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区块链之战
他来了,圣洁的中本聪,终于露出了真身……不光彩的克雷格·奈特。他的光环是不是有点扭曲?我们真的找到了对的人吗?最忠实的信徒似乎是澳大利亚税务局,但他们想把他关进监狱。
谁也没有预料到,人气高涨的中本聪会从中心博彩(Centrebet)和博狗(Bodog)之流赌场网站的疯狂中脱颖而出,但路透社对奈特提供的早期比特币软件的分析显示,“基于在线扑克开发的代码是比特币的源头”。在比特币诞生之前,其主要信用很可能来自拉塞特在线赌场(Lasseter’s Online),这算得上是第一家互联网赌场。2006年美国政府禁止在线赌博之前,这家赌场盈利不断。奈特用一种冒险的方式招致了当局的愤怒。
根据他自己的说法,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向一个几乎不存在的父亲证明自己。奈特攻读了从核物理学到统计学等众多领域的学位,并声称自己拥有计算机科学的博士学位,但澳大利亚查尔斯·斯特大学只承认向他授予了两个计算机科学硕士学位。学术成就的桂冠奈特只怕永远也不可能完成了。他最应该拥有网络安全审计(GIAC-SANS)方面的证书,而他最高的文凭应该是神学博士学位。在那里他可以和天父进行最后的搏斗,并且怨恨他的缺席和疏忽。
为了生计,他在调查计算机取证和其他与网络安全相关的工作中担任过顾问会计师。他还创办了一系列与计算机相关的公司,并与霍特瓦优先智能集团合作,试图创建名为登纳瑞兹(Denariuz)的第一家比特币银行,但是它未能通过监管机构的审查,于2014年偃旗息鼓。另一家以数学家德摩根的名字命名的咨询公司,其创始人因违反禁令,被迫放弃业务,最终被判锒铛入狱。他参与的其他公司也大多以失败告终。
那么,这个麻烦缠身,身份迷雾重重,声名狼藉的“硬分叉(hard-forking)”计算机科学家克雷格·奈特到底是谁呢?感兴趣的读者不妨读一读传记作家安德鲁·奥哈根的书。在2016年非常关键的6个月里,他与奈特近距离地生活在一起。当时奈特自诩就是中本聪,但是他后来在媒体面前搞砸了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经济学人》、英国《金融时报》、英国广播公司、《GQ杂志》和数十名刻薄的网络朋克连番报道,揭露他的各种秘密,最终让他名誉扫地。这一切都记录在奥哈根2016年6月于《伦敦书评》上发表的那篇长达3.6万字的精彩文章中。[1]正如他所写的那样:“中本聪为粉丝们追捧是因为他制作了一件漂亮的东西,然后就消失了。”大家不希望他犯错误,不希望他自相矛盾,不希望他自吹自擂或者脾气暴躁。他们打心底里不希望他就是那个名叫克雷格·奈特的45岁澳大利亚人。
身材高大,长着满头黑发,有着好莱坞式的英俊面孔的奈特,还有自相矛盾、自由散漫、自负自大、脾气暴躁的特点。这让他更像是解密高手中的唐纳德·特朗普。或者正如他的悉尼项目经理所说的那样:“他这个人有点像史蒂夫·乔布斯。但比乔布斯差远了。”
奥哈根笔下的传奇故事犹如一场电影,在2015年12月9日那天徐徐拉开帷幕。这位愁眉苦脸的澳大利亚人从警察重重封锁的悉尼住所冲向机场,路上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护照。本来他的亚裔妻子雷蒙娜建议他先偷偷地躲藏起来,等警察走了之后再图离开。他找到了自己的护照,却在登机口再次遇到了警察。他转身登上另一架航班,来到了新西兰的奥克兰。在那里,他身穿贝纳帮(Billabong)牌冲浪T恤,并且时不时穿一穿这件T恤,以示自己的放荡不羁。最终他安全地抵达了伦敦,并且在这里住了下来。
对奈特这个漂泊多年的人来说,他被澳大利亚税务管理局关于他囤积比特币的报道所困扰。指控他与拉丁美洲的暴徒以及罗斯·乌布里希特有牵连。罗斯·乌布里希特就是丝路网站(Silk Road)上的“恐怖海盗罗伯茨”。还指控他从几家濒临破产的公司获得了高达400万澳元的财政补贴。这些非法行为只是奈特与比特币相关行为的前奏。
