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报　那是否意味着这样写起来就更自由，可发挥的更多了？

梁鸿　不能说写梁庄就不自由，我觉得写梁庄的自由和写《神圣家族》的自由是不一样的，因为梁庄是一个真实的村庄，梁庄里面的“我”对应的是真实的我。《神圣家族》里面的吴镇相对自由些，你把这条河流写得不是朝东南拐弯，而是朝西南拐弯都可以，没有人会去追究你。在这种自由之下，你要去遵循另外一种法则，即在虚构的人物里面你到底赋予了他多少人性的本真、社会的本真。这是另外一个层面的，就是不论你飞得多高，最终你要表达什么，是不能脱离人的存在和社会的存在的。这是必然要遵循的法则。

导报　您一边做学术研究，一边写作，这两者之间有怎样的相互作用？

梁鸿　这两者肯定是相辅相成的。学术上的严谨和思辨，能给你的写作带来更多的话语方式，因为学术本身就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你可以通过学术找到很多种看待世界的方式，包括对世界观的理解，这或多或少地会渗透在你的写作之中。这两者相互促进，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情，可能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找到一个将两者结合在一起的最好的方式，但那些学术知识一定会慢慢渗透在我的写作里面。反过来说，你写作越多，你进入社会的层面就越丰富，它对你的学术思维也是有帮助的。

导报　那能把学术研究和写作的关系归为理论和实践吗？

梁鸿　这不是完全对位的，因为这都是抽象层面的，不是说你找到了某种理论的方法就能直接指导你实践，从来没有这样的。写作是一种混沌的状态，你学的理论到落笔的时候都不管用了。虽然我对各种方法都很熟悉，但真正写的时候一定要回到一种混沌的状态，否则是写不好的。但那些理论作为一个背景它一定是在的，它会形成你的写作纹理，这种纹理也很重要的。我们阅读的时候很简单，就是读一个故事而已，但其实故事中都是有纹理的，就好像你怎么来织这个布，横的？竖的？这种纹理是作家自己精心编织的，只不过读者的感受不那么强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