抬起头,满天的星星,密集,闪烁着,那么的近,那么的亮,仿佛伸手可触,仿佛回到童年的田野。长期在都市生活,被雾霭遮蔽,竟看不到星空,竟忘了我们的天空原来繁星闪烁着,时时刻刻。看不见星星的城市是可悲的城市,再发达再繁华,也没有任何前途。不想回宾馆。真想邀上一位同伴,与她整宿整宿地在外面漫游,走遍小城的每个角落。我在做梦吧。是的。小城之夜,就是一个梦。也是一个奇迹。当地朋友介绍说,这里的监狱连续五十年空着,没关过一个犯人。世上到哪里还能找到如此安宁的类似理想国的城市。

一夜无眠。我在冰山脚下徘徊,倾听着小城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