随着比特币的价格超过1.8万美元,很多人认为他富可敌国。但正如奥哈根所说,他很可能也搞砸了。和硅谷的许多同行一样,他的钱完全缺乏流动性,只是一头冰冻了的独角兽而已。正如已故的大卫·克雷曼向奥哈根吐露的那样,传说中的中本聪遭遇了非常严重的财务危机。于是他同克雷曼分享了在哥斯达黎加自由储备网上交易得来的50%的股份。克雷曼认为他们的另一半股份价值2800万美元,包括奈特的1400万美元。但纽约联邦检察官、内幕交易克星普里特·巴拉拉认为,根据《爱国者法案》,哥斯达黎加自由储备网应被视作参与了洗钱而予以关闭。因为在其每年1200万笔交易中,有许多显然是犯罪分子的勾当。巴拉拉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哥斯达黎加自由储备网的管理层被判入狱20年。奈特跳出来声称自己就是中本聪,最主要的动机之一可能就是为了还债,并对他一生中遇到的所有爱管闲事的人进行报复。
如果一场错综复杂的诉讼解决了所有问题,奈特的钱就会进入一个信托基金。这个名字滑稽的郁金香信托基金成立于2011年,其目的是在2020年前持有比特币。2015年在旧金山召开的遥观宇宙—钱瞻(Telecosm-MoneyShow)会议上,郁金香信托基金的受托人阮元亲口告诉我这些,这成为我相信奈特就是中本聪的最重要原因之一。她从2010年开始就和奈特共事,应该知道真相,但奈特可能连这笔钱也收不到。据报道,2008年,他曾向自己在澳大利亚的合作者,加拿大赌场大亨加尔文·艾尔的合伙人斯蒂芬·马修斯展示了中本聪白皮书的初稿。其后不久,艾尔便决定支持他,但是奈特离开了艾尔的联合公司nTrust和nCrypt,背后是他的一众破产初创公司欠下的1500万美元债务。
奈特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成为一个完美的中本聪,这使得艾尔的团队不可能完成他们的计划。他们收购了奈特的知识产权和他的公司,希望借此获得数十亿美元的收益。而这一收益将以“克雷格为诸如谷歌,或者其他任何研究人员超过400人的公司工作为止”。但是这样的事情最后也没有发生。2016年奈特离开了,他的财富和可信度都荡然无存,到2020年他可能会一无所有。与此同时,克雷曼的继承人正在起诉该信托基金,要求得到其所持有的价格正一路飙涨的比特币。
2017年6月下旬,奈特再次华丽现身,依然充满才华和逆向思维,满口都是复杂的方程式和高深的理论,看上去仍然是激情澎湃的比特币先锋。他在雷克雅未克指挥着世界排名第15位的超级计算机。他现在正在测试比特币协议,并希望进一步发现它的无限性。上次出事之前,他总是身穿深色西装,打着花色出位的领带,说话时谦逊而认真。但是现在,作为硅谷中的比特币先锋,他也和其他身家过亿的富翁一样,喜欢穿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亮相。
2017年7月1日,在荷兰的阿纳姆召开的“比特币的未来”大会上,奈特试图驱散大家的怀疑,重新恢复自己作为比特币运动领袖的形象。[2]在长达90分钟的演讲中,他信口开河,说了很多不敬的言辞。整个演讲充满了反对比特币协议的观点,以凸显自己“比特币多数派”的立场,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扮相。他警告大家要去关注区块链中的“硬分叉”现象,认为这将导致其与主流链的分离。即便有他所说的“硬分叉”问题,截至2018年5月底,比特币现金的价值仍然维持在170亿美元左右。
尽管如此,奈特的演讲的确提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比特币运动开始偏离原始比特币区块链的稀释性差异。通过侧链(side chains)和闪电(lightening)通道来进行小范围的快速交易,这违背了中本聪作出的最初承诺。
