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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文化论集
1.3.7 黄帝时代的音乐、图画及典籍
黄帝时代的音乐、图画及典籍

在世界历史长河中,各个民族用不同的方式创造着不同的文化,而不同的文化也用不同的方式创造着各个民族。如果说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孕育了无愧于人类的文化,那么黄帝就是这无愧于人类的文化的创造者。黄帝既然为中华民族的始祖,自然也应是中国文化的创造者。

一般来说,文化可分为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两类。而无论是物质文化还是精神文化,都在文字产生以前就出现了。比如原始人制造的石斧、石铲等生活用具就是物质文化,原始人的宗教信仰就是精神文化。在文字没有发明之前,人们要表述某一物质文化或彼此交流某方面的精神文化,只有依靠语言。可是语言是口中发出的声音,它既不能达到很远的地方,又不能长期保存下来,出口之后,迅即消失。这就不可避免地使人们的文化交流与传播活动受到很大程度的影响。而文字的产生正好解决了这方面的困难,它不仅使现有的文化交流与传播得以顺利进行,而且使新的分门别类的文化的出现有了一个坚实可靠的基础。无论是黄帝造字,还是苍颉造字,都说明黄帝时代文字已经出现(见前述)。正是立足这一点,我们说文字的出现在中国文化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从而也正是由此出发,我们说黄帝是中国文化的创造者。

随着文字的产生,作为文化两大门类的图画和音乐在黄帝时代也出现了。

且说黄帝时代的音乐。根据文献记载,黄帝始作五声和音律:

黄帝以其缓急作五声,以政五钟。令其五钟:一曰青钟大音,二曰赤钟重心,三曰黄钟洒光,四曰景钟昧其明,五曰黑钟隐其常。五声既调,然后作立五行以正天时,五官以正人位。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1]

黄帝作律,以玉为琯,长尺六寸,为十二月。[2]

五声和音律是否黄帝创始,很难据此断言,不过,黄帝时代已经出现一般的乐曲倒是可以相信的。《初学记》卷九引《归藏·启筮》说:

蚩尤……登九淖以伐空桑。黄帝杀之于青丘。作《棡鼓之曲》十章:一曰《雷震惊》,二曰《猛虎骇》,三曰《鸷鸟击》,四曰《龙媒蹀》,五曰《灵夔吼》,六曰《雕鹗争》,七曰《壮士奋》,八曰《熊罴哮》,九曰《石荡岸》,十曰《波荡壑》。

《古今注》也说:

短箫、铙歌,军乐也,黄帝使岐伯作,所以建武扬威德,风劝战士也。

也许这些乐曲还是没有任何音律、音阶限制的随意歌唱。

读者于此肯定会骤然回想起关于黄帝创作天乐——《清角》的传说故事。

有一回,黄帝去西泰山会合天下鬼神,蚩尤带领一群虎狼在前面开路,黄帝坐在由人脸、形状似鹤的毕方鸟驾着,大象拉着的车子中,六条蛟龙尾随其后,再后一点是风伯和雨师在道路上打扫尘埃。这风伯名叫飞廉,长着像雀一样的头和蛇的尾巴,身体似鹿。雨师名叫萍号,身体像一条蚕,他一施法,天空立刻浓云密布,降下倾盆大雨。一路上,所有的鬼神们都跟在黄帝的车子后面。这些鬼神个个奇形怪状:有的鸟身龙头,有的马身人面,有的人面蛇身,有的猪身蛇尾……[3]同时,尚有凤凰飞舞于天空,腾蛇(一种长有翅膀的神蛇)伏窜在地。到达西泰山之后,黄帝非常高兴,迅即创作了一首名叫《清角》的乐曲。[4]这乐曲能够动天地、感鬼神,悲凉激越。

春秋时晋平公非常喜欢听乐曲,有一次,卫灵公来访,他设宴招待,随灵公来访的乐师师涓弹奏了一曲悲哀的乐曲——《清商》。尽管这首曲子很凄凉悲哀,但晋平公觉得还不够满足,于是便问他的乐师师旷说:“难道《清商》就是最悲哀的乐曲了吗?”师旷回答说:“不是,《清徵》比它还要悲哀。”平公当即让师旷弹奏一曲《清徵》,乐曲一起,紧接着就有十六只玄鹤从南方飞来,降落在城门楼上,并张开翅膀,伸长脖子,欢快地鸣叫舞动。参加宴会的宾客顿时喜笑颜开,平公更是异常高兴,端起酒杯为师旷祝寿,又问师旷说:“《清徵》就是最悲哀的乐曲了吗?”师旷答道:“《清角》比《清徵》还要悲哀。”平公一听又让师旷弹奏《清角》。可是师旷说:“《清角》是黄帝在西泰山会合天下鬼神的乐曲,不能轻易弹奏,否则将会招致祸患。”但平公无视师旷的话语,硬要他弹奏一曲《清角》。无奈,师旷只好拿起琴来弹奏《清角》。刚一起奏,天空西北方便乌云骤起,冰雹般的大雨从天而降,打落房屋上的瓦片,狂风把挂在台子上的帘子、幔子撕碎,饭桌上的碗盆也被掀翻在地。宾客们吓得到处逃散,平公这时躲在房廊角落上瑟瑟发抖。之后,晋国接连发生三年旱灾,平公也从此一病不起。[5]

