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生育文化

生育文化是生育与社会关系的一种表现。生育不单单是一种生物学意义上的行为，还是一种包含社会因素在内的复杂的社会活动。生育文化是一个具有历史范畴的概念，人类漫长的生育历程具有历史积淀性。生育文化是围绕着人类生育这个侧面而形成的各种制度、知识和观念，它们又影响人类的生育，对生育产生很大的约束或激励的作用。⁽⁵⁾生育文化作为人类文化的一个部分，不断变化发展，从历史走到今天，又从今天走向未来。生育文化由很多维度构成，本节主要从生育文明、生育观念、生育心理预期来分析生育文化。

一、文明和生育文明

(一)文明概念的定义

文明概念的定义，学界有很多种说法。英国人类学家泰勒(EdwardBurnettTylor)在《原始文化》这本著作中对文明的定义是:“文化或者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说，是包括全部的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习惯的复合体。”在泰勒的文化定义里，文化是人类所有心智活动产物的复合体，包括正式和非正式的人类活动的产品。⁽⁶⁾虽然他的文化定义具有高度的概括性，但造成了文明和文化之间界限的模糊性。

而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Malinowski)把文明和文化的区分界定为:“‘文化’一词有时和‘文明’一词相混用，但我们最好把它们分别一下，‘文明’一词不妨用来专指较进展的文化中的一个特殊方面。”⁽⁷⁾在他的这个定义里，文明是文化中的一个部分，并且是文化中较为先进的那个部分，可见，先进性是文明的一个主要特征。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把文明定义为:“文明与文化都涉及一个民族全面的生活方式，文明是放大了的文化。”⁽⁸⁾亨廷顿从民族生活方式内容的角度来定义文化的含义。

纵观不同学界对文明的定义，我们认为文明是文化的一个部分，是文化发展的结果，并且是文化体系中具有先进性的那部分文化。先进性是文明的主要特征，反映着一个社会进步的程度。

(二)生育文明

在文明的体系中，或者说在社会文明的体系中，存在着不同形态的文明形式。物质文明、精神文明、政治文明都是具体社会的文化形式，因为人有物质的需求、表达意见的需求、性和生育的需求。而这些需求都要符合人类的根本利益，否则会对人类社会造成混乱。

生育文明的内容丰富多彩，但从实际生活中我们可以发现，生育文明的主要内容包括生育观念文明、生育行为文明、生育管理与服务文明、生育科技文明。

生育观念作为人类的一种社会意识，具有能动性，积极的生育观念能对人类的生育结果产生积极的影响，消极的生育观念导致人类生育行为偏差从而导致人口结构的不稳定，造成人口和环境资源紧张。结合我国的实际国情，文明的生育观念应该是男女性别平等、更偏向于孩子质量的选择而不是孩子数量的需求、生育顺其自然、晚婚和晚育等。那种传统落后的生育观念必须抛弃，“重男轻女”和“多子多福”的观念必须让位于“男女平等”和“少生优生”等文明进步的新型生育观念。

生育制度文明的重要性主要通过其强制性表现出来，生育制度属于国家制度体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国家的意识形态和国家利益要通过制度表达出来，以国家强制力为后盾。生育制度是由国家制定的，规范人们的生育意愿和生育行为，规范一系列与生育有关的行为主体，使得国家的人口发展限定于一定的范围内，从而达到人口和社会、环境、资源和谐发展。文明的生育制度应该体现以人为本的人文关怀，尊重人们合理的生育意愿和生育行为，处理好国家的人口发展战略和家庭生育的需要。

生育行为文明主要是指生育的过程文明。生育过程文明有两个维度，即科学和道德的维度。生育过程是一种自然的过程，必须尊重自然规律的科学性;生育过程的道德文明主要指男女平等的原则要在顺其自然的生育过程中得到体现，放弃性别偏好，杜绝溺弃女婴和杀死女婴的事情发生。

生育管理与生育服务的文明。生育是一种社会事业，需要一定的服务机构为载体，也需要一定的人员来从事生育服务。生育管理和生育服务的文明要体现在把人的生育权利保障好，尤其要为流动人口提供高质量的生育服务等。生育管理文明要转变传统的生育管理方式，行政性要被法律性代替，人的随意性要被规章制度代替。国家的生育政策要得到贯彻执行，同时也要创造条件提供高质量的生育服务，满足人们的生育服务需求。

生育科技文明主要是指现代科技运用于生育要符合人类的利益需求和道德规范。科技是一把双刃剑，利用好了就会带来高效益。生育技术的文明，要体现在减少和避免发生生育过程中不科学、不卫生的因素对人的身体伤害，保障生殖健康。要充分发挥科技的积极作用来服务生育，使得生育过程更为科学，具体要求是各种与生育有关的器材质量要得到保证，生育器械要提高科学的实用性，能提供人们对生育未知领域积极探索的技术支持等。当然生育科技的文明也要包括道德性，道德性是生育科技的价值基础，否则，科技就脱离了人类的根本利益需求。现在社会中，有部分人为了到达一定的生育目的，抛弃了基本的道德规范，比如，有些人利用高科技来做胎儿性别鉴定，如果生育科技被滥用于生育的不道德领域，那么男女性别比例将会出现严重失调。

二、生育观念

纵观人类社会，生育观念在不同的历史形态下表现不一。但生育观念在大的意义方向上相同，生育观念主要包括:早婚晚婚、早育晚育、生育的目的、生育数量和质量的要求等。即在生育行为中形成的各种观念。生育观是指人们对待生育行为的看法，它是人生观和世界观的重要组成部分。⁽⁹⁾