奈特坚持认为,比特币区块的大小并无限制。作为一个计算平台,它可以比任何其他方案,包括大多数比特币补丁或比特币改进协议(BIPs)都更具有可扩展性、更安全、更稳健、更高效,甚至更具备“图灵完备”。与此同时,他新提出了一种颇有争议的分割密钥(split keys)制度。无论受到何种攻击,该制度将确保密钥都可被恢复(但这也依赖于受信任的第三方来存储这些部件)。“再也不需要有另一个格克斯山网站了。”
奈特说一个无限大小的链,可以与维萨卡(Visa)以及世界上所有的金融机构一起为恢复所有人的“金融主权”做出贡献:“得以拓展的比特币区块链可以替代所有现有的支付系统网络,并将成为世界唯一全球经济的基础设施……事实上,这种趋势无法阻止——只要央行试图发行更多的钞票,比特币就会变得更有价值。”
或许是他抗议的内容太多,以至于让人难以相信他所说的内容。奈特是一个集浮夸和才华于一身的人,他生来就备受他人的质疑。他与我从阅读解密高手的帖子中想象出来的那个优雅而挑剔的日本圣人相去甚远。
然而,在与奈特长时间会谈之后,比特币基金会的负责人乔恩·马托尼斯宣称:“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中本聪了。”奈特还说服了中本聪的指定继承人加文·安德森。我在马萨诸塞州的艾姆赫斯特见到了加文。正如他在博客中所写的那样:“在与他相处之后,我确信,克雷格·奈特就是中本聪……甚至在我亲眼看见密钥签名,并在一台不可能被篡改的干净电脑上进行验证之前,我就相当确定自己正坐在比特币之父身旁……他才华横溢、他固执己见、他专心致志、他多愁善感、他追求隐私。这就是6年前与我一起奋斗的中本聪……我欣喜若狂地握着他的手,感谢他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比特币。”[3]
对于那些认为奈特只是窃取了中本聪的公钥——毕竟公钥就在区块链里,想看就能看到——的质疑,安德森说:“他在我选择的一条信息上签了名,用的是计算机上第一个区块上的私钥,这个区块从来没有被篡改过。”安德森是一个老练的程序员,如今他已经投身于麻省理工学院的媒体实验室,在那里做监督比特币基金会的工作。
也有一些间接的证据能表明奈特就是中本聪。他的母亲和他早年的老师都证明说,他从小就痴迷日本文化;在他的办公桌前,总是挂着一把武士刀。在2017年7月的阿纳姆会议上,当被问到为什么要用中本聪这个名字时,奈特给出了一个令人痛心的故事:“我的妈妈是个单亲母亲,帮助我长大的是一个日本人……我认为日本文化了不起……在日本,人们知道如何相互合作……而我们的文化似乎认为人们需要的只是零和游戏中的互相争斗,但贸易不是零和游戏。”
然后他说到了点子上:“日本的德川幕府时期(1603—1868)有位谈论贸易的哲学家,他的名字就叫中本聪,人们称他为中本(Nakomoto)。他赞成开放的日本,他在著作中写道:‘日本如果想要发展壮大,就必须对西方保持开放,贸易不是零和游戏。’今天的比特币运动,我们需要记住中本的训诫。”据约瑟夫·沃恩-佩林所言,在发行比特币的前几年,奈特就向别人介绍自己是中本聪。
如果就此相信他的话,奈特便是比特币的主要发明者。他的博士论文是关于“从伊甸园到狄奥尼修斯”,关于“创世论的错综复杂的根源”;他是一位身材魁梧的自由主义古典密码学家,同时也是众多矛盾的集合体;他直言不讳,对批评者和竞争对手不屑一顾;他沉迷于浅薄的冒险,不讳言自己的学术证书;他高调地匿名却也是领英(LinkedIn)上的自我暴露兼自我删除者;他以澳大利亚生的日本武士中本聪的身份展露在世人面前。
作为一名顾问,奈特的强项是精通互联网协议版本6(IPv6)。这是一种新的互联网协议,它可以容纳像银河系中的星星一样多的地址。他提交了大约400个区块链的专利(在英国已经提交了70个),擅长网络和图论的他解释说,比特币对攻击的抵抗力不是通过节点的数量来衡量,而是通过节点之间的连接数量来衡量。他指出,与任何区块链相比,比特币节点几乎与生物神经密度相似,因为每个节点都通过所谓随机八卦协议(randomized gossip protocol)将新区块来回传播给所有其他节点。
