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组诗　第1组第4首　海滩之夜

夜，寒彻，没有星光，

海在沸腾；

形态不定的北风

贴腹掠过海面，

像个易怒者，忽然心情好转，

用诡秘的、沙哑刺耳的声音，

向大海瞎谈阔聊，

讲起许多奇妙的故事：

巨人的童话，滑稽又有趣，

和古老的挪威传说，时而

纵声大笑，吼出一些

古代冰岛的召神咒

以及一些古日耳曼咒语，

是那样的阴沉、挑逗而又迷人。

海的白衣子孙们

听得津津有味，

雀跃三丈、乐不可支。

贴着被浪濡湿的沙滩，

在平坦的岸上，

一个陌生人在大步赶路，

一颗心比风浪更狂野

他脚步经过处都有

微光闪烁和蚌壳的迸裂声；

他紧裹一件灰色大衣，

在夜风里疾步前进——

为他引路的是一盏小灯，

闪着可爱与魅力，

自一座孤零零的渔舍。

父亲和哥哥都出了海，

只有渔夫的女儿，

那美丽迷人的渔家女，

独留渔舍，孤零零。

她坐在炉旁，

凝神静听水壶里

带着好预兆的、秘密的噪音，

把吱吱响的小柴枝

拨进火里，往里扇风，

让闪动的红光

奇妙而迷人地照上

她如花初绽的脸，

照上她雪白柔软的两肩，

它们在灰色的粗布衬衫里

不安地向外窥探，

照上她正把腰际

的小裙系紧的

瘦小而灵活的小手。

突然间，屋门大开，

那陌生的夜行人跨进了屋；

爱意深沉的眼光注视

白净纤弱的姑娘，

她畏畏怯怯站在面前，

像一朵受惊的百合；

他把大衣甩在地上，

朗朗一笑说：

“你看，小宝贝，我遵约而来，

与上古的时光同来，

那里，天上的神祇

会下到人间幽会凡人的

女儿，拥抱她们，

还和她们生育出这世上

执掌权杖的王族后裔、

英雄豪杰和奇人异士。

小宝贝，别再为我的

神的身份惊诧，

我请求你，为我做杯甜酒茶；

因为外面真冷，

在这样凛冽的夜风里，

连我们，永恒的神，也会冻僵，

我们的神身也会咳嗽流涕，

虽然这些要不了我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