生育观念对生育率变化和人口再生产产生重要作用。不同的社会里，生育观念不同，对人口再生产的影响也不同。在封建社会里，由于封建家长制存在，生育为了维持家族声望，生育数量也体现着一个家族的社会威望，传宗接代色彩被强化，正如俗语所言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育的性别选择更为明显，男孩承担了更多的家庭、宗族和社会的价值意义，男尊女卑成为普遍的社会观念。于是，在这种生育观念的作用下，封建社会的生育率呈上升趋势。当然这种生育观念的强化除了封建文化的推动作用外，封建政治统治的需要也加固了这种生育观念。在资本主义社会里，由于个人主义是社会价值的根基，生育属于个人的私事。资本主义的生育观念趋向于少生和优生，因为他们从家庭的生活质量上考虑，少生可以减轻家庭经济负担和方便人们去享受生活。

我国的生育观念也经历了复杂的历史变迁。在现代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市场机制在强烈地作用于人们的生育观念，传统的生育观念在改变。那种多生就是多福的观念趋于弱化，男女平等的观念也弱化了人们对男性的偏好。生育观念中暗含了更多的人本色彩，生育观念更为务实。人们更倾向于孩子质量的选择而减少了对孩子数量的需求。我们看到了生育观念中现代性的增长，传统性的式微，但是，由于生育文化具有文化惰性，总是落后于物质文化的变迁速度，所以，生育观念中，一些传统落后的生育观念还继续存在并且发挥作用。生育目的的性别差异如表3-7所示。

表3-7　　　生育目的的性别差异

续表

资料来源:国家人口计生委宣教司:城乡居民生育意愿调查资料，2002.

三、生育心理预期

在生育过程中，不仅只有外界的社会经济文化起作用，人的心理预期也参与到生育过程中来并且发挥作用。在某种情况下，人的心理预期还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人的心理预期对生育行为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生育率的变化、生育决定的内容和过程。

人类的生育力和主观生育预期往往不一致，而生育力往往高于生育预期，于是就必须借助于物质力量来控制生育力的自然本性，为了达到控制生育的效果，往往还必须通过心理预期来完成。心理预期是外界实际因素和主观因素的最后反映。

一些西方学者从宏观角度来分析生育决定的时间问题。李(RonaldLee)和布莱托(R.A.Bulatao)曾经指出，在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孩子日益成为父母耗费投资的对象，抚养孩子的金钱成本和时间成本越来越大，而孩子潜在的经济效用在急剧下降，这说明生育决定作为个别事件时应当有稳定状态和时间界限，但是作为总体把握时则是处在变化过程中。⁽¹⁰⁾

生育决策权的划归是生育心理预期的一个重要内容。卡德威尔的研究结论认为，在由高生育率到低生育率的转变过程尚未完成之前，抚养孩子对生育决策者来说是净收益，这时的生育决策者往往是家庭中的长者，尤其是男性长者。但在发达国家，这种男性长者掌握着生育决策权的现象很少，因为发达国家的生育率已经完成了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变。从大的方面来说，生育决策权的主体可以分为两类:国家和个人。这两种生育决策的分配都要参考人们的生育心理预期，如果国家掌握的生育决策忽视了生育者本人的实际需要，那么制度性质的国家生育决策的效果会受到影响。

生育决定需要考虑的内容很广。布莱托把生育决定的内容分为三类:社会经济文化因素，这直接决定了生育成本的分布;家庭的规模期望和家庭的经济条件以及夫妇的时间成本;孩子的价值正负、生育控制的成本和怀孕的可能性。一些学者还研究了生育决定内容各要素之间的关系和相互作用。孩子的正价值和负价值如表3-8所示。

表3-8　　　　孩子的正价值和负价值

资料来源:李竞能.现代西方人口理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77.

孩子能满足夫妇对成功感的需要，因为生育孩子是一种能力的证明，生育孩子代表了男人性功能和男子气概的完美存在，男人从而获得社会认可。于是，男人会从心理需要方面考虑生育孩子的可能。

生育决定过程是生育心理预期的重要方面。布莱托提出了“六个生育决定战略”理论，其实这六个生育决定战略就是人们的生育心理预期。第一个是无效战略。当孩子的需求很均衡的时候，人们对生育问题的决定是不需要;第二个是否认心理预期。其实是一种盲目心理，也是一种不承认心理，因为它在理性上明明看到了孩子需求的不平衡的存在，但却在心理否定这种不平衡性的存在;第三个是被动接受心理。这是指夫妇看到了孩子需求不平衡性的客观存在，但迫于外界实际因素的压力，只好采取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动于衷的观望态度;第四个是主动心理。即在认识到孩子需求不平衡性后，就立即采取实际行动来平衡孩子的需求;第五个是预先对待心理。即预先考虑生育情况，并做出行动;第六个是后续处置。就是生育因素在实际中出现了变化，而先前的生育决定已经不再适用，于是只得重新考虑新情况，再次就实际生育因素作生育决定。

除此之外，西方学者还研究了生育和性心理的关系。弗兰克(Frank)认为恋爱、结婚、生育要经过性伙伴的选择和性交，然后是性爱的感情升华。性心理成熟与否和生育率有紧密的联系。福克斯认为初婚年龄持续稳定地提高是影响生育率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