奈特穿梭在各种金融科技会议上,到处宣称比特币是比任何一种智能合约或“图灵完备”协议都更优越的平台。“智能合约”体现在其严密的软件中,是20世纪90年代,尼克·萨博组合了众多其他与比特币相关的资料最终提出。这种合约可以依靠不变的区块链,绕过律师和会计师,进行自我执行。但是要实现这样的合约,计算机平台必须是完全可编程的“图灵机”。奈特对第四种编程语言的性质进行了深奥的论述,试图以此证明比特币和其他任何平台一样,都具有图灵完备的属性。萨博用简短的语言反驳了奈特的这一说法,也几乎反驳了奈特所说的所有内容。我愿意引用库尔特·哥德尔的谓词逻辑理论来说明图灵完备的所有主张具有内在局限性。
奈特在结束阿纳姆的演讲时明确表示(这是中本聪最新的主张):“到现在为止,我们的事业快满10岁了。维萨卡目前每天可以进行1500万笔在线交易。比特币的硬件只是成本的一小部分,仅以现有的硬件,比特币就可以达到维萨卡现在的交易规模。”他认为,比特币的软件所起到的作用和365G字节大小的区块并无二致——“无限大的区块”。准确地说,这样无限大的区块并不是区块链,而是更像利蒙·贝尔德创办的旋涡(Swirlds)和埃欧塔(IOTA)的纠缠哈希图。[4]
摩尔定律在新的向量中继续有效,并超过了区块链的增长速度。5年之后,其能力增长了10倍;10年之后,其能力增长了百倍。每个人的收入都在增长。
他提到晶体管的栅极长度接近1纳米,系统的发展使得软件“线程”成倍增长,并行度也随着时间在增加。这些都发生在当下。
比特币正在不断提高其安全性并不断完善软件功能。可以预测这将使奈特可以从“智能合约和脚本费用”“托管和保险费用”“来自标记化的发行和营销费用”中获得越来越多的收入。他屡次暗示,可以在比特币区块链上创建智能合约,但批评人士认为,这样的合约将无法适应比特币。
在结束阿纳姆演说的时候,他向对手们发出了挑战。“我不会离开。我们的规模将迅速增加,不管你们支持也好,反对也好。我们将通过方便链接和使用这两方面来增加竞争价值。”
当被直接问及对竞争对手以太坊区块链有何种看法的时候,他宣称:“2013年我是比特币的最大支持者,现在我依然是比特币的最大支持者。”这个自称为比特币最大支持的人企图禁止所有其他区块链的发展。
奈特的死敌维塔利克·布特林是以太坊区块链的创始人。以太坊的明确定位就是为智能汇兑、令牌问题、投资工具和自主企业提供设计平台。2018年5月下旬,以太币的市值已将近600亿美元,接近比特币的一半。从它对商业、技术和经济生活的影响角度来看,布特林的贡献与中本聪的区块链在伯仲之间。
令牌、费用、保险,以及智能合约等,这些是奈特所宣称的比特币的主要收入来源。在这些方面,以太坊无论是在创意还是在影响力上都优于谷歌。由于在经济上过于依赖价值削减的广告,谷歌惊人的独创性受到了损害,而以太坊则在全面增值。中本聪先生可能是历史上最具有变革意义的发明家之一,而纵观硅谷历史上的少年发明家、企业家和冒险家,布特林已经在其中独占鳌头。
他身材瘦削,额头宽阔,眉清目秀,喜欢穿着印有文字的T恤(“硬分叉咖啡馆”便是其中的一条文字)。布特林1994年生于俄罗斯,6岁时移民加拿大。他逻辑清晰,对商业和经济概念具有不可思议的把握。他举止冷静,这让他与那位举止轻浮的澳洲人截然不同。
虽然奈特可以炫耀自己那些华而不实的学位和漏洞百出的证书,但布特林却是蒂尔奖学金的第一批获得者。他没等到毕业就离开了大学去创写比特币,并开发出了新的区块链应用程序。奈特是多年严重打击的产物(有时是他自己造成的),而这个名叫布特林的男孩子几乎一出现就在科技界引起了轰动。布特林的智商高达257,不管这意味着什么,反正没用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在家里学会了普通话。
