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怀念我们的爸爸妈妈

方明　方梅

我们的童年，没有像许多人那样，能亲昵地叫喊“爸爸”，享受在父母怀抱中成长的幸福。因为我们的爸爸——方志敏烈士牺牲的时候，方明才三岁，方梅才两岁。尽管我们享受父爱的时光很短，但怀念爸爸的思绪却与日俱增。父亲为中国人民所做的贡献，永远铭记在广大人民心中，这是中华民族的光荣，也是我们后代的荣誉。

1899年，爸爸出生在江西省弋阳县漆工镇湖塘村。当他开始懂事时，对家乡的松柏长青、竹影婆娑（suō）、寒梅似雪、玉兰飘香就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对祖国美丽山河“佳山水”十分热爱。对农村的贫困和农民的痛苦寄予了无限的同情，立志要学习松柏竹梅兰坚忍不拔、百折不挠的特性。爸爸仰慕松柏竹梅兰的高风亮节，视为自己生活的楷模。当爸爸初通文墨的时候，就写了一副对联贴在书房：“心有三爱奇书骏马佳山水，园栽四物青松翠柏竹梅兰。”自勉自励，身体力行。以此精神，爸爸为改造社会的衰败、黑暗而奋斗一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他并以松、柏、竹、梅、兰为我们子女取名^[1]，希望我们能像松柏竹梅兰一样傲然挺立，永远做有益于人民的人。

1935年爸爸被俘后，环境所迫，方明被寄托在德兴县姑姑家，跟姑姑躲进了深山老林，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后来方明又被国民党抓下山，关进上饶县监狱，不久就病倒了，全身都溃烂了。姑姑看到这个后代快要死了，横下一条心，把自己未满两岁的孩子带到上饶县卖得两块银元，用此钱买药治好了方明的病。后来就一直由姑姑带养，同时得到众乡亲同情和帮助，直到延安党中央派人营救出来。从我们懂得事起，妈妈就常常对我们念叨这些难忘的往事，要我们牢记党的恩情，今后要无愧于革命后代的光荣称号，也不能忘记深情厚谊的众乡亲。

1932年12月方梅来到人间，爸爸不在妈妈身边。几天后，爸爸在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望妈妈和初生的婴儿。妈妈发愁地说：“这个猫样大的孩子，怎能带大？环境又是这……”爸爸没等妈妈把话说完，就亲切地把方梅抱在怀中，安慰妈妈说：“老缪，你放心，严冬的梅花生命力最强，能斗雪迎春，又是个女孩，就叫梅妮吧！”父亲被害后，方梅也险些被国民党处死，幸亏在方梅的养父——一位忠厚朴实的老农、赣东北老红军战士吴西河保护下，将方梅收养为吴家之女，取名吴梅妮。直到新中国成立，又恢复了爸爸给取的名字——方梅。

我们虽然已记不清爸爸的英姿，以前也不理解爸爸的远大理想和革命情操。后来，当我们又回到妈妈的怀抱中，在党的关怀教育下，学了文化，从革命先辈讲述的爸爸的革命事迹中，也从爸爸的光辉遗著中，领悟到做人和革命的道理。爸爸虽然没有为我们留下万贯家财，却为我们留下了革命的《清贫》；爸爸虽然没有为我们留下更多的父爱亲情，却以《死！》教导了我们作为一个革命者应有的高尚情操。爸爸在狱中，南昌绥靖公署军法处姓钱的副处长，梦想以妻室儿女之情来软化爸爸革命意志时，爸爸铿锵有力地回答：“我共有五个孩子，都很小，我与我妻的爱情不坏，因为，我们是长期同患难的人。但我已到了这个地步，妻和儿子哪还能顾到，我只有抛下他们。”“投降？梦想！……我同你们是势不两立的。”

