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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文化论集
1.3.10.2 二、《吕氏春秋》的辩证思想
二、《吕氏春秋》的辩证思想

《吕氏春秋》具有丰富的辩证思想。如《决胜》篇说“夫众之为福也大,其为祸也亦大”,这是看到了祸福相倚的辩证;《荡兵》篇说“夫兵不可偃也,譬之若水火然,善用之则为福,不能用之则为祸”,这也是明显的辩证思想;《异用》篇用辩证思想来看待历史上的治乱兴衰,它说:“万物不同,而用之于人异也,此治乱存亡死生之原。故国广巨,兵强富,未必安也;尊贵高大,未必显也;在于用之。桀、纣用其材而成其亡,汤、武用其材而成其王。”意思是同样的人力财富,由不同的人来支配使用,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这种能从正反两方面注重人事的做法,与当时仍十分流行的天命观相比,自然合理得多。

《长攻》篇还根据辩证思想来批判历史上的不实之评,其云:“若桀、纣不遇汤、武,未必亡也;桀、纣不亡,虽不肖,辱未至于此。若使汤、武不遇桀、纣,未必王也;汤、武不王,虽贤,显未至于此。故人主有大功,不闻不肖。亡国之主不闻贤。”这是说,世人往往偏爱成功者,将所有的光环都尽量往他们身上加,而对失败者,却恰好相反,是将所有的污水都泼向他们,以此来证明他们该亡。《吕氏春秋》的这一认识,无疑在历史认识论上有重要的地位。

《似顺》篇中提出了看待事物应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观点:“事多似倒而顺,多似顺而倒。有知顺之为倒、倒之为顺者,则可为言化矣。至长反短、至短反长,天之道也。”它举了荆庄王伐陈的例子:

荆庄王欲伐陈,使人视之。使者曰:“陈不可伐也。”庄王曰:“何故?”对曰:“城郭高,沟洫深,蓄积多也。”宁国曰:“陈可伐也。夫陈,小国也,而蓄积多,赋敛重也,则民怨上矣。城郭高,沟洫深,则民力罢矣。兴兵伐之,陈可取也。”庄王听之,遂取陈焉。

这是说,楚庄王想攻打陈,派使者探得陈国的情况是城高沟深、积蓄又多,不能攻打。但大臣宁国经过分析认为陈是小国,积蓄多必定是过度使用民力的结果,既然民力已经疲劳,那么攻打它一定会成功。楚庄王听从宁国之言,果然得偿所愿。这个例子正说明,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而应从其具体条件出发,经过分析,掌握其规律后,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吕氏春秋》的这些看法,相当理智,甚至是超乎当时人的思维的,这可能也是其理论未被秦始皇采纳弘扬的原因之一。

然而也有人指责《吕氏春秋》在对历史事件的评价中有复古主义的倾向,理由是《长利》篇中有这样一段记载:

尧治天下,伯成子高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辞诸侯而耕。禹往见之,则耕在野。禹趋就下风而问曰:“尧理天下,吾子立为诸侯,今至于我而辞之,故何也?”伯成子高曰:“当尧之时,未赏而民劝,未罚而民畏,民不知怨,不知说,愉愉其如赤子。今赏罚甚数,而民争利且不服,德自此衰,利自此作,后世之乱自此始。夫子盍行乎?无虑吾农事!”协而耰,遂不顾。夫为诸侯,名显荣,实佚乐,继嗣皆得其泽,伯成子高不待问而知之,然而辞为诸侯者,以禁后世之乱也。

这段话,颇有今不如昔之嫌,因为伯成子高无论是在行动上还是在语言上,都表示了对前世的赞美和对当世的不满,而《吕氏春秋》对其言行却又表示赞同,这自然会引来一些非议,导致复古主义的帽子扣到它头上来,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吕氏春秋》引用这一事例的落脚点实际上是最后一句的“禁后世之乱”,这表明它的目的还是要为现实服务,引这段话的用意无非是劝导统治者把天下当作天下人的天下,不要那么贪婪、残暴,以防造成天下大乱。这实际上是试图借用古代的经验来弥补当时的不足。在我国,从孔子时代起,托古改制就已成为许多哲学家实现自己理想的一个重要途径。如孔子就“信而好古”,颜渊问他应当怎样治理国家,孔子回答说:“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武》。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7]这里所提及的都是古代,但并非提倡完全恢复到某一个具体的上古之世,而是要采前朝各代之长而避其所短。这一扬一弃之间,一种新的理想体系便已生成,虽然它仍披着“古制”的外衣,但其整体内容却是前所未有的,所以,这种托古实际上是一种创新。《吕氏春秋》的“褒古”亦是如此,这种“古”其实是人们心目中的理想社会,只因它被冠以“先王之世”的名称,才被认为是“古”,因此,这种赞扬古代的做法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附和众人的理想心态,其最终目标仍在于改善现实社会,促进历史发展,这岂能称为“复古”呢?

综上所述,由于即将统一的政治背景呼唤适应新体制的统治理论,加之战国末期的学术氛围中有经世致用的传统,具有强烈务实精神的《吕氏春秋》迎合这些时代特点的需要,在对历史人物及事件的评价中能高屋建瓴,从大处着眼,统观全局,因而其结论大都十分理智、客观,带有明显的辩证色彩,的确是那个天命迷信思潮非常泛滥的时代里不可多得的一枝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