故事的神奇、离异、荒诞是不言而喻的,然而黄帝创作乐曲《清角》这一传说故事所凭借的基本素材应当是真实的,绝不会是子虚乌有的虚构。

再说黄帝时代的图画。按《论衡·订鬼》:“(黄帝)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根据神话传说,原来作为中央上帝的黄帝,不但统治着神国,而且还统治着鬼国。他的属神后土就是鬼国的王。为了防止游荡在人间的鬼恣意横行、残害百姓,黄帝命令神荼和郁垒两兄弟在人间监视和统领着所有的鬼。神荼和郁垒住在东海的桃都山上,山上有一棵硕大无比的桃树,其枝干屈盘起来可以遮盖三千里的地面。树梢上站有一只金鸡,每天早晨,当太阳的第一缕光线照在它身上的时候,它便开始鸣叫起来。[6]也就在这时,神荼和郁垒威风凛凛地站在桃树东北的树枝间的一座鬼门下面,严格检阅那些从人间游荡回来的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鬼(传说,鬼只在夜间活动,天亮以前必须赶回去)。如果发现谁在人间行凶作恶、坑害百姓,神荼和郁垒就用芦苇绳子把它捆起来喂山上的老虎。这样,再凶恶的鬼也不敢胡作非为了。后来,每在大年三十这天晚上,人们总是用桃木制作两个神人,放在大门两旁,手中拿着芦苇绳子,代表神荼和郁垒。同时并在门仿上面画一个大老虎,以抵御鬼怪邪魔。也有人直接把神荼和郁垒的相貌画在门上,或把他们的名字写在门上,据说具有相同的功效。久而久之,神荼和郁垒也就成了民间世代相传的门神。[7]至于另外那种画着大将军模样,手持兵器,题为“秦军、胡帅”的门神,则是在唐代才出现的。据说唐太宗有一次生病看见鬼,便让秦叔宝、胡敬德两位将军为他把守房门。以后这两位将军就成为贵族世家的门神,它和民间的门神神荼、郁垒不同。[8]

我们在上面《论黄帝的生活时代》一文中曾经指出,当中国历史发展到距今五千年左右的黄帝时代,黄河流域的氏族部落已经由从前原始人群时期那种以采集和渔猎为主的社会生活过渡到以农业为主的综合经济的社会生活。西安半坡、临潼姜寨、宝鸡北首岭等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的遗址,都出土有粟的标本,这表明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产粟的文明古国之一,同时也无可辩驳地证实了农业经济在新石器时代的确立,尽管通过对各个遗址出土的大量农业生产工具如石斧、石锄、石铲等的分析,可知当时的农业尚处于较原始的锄农业阶段。尽人皆知,农业与定居息息相关,以从事农业为主的氏族或部落必然是定居的氏族或部落。黄帝时代随着以原始农业为主的综合经济的出现,人们的生活逐渐有了比较可靠的保障——从漂泊流徙的状态过渡到定居生活。那么,作为屋室要害部位的门户在当时也必然已经出现。可见黄帝在门户上画神荼、郁垒与虎之举是信而有征的。

另外,据《绎史》卷五引《轩辕本纪》和《云笈七签》所云,有一次,黄帝到昆仑山东方的恒山巡狩天下,了解民情,途中遇见白泽神兽,这神兽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天地鬼神的事情一一讲给黄帝听。黄帝听后便让人把白泽神兽所说的种种怪物画成图画,共有11520 种,并在图画的旁边加以注解,以昭示天下百姓,使人民免遭这些怪物的伤害。黄帝回到宫中,还亲自写了一篇祝邪文,以诅咒这些怪物。从此天下太平。不可否认,《轩辕本纪》和《云笈七签》所记同样具有浓厚的神奇色彩,尤其是白泽神兽的能说会道更是荒诞无稽,不可遽以为信史。不过,黄帝让人画出种种怪物的形状倒是可以相信的,因为既然能够画虎,那么为什么不能画出怪物呢?只不过当时所画的种种怪物是凭借想象罢了,这也是因为白泽神兽所说的种种怪物谁也不曾在现实生活中亲眼看见过。