我们的妈妈缪敏是1977年去世的。爸爸牺牲后，党和人民一直都怀念他，使他的名字永放光芒。但作为方志敏忠诚的革命伴侣，妈妈跟随爸爸并肩战斗的情况，却鲜为人知。

妈妈缪敏，原名缪细妮。1909年出生于江西弋阳县缪家村的一个农民家庭。由于家境贫穷，十四岁才入小学读书，后在老师资助下考入南昌女子职业学校。她具有倔强的性格，美好的追求，能歌善舞，积极参加当时的革命活动。1927年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后被反动校长曾华英开除学籍，从此开始从事党的秘密工作。后来，妈妈经邵式平、胡德兰介绍，与爸爸相识。当时爸爸任中共江西省农委书记、省农民协会秘书长。两人在革命斗争的风浪中相爱，爸爸赠给她一个“敏”字，将缪细妮改为缪敏。一个“敏”字系着两颗纯洁的心灵，在革命的征途中，相伴相依，生死不渝。婚后，为适应秘密工作的需要，爸爸化名为李祥松，妈妈化名李祥贞，以兄妹之称作掩护，继续从事地下工作。不久妈妈就被敌人抓入监狱，受到了敌人各种恶毒的折磨。后来党组织把妈妈营救出狱，妈妈出狱后，跟随爸爸为创建赣东北革命根据地并肩战斗。在那些最艰苦的岁月里，妈妈以嘹亮的歌声、健美的舞蹈，使暴动队员在困难中得到欢乐。1929年妈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35年，革命环境更加恶劣，爸爸、妈妈先后被捕。爸爸被处死，妈妈被敌人判处无期徒刑，囚禁在南昌女子监狱。妈妈在狱中忍受了敌人各种折磨，敌人为了诱降，要妈妈嫁给反动军官，妈妈愤怒地回答：“我为革命生，愿为革命死！决不出卖肉体，换取苟生！”直到1937年党中央决定由项英同志出面保释出狱，妈妈这才又回到党的怀抱。在延安，妈妈带着两个儿子方英和方明受到毛主席的亲切接见。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妈妈忘我工作，为新中国的成立做出了贡献。

全国解放后，妈妈回到江西工作，先后担任上饶地委组织部长兼妇委书记，江西省总工会组织部长，江西省卫生厅副厅长。在周恩来总理和邵式平、方志纯等同志的关怀和支持下，妈妈搜集了方志敏烈士的遗著和革命斗争史料，撰写了《方志敏战斗的一生》等，以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迹教育后代。在生活上，妈妈发扬“清贫”的革命精神，上班不用小车，不要国家花钱建新房，不要特殊照顾，但心里却时刻关心劳动人民。1973年妈妈把自己节衣缩食省下的2万元，献给了家乡人民建校舍、筑固堤，造福于后代。

妈妈逝世后，在她住处庭院留下了由她亲手栽种的青菜、辣椒、花生、南瓜等，这既是留给我们后代的遗产，也是她继承和发扬“清贫”精神，为革命奋斗一生的真实写照。

爸爸牺牲已经55年了，妈妈离开我们也十几年了。可是他们给我们留下的精神财富，却仍然光芒灿烂，日久弥新。

爸爸、妈妈热爱祖国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爸爸在《可爱的中国》中，对中华大地的锦绣河山，作了淋漓尽致的描写。祖国母亲惨遭蹂躏，他发出带血的呼喊。所以，你们下定决心要为这片“佳山水”的新生而奋斗，而流血，即使是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清贫，洁白朴素的生活，正是我们革命者能够战胜许多困难的地方！”读《清贫》，使人感到爸爸大义凛然，富贵不能淫、金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无产阶级浩然正气，从而为人们树立了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的光辉形象。我们重温此文，感到今天更应发扬“清贫”精神，才能克服前进中的各种困难，去迎接新的胜利。

爸爸，你曾经预言，有一天，我们的祖国会“到处都是活跃跃的创造，到处都是日新月异的进步，欢歌将代替了悲叹，笑脸将代替了哭脸，富裕将代替了贫穷，康健将代替了疾苦，智慧将代替了愚昧，友爱将代替了仇杀，生之快乐将代替了死之悲哀，明媚的花园，将代替了凄凉的荒地！”

现在我们的祖国到处是阳光灿烂，鲜花盛开，您的梦想正在被我们的劳动所实现。

妈妈生前曾送给方梅一本《可爱的中国》，书页内题写：“梅儿，这本书是你爸爸在狱中用血泪写出来的遗言，你要反复的精读，努力学习，用实际行动来纪念你爸爸未竟的事业！”我们感到这段话不但是送给我们儿女们的，也是赠送给全体共产党员和青年同志们的，方志敏的精神会永远鼓励我们在建设美好家园的道路上前进。

【注释】

[1]方志敏的二儿子方柏，后来改名方英；三儿子方竹，后来改名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