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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西方哲学十五讲
1.15.1.5 释义学经验
释义学经验

视域融合揭示了释义学经验的基本特征。伽达默尔对近代哲学中的经验概念深为不满,认为它是我们所有概念中最模糊的概念之一。在伽达默尔看来,经验的本性不在于它能被重复,像它在自然科学中那样;而恰好相反,在于经验能不断成为新的经验。经验应该是辩证的,即不断向新的经验开放。“经验的辩证运动的真正完成并不在于某种封闭的知识,而是在于那种通过经验本身所促成的对于经验的开放性。”[18]

经验的这种开放性意味着人的领会和经验总是有限的。人始终扎根于历史世界,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置身于这个世界。尽管他的视域和他的经验不断变化和发展,但他决不能得到无限的领会和完全的知识。他的知识总是临时的,总是趋向一个更大、但仍是有限的领会。忘记了知识的临时性,就歪曲了事物的真理。“真正的经验就是这样一种使人类认识到自身有限性的经验。”[19]而人的有限性又是因为他的历史性。因此,真正的经验是人自己的历史性经验,这也就是人的存在经验。

开放性和有限性构成了经验的一般结构,释义学经验就反映了这种结构,它体现了经验内在的历史性,这种历史性是经验的开放性和有限性的基础。伽达默尔提出释义学经验来重新解释经验概念不是要否定科学的经验概念,他只是要把科学的经验概念限制在一定的合理的范围内,不让它扩展成人类生活最基本的经验。对他来说,最原始、最基本的经验无疑应该是释义学经验,因为它同我们存在的历史经验相一致,体现了我们世界经验的最一般的特征。

伽达默尔认为,释义学经验既不像科学那样是独白式的,也不是像黑格尔的普遍历史那样是辩证的,它有一种对话模式。对传统开放就是和传统对话,领会是一个对话事件。对话使问题得以揭示出来,使新的领会成为可能。对话具有一种问答逻辑的形式。

在伽达默尔看来,一切经验都有问题结构,我们不可能不问问题就有经验。认为一个对象是不同的,不像我们最初所想的那样,显然就包括了它是这还是那的问题。释义学经验决定了领会的逻辑结构是问答逻辑结构。

历史文本成为解释对象意味着它问了解释者一个问题,答案就在文本中。为了回答文本提出的问题,我们自己必须开始问问题,也就是在我们的视域内重新构造文本提出的问题。我们重新构造的那个问题不可能不超出那个问题的历史视域,我们通过问问题的构成寻求文本提出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一个重新构造的问题的答案不可能停留在历史视域内,它的视域一定是提问题的人的视域。问答过程实际上就是视域融合的过程。在重新构造文本或历史提出的问题时,我们的视域必然要进入历史的视域,从而发生两个视域的融合。重新构造问题的过程也就是突破这两个视域,产生一个新的更大的、永无穷尽的视域的过程。传统在不断地变化,我们存在的历史性也使我们无法达到一个完满的领会,一个答案意味着又一个问题。我们的后人必然与我们有不同的领会。一个问题可以有不同的提法,更会有许多不同的、可能的答案。因此,文本的意义的可能性是无限的。在这个意义上,无所谓正确的领会。过去不是一个被动的研究对象,而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意义源泉。因为“提问就是进行开放(ins offene stellen)。被提问的东西的开放性在于回答的不固定性(Nichtfestgelegtsein)。”[20]

伽达默尔对释义学经验的论述实际是对人的生存经验的描述。人与世界的这种前反思的问答关系或对话关系,就是人的原始经验的基本特征。然而,近代科学影响下形成的常识,却使人们看不到这点,反而以为释义学经验是人类的又一种认识经验。这就必然会把释义学理解为人文科学的方法论。要理解哲学释义学的精义,必须理解释义学经验的原始性和基本性。否则不免对它产生种种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