如果说黄帝让人所画种种怪物还是凭借想象的话,那么“黄帝遂画蚩尤形象,以威天下”[9]则是就具体的人所画的人物画。据《龙鱼河图》记载,蚩尤死后,天下再次发生扰乱,由于蚩尤生前凶猛异常,神通广大,于是黄帝便令人画出蚩尤的形象,以威震天下。天下人都以为蚩尤还没有死,于是便不敢作乱。蚩尤作为九黎族首领,是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人,而且黄帝还与他进行过战争并亲自杀死他,其容貌特征一定在黄帝心目中留有深刻的印象。所以我们说黄帝让人画蚩尤形象是就具体的人来画的人物画。

通过上面的论述,可以说,黄帝时代已经出现图画是确定无疑的。至于画技如何,我们无法品头论足,也许今后随着新的考古材料的不断出现,会有助于这方面的研究工作。不过,根据生产力发展水平和人们的生活状况来看,当时的图画无论是在描摹,还是在着色方面,都应该是处于简单、粗糙的草创阶段。

黄帝对中国文化的贡献尤其还表现在他的著述上。据《汉书·艺文志》《帝王世纪》《云笈七签》等书所记,黄帝及黄帝时人的著作有如下多种:《黄帝四经》四篇、《黄帝铭》六篇、《黄帝君臣》十篇、《杂黄帝》五十八篇、《黄帝泰素》二十篇、《黄帝说》四十篇、《太壹兵法》一篇、《黄帝》十六篇、《黄帝杂子气》三十三篇、《泰阶六符》一卷、《黄帝五家历》三十三篇、《黄帝阴阳》二十五卷、《黄帝诸子论阴阳》二十五卷、《黄帝长柳占梦》十一卷、《黄帝内经》十八卷、《外经》十九卷、《泰始黄帝扁鹊俞附方》二十三卷、《神农黄帝食禁》七卷、《黄帝三王养阳方》二十卷、《黄帝杂子步引》十二卷、《黄帝岐伯按摩》十卷、《黄帝杂子芝菌》十八卷、《黄帝杂子十九家方》二十一卷、《黄帝出军新用诀》十二卷、《黄帝夏氏占兵气》六卷、《黄帝十八阵图》二卷、《黄帝问玄女之诀》三卷等。

不必讳言,上述黄帝及黄帝时人的著作,多系后人根据传说附托。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尽管由于时代条件下的书写工具的限制,黄帝时代不可能有如同后世那些写在木牍、竹简、纸张上的完整的书籍问世,但是,根据当时象形文字已经出现的实际情况来看,很可能有刻画在任何能够用以作为书写工具的质料如块石、木片上的零散不全的字句。

综上所论,无论是就音乐、图画,还是就典籍而言,黄帝时代都是中国文化的草创阶段。我们坚信,随着新的考古材料的不断发现,黄帝对中国文化的贡献将会越来越受到海内外华人的普遍关注。

(载《黄帝传》,陕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10月版)

【注释】

[1]《管子·五行》。

[2]《路史·后纪五》罗注引《晋志》。

[3]见《山海经·五藏山经》。

[4]《韩非子·十过》:“昔者黄帝合鬼神于西泰山上,驾象车而六蛟龙,毕方并辖,蚩尤居前,风伯进扫,雨师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后,腾蛇伏地,凤凰覆上,大合鬼神,作为《清角》。”

[5]《韩非子·十过》:“师旷不得已而鼓之,裂帷幕,破俎豆,坠廊瓦,坐者散走,公恐惧,伏于廊室之间。晋国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癃病。”

[6]《荆楚岁时记》:“桃都山有大桃树,盘曲三千里,上有金鸡,日照则鸣。”

[7]《论衡·订鬼》:“《山海经》又曰,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于是黄帝乃作礼,以时驱之。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悬苇索以御凶魅。”

[8]《三教搜神大全》:“按传,唐太宗不豫,寝门外鬼魅呼号,太宗以告群臣,秦叔宝奏云:‘愿同胡敬德戎装立门外以伺。’太宗可其奏,夜果无事;因命画工绘二人之像悬宫门,邪祟以息,后世沿袭,遂永为门神。”

[9]《艺文类聚》卷十一引《龙鱼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