奈特声称自己发明了区块链,而布特林则称赞是尼克·萨博启发了以太坊的平台和固态(Solidity)语言。奈特可以像是知识分子中的恶霸一样,用他的谩骂激怒对手,而布特林却冷静地用逻辑说服别人。奈特像鳄鱼邓迪一样提着嗓子在酒吧里咆哮。而布特林的讲话速度更快,有着硅谷那种特有的咄咄逼人的谦逊和低调。他会以疑问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话,而上升的音调则是一种决定性的回答,是一种毕恭毕敬的答案。
布特林支持算法逻辑,也不相信奈特就是中本聪。在加文·安德森所支持的关于奈特就是中本聪的小组讨论会上,布特林干脆反驳道:“我会解释为什么我不认为他就是中本聪……他有两种选择来证明自己就是中本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大家公认的中本聪的私钥上签上‘克雷格·奈特是中本聪’这句话。在复杂的争论中作出选择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他可以在纯信号和噪声信号之间进行选择,但是他选择了噪声信号,这可能意味着他无法发出该条信号。”
虽然这一论点并没有完全抹去安德森自满的微笑,却足以让他人震惊。布特林这么做无疑使自己变成了奈特不可调和的对手。这是一场可能成为信息经济核心冲突的“游戏”。
2013年布特林在访问以色列的时候发展了自己的想法,并认为这种想法处于密码科学领域的领先地位。当时,他是比特币的传道者,为《比特币》杂志撰文,专注于发掘比特币作为货币的潜力。在以色列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些正在对“有色”硬币进行试验的企业家。这些货币具有特殊的用途,可以用来打开新的市场——金融合同的万能币(Mastercoin),交换液体硬币的班柯(Bancor),以及基于萨博倡议的智能合约。当时只有十几岁的布特林就开始大胆地着手开发一种新的区块链,希望将其作为一种安全和身份的基础,以便获得无限的智能合约。
为实现这个计划,他设计了一种名为固态的新型编程语言和一种叫作以太币的新货币,以及一个更灵活容量更大的新型区块链,取名为以太坊。这每一步都充满了发明创造。固态编程语言具有图灵完整性,这意味着它可以在计算机上表达任何一套算法。以太币将根据合约规定来计算所消耗的能量,进而定义计算单位,这种被称为“油气(gas)”的单位,可以说为以太坊提供了一种比比特币更稳定的货币衡量标准。据此,以太坊就囊括了一个崭新的全球计算机平台、一种适用于智能合约和企业新型软件的语言、一种根植于不变的能源单元的新型衡量标准以及一种全新的商业筹资模式。
世界上到处都是汗牛充栋、错综复杂的概念和雄心勃勃的主张。如今,同以太坊竞争的公司包括中国的小蚁(NEO)、丹·拉里马尔的商用分布式应用(EOS)、源自社交网站的区块链Steemit、分布式交易所比特股以及由以太坊公司的元老查尔斯·霍斯基森研制的卡尔达诺(Cardano)。以太坊的神奇不在于宣称使用了什么样的技术,而在于其稚嫩的创始人对整个复杂计划近乎完美的执行。
推出仅仅两年,面对前所未有充满敌意的市场和不断下滑的商业起点,新的平台让企业家的创造力得以蓬勃发展。由于《萨班斯-奥克斯利法案》和其他法律,以及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过度的监管,硅谷的首次公开发行(IPO)从汹涌的洪水变成了涓涓细流。风险资本家的马厩里到处都是“独角兽”,烧钱率高,动辄估值高达10亿多美元,这让他们难以及时脱手。
在这种不妙的情况下,布特林指导完成了以太坊公司的平台,并启动了上千个新的公司项目,而每个创业公司的平均资金都超过200万美元。他们还发明了一种叫作“首币发行(ICO)”的机制,用以代表各种类型的首次发行,如首次加密资产发行(initial cryptoasset offering)、首次众筹募股(initial crowd offering)、首次开曼发行(initial Cayman offering)以及首币发行(initial coin offering)。律师们根据具体情况从中任选一种,以便平复监管者的困惑。
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筹集到的资金总额约为80亿美元,超过了所有在IPO或相关风险投资中筹集到的资金。唯一可与如此大规模风险投资相比的是由前谷歌员工迈克·赫恩和奈特的同事伊恩·格里格牵头组织的R3项目(R3CEV)风险投资,总额为1.27亿美元。这可以看成是大型银行在为追赶区块链技术所做的努力。与此同时,还有几家公司通过ICOS筹集了超过1.5亿美元资金,旨在改革金融业。
在企业发展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哪家企业能像以太坊这样。以太币的价值增长比比特币的要快很多。尽管基数较低,但布特林似乎有望在影响力和重要性上超越比特币,甚至有可能超越中本聪。
尽管如此,做空比特币的人经历了难过的10年。比特币最终是否会比以太坊更重要,一切还未为可知。如今,从谷歌到苹果,破损的安全模式是互联网技术危机的根源,以太坊也未能幸免于此。2017年,它挺过了一场可能危及生命的危机,当时使用区块链的分布式自治公司的一个项目被黑客攻击,价值约1.5亿美元的以太币被盗取(随后又发生了两起与以太坊“钱包”相关的故障)。在布特林的领导下,大部分的损失都得到了控制。但代价是强行进入链条以便扭转这种令人不齿的交易,并且导致了一个“硬分叉”和一个名为经典以太坊(Ethereum Classic)竞争链的兴起。这条竞争链由以前的以太坊元老查尔斯·霍斯基森所领导。
虽然这并非以太块坊区块链本身的缺陷所导致的结果,但这并不重要。作为锁链的统治者,布特林有必要介入。以太坊的支持者认为,这种武断的做法破坏了数据库的不变性和分权原则,而分权原则是区块链的核心。现在看来,经典以太坊还没有多大的影响力。霍斯基森接着创立了卡尔达诺,尝试通过严格的功能软件来修复比特币的所有缺陷。《比特币标准》的作者赛弗迪恩·阿默斯认为:“以太坊可以回滚的事实意味着所有比特币上的区块链基本上都是由运营商控制的集中数据库而已。”[5]
比特币和以太坊之间的关键区别在于,比特币注重安全性和简便性,而以太坊则注重性能和功能,以太坊卓越的功能正在改变许多行业。正如布特林所说:“互联网倾向于取代在系统边缘做日常工作的工人,而区块链更倾向于把中间的高管也排除在外。”
智能合约可能会让那些尚没有进入这一领域的律师、会计师和银行家失去居间的资格。布特林说:“互联网取代了出租车司机的工作,区块链可能会取代优步。”实际上,一家名为斯沃姆(Swarm)的以太坊公司正试图通过区块链上的合作方案,让出租车司机能够直接与客户进行交易。
然而,正如奈特所强调的那样,一个简单的系统注重安全性,最终可能比一个复杂的系统关注性能更有效果。安全性为所有交易和信任提供了基本状态。奈特认为,精简版的比特币协议比以太坊所谓图灵完备丰裕,其对漏洞广泛的“攻击表面”更有效、更灵活也更可靠。
比特币的成功之路始于全球资金的互联网化。尽管由于烦琐的“安全”仪式、信用卡的制度和货币兑换费等原因,而导致互联网金融步履维艰,但是现在互联网可能已经占据了所有商业交易总量的10%以上。随着网络微支付的蓬勃发展,如果奈特对比特币的可扩展性的估计是正确的,那么比特币既可以增加互联网的商业传播,也可以从中获益。
无现金交易是私人交易匿名化的另一种对等形式,比特币获益于政府发起的每一次反对现金运动。每当央行以负利率和通胀目标推动虚假增长,从而掠夺养老金领取者的退休储蓄的时候,比特币就会升值。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设定的通胀目标是每年2%,这是一个大规模的最终贬值计划。随着货币的贬值,越来越多的资金通过互联网涌向更加全球化和相对而言更加安全的避风港。传统的避险货币是美元,但从2013年年初开始——从希腊到委内瑞拉,从阿根廷到津巴布韦——避险货币越来越多地变成了比特币。
在人类历史上,黄金一直是占主导地位的货币标准和避险货币。黄金的金融市场总额约为2.4万亿美元,仅有1280亿美元的比特币与之相比只能相形见绌。几个世纪以来,黄金的供应量以每年2%的平均速度增长,这使其具有通货紧缩倾向——这其实也是比特币的优势,比特币的供应量将在2140年达到2100万单位,其中80%将在2018年之前被“开采”。比特币之所以和黄金一样能够成就了货币的两个关键方面,一是它可以作为一种计量单位,二是它可以作为一种价值存储单位,黄金就是终极标准。
如果奈特对比特币可扩展性的判断是正确的,经过一段时期的发展,则比特币将成为全球法定货币的替代品。在这段时期里,各种货币很容易受到世界各国政府的贬低,而这些政府如今的负债已经达到不可持续的280万亿美元之巨。比特币的价值危机还有几十年之后才会到来。故而,其相较于当前货币的失控贬值,温和的通货紧缩似乎更有吸引力。
比特币的道路是一条不祥之路。区块链投资策略师克里斯·伯尼斯克和杰克·塔塔尔估计,如果比特币仅占目前金融市场中黄金所持市场份额的10%的话,那么比特币的价格将不得不超过1.1万美元。[6]它在2017年11月突破了这一关口,并继续向2万美元的方向发展,成为2018年年初加密货币市场总量超过5万亿美元的一部分,然后又回调到了6000美元。但是总体而言,它的表现和一种能够保值的资产别无二致。
此种情景出现在2018年似乎合情合理,这将使比特币变得更加流行和有用。如果比特币占据了6000亿美元汇款市场的大部分份额,那么它的价格将不得不再上涨5000美元左右。如果它能在波动剧烈且费用高昂、摩擦和外汇费用居高不下的国际企业交易中占据相当大的市场份额,那么所有的赌注都将落空。毕竟,企业对企业的电子商务(B2B)市场总估值高达40万亿美元。
如果布特林能够解决其所面临的安全挑战,并在一定范围内保持一个完整链条的复杂性,他便可以在这些市场里与比特币进行竞争。但对他来说,道路阻且长,一切仍然前途未卜。
受人尊敬的区块链学者和福音传道者安德烈亚斯·安东诺普洛斯认为,这种竞争在很大程度上可能只是虚假的幻象。为了形象化,他将比特币和以太坊比作“一只狮子和一条鲨鱼”。它们将在各自的领域占据主导地位。每个人都会受到限制和权衡。狮子必须放弃在地球上70%被水覆盖的陆地才能获得流动货币,而鲨鱼也同样不得不放弃陆地上的市场。结果取决于陆地是否会面临洪水的侵袭。
为了更好地了解这场比赛,我拜访了以太坊的另一位更直接的竞争对手。该公司由普林斯顿大学的一个计算机科学家团队发起,这个团队的学术指导是当前对等计算机系统领域世界领先的空想家迈克尔·弗里德曼。
种种证据表明,尽管布特林的热度依然高涨,中本聪仍然是后谷歌时代的第一位预言家。
注解:
[1] 安德鲁·奥哈根:“中本聪逸事”,《伦敦书评》,第38卷,第13期,2016年6月30日。也可参看《秘密生活:数字时代的三个真实故事》,纽约:法勒施特劳斯吉鲁出版社,2017年版。
[2] 克雷格·奈特:“比特币的未来”演讲,阿纳姆,荷兰。https://www.youtube.com/watch? v=JdJexAYjrDw。
[3] http://gavinandresen.ninja/satoshi,2016年5月2日。
[4] 旋涡是基于哈希图的协商一致算法的分布式应用平台。https://www.swirlds.com/。IOTA是不使用区块链的开源分布式分类账。它的量子证明协议被称为“纠缠”。https://blog.iota.org/the-tangle-an-illustratedintroduction-4d5eae6fe8d4。
[5] 赛弗迪恩·阿默斯:《比特币标准》,纽约:约翰·威利父子出版社,2018年版。
[6] 克里斯·伯尼斯克,杰克·塔塔尔:《密码资产:比特币创新投资者指南及其他》,纽约:麦克格劳-希尔图书公司,2018年版,第178—17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