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妍

雨蒙蒙雾蒙蒙，韵味全在蒙蒙烟雨中。我们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的一行人细雨中漫步在太白县桃川镇，脚下踩踏的是石头铺的路，眼睛看到的是石头砌的墙，村公路的两边间隔不远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的玻璃橱窗，里面全是用石头垒出的各种形状。有故事、有韵味，诗情画意，柔情似水，动感十足，瞬间就让坚硬、冰冷、毫无生气的石头鲜活起来，温柔起来，婉约、柔媚、秀丽起来。

人活一辈子，无论你愿意与否，总是离不开石头。有些石头是因为需要而去特意拣拾；有些石头则是用来铺设绿地道路的，包括活动场所供人休息的石桌石凳；沙子里面混合的碎石以及随处可见、不知来自哪里的大大小小的石头等，不管你是生活在城市还是乡间，随手便可拾取，特别是建房筑路更是离不开石头，没有人会把它们当作稀世珍宝。在芸芸众生中，间或会有孩子们拣拾一些表面上比较可爱，有特点的当宝贝收藏起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毫无兴趣，随手抛弃。

然而行走在这里，不知不觉中心已经完全放在石头上，并且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与石头相融。石头在这里完全就是一道生动、亮丽的风景，讶异得让人嘴巴张大半天合不拢。大小石头好似随便一摆就是一个故事、一首诗。实际上每一处的摆放都显示出设计者的良苦用心，每一处的摆放都浓缩着整个蹉跎岁月里的人生。

其实，能得到重用与收藏的石头毕竟是少数，更多的石头则很卑微，命运悲惨。行走之间，若是被石头硌了脚，顺势一脚，石头已经被踢出很远；若是脚硌疼了，还要再恶毒地咒骂几句解解气。如果众生之间闹起矛盾来，一方就会拉几车石头往对方大门口一倒，先把大门给你堵住，甚至于有些人还会拉几车石头把行人与车辆络绎不绝的道路也堵住，如何堵路，就要以矛盾的大小来定。总之，石头就是任人宰割、任人摆布的最弱势群体，有着最悲惨的命运。人人熟视无睹，习以为常。石头好无奈、好无辜，没有人会真正用心去感受石头的处境与心境。

石头虽然从不说话，却可以很伟大。

石头大度、包容，无论你在六道里面轮回多少次，它们依然会有情有意地在原地等你，忘记你对它们恶言恶语、扔来摔去的所有伤害，只要你需要它们，它们依然会对你忠诚到底决不离弃。你若把它们投进水里，它们便与水相依相息；你若把它们扔到山崖之下，它们便沉睡崖底。无论你把它们放到哪里，它们都会固执地坚守在那里，即使它们的灵魂游离天地，它们的躯体依然会守在原地，空灵飘逸的魂魄终归还是会回归躯体的脏腑里，还原一块妩媚鲜活的石头。

我知道石头都是充满灵气的，我想，即使最小的一块也一定经历了千年万年。有人说它们是地壳表层的岩石因为长期受到自然风化，大块岩体不断地遭遇破坏和分解，又经搬运和堆积而成为大小、形状或成分都不相同的松散颗粒集合体；也有人说它们是与地球同时自然产生的；还有人说它们是从宇宙其他星球上过渡而来的。它们究竟来自哪里，怎样出生，为何出现在这里或者那里，没有标准说法，我也难说清楚。可是在我内心深处总有一种情愫在涌动、悸动，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亲切感，也可能我的前世就是一块石头，我曾经就是它们中的一个不起眼的伙伴。

我情不自禁地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石头，清晰地看到它们身体里面跳动的脉搏，细细的血管里奔涌着鲜红的液体。它们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告诉我，它们的生命力是多么旺盛。聆听它们的心声，用心灵去与它们对话，脑洞大开神游天地之中，美妙、神奇，令人心动，情迷其中。

虽然同为石头，但它们却大小不同，形状各异，贵贱有别，共业里面有别业，一切都与我们这些栖身红尘一梦中的人是如此相同，这难道不是我们现实生活以另一种形式的体现吗？同时它们以实体告诉我们，我们与大自然息息相关，所不同之处，只是人天生就有思想，能表达，而它们的想法与看法却从来没有人去认真地关注与倾听，也从来没有人试着用心地去与它们沟通。它们本身表现出的总是随顺所有众生的意愿，任人随意摆布，踩踏、利用、抛弃，毫无怨言，心甘情愿地为众生奉献自己的一切，默默无言地用实际行动体现着自己存在的价值。

石头自身真的是特别纯洁、干净，表面上看起来它们没有任何生命特征，也不能去体会作为人的酸楚与幸福，体会不到同样是眼泪却有完全不同的心境与意义，然而它们真的有自己的语言，它们的世界也同我们的一样丰富多彩，而我们总是本能地以为完全是人的境界赋予了它们灵动。

面对眼前橱窗里本已浓缩人间悲欢离合的各种动态石头体现出的多味人生，此时亲历的酸甜苦辣多种滋味早已经在我内心深处微波荡漾，连绵起伏。

雨雾中，伫立在最后一个橱窗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细品，“有情人终成眷属”，烟雾弥漫中从这情意缠绵、风情万种、美妙绝伦的石头形体里面竟然如天女散花、纷纷扬扬飘散出绚丽多彩的一顶顶花伞，伞下是瞬息万变、曼妙魔幻、翩翩起舞的七仙女与董永、梁山伯与祝英台、许仙与白娘子……

多少心酸，多少苦难，多少甜蜜，多少幸福都在弹指一挥之间随着岁月一去不再复返。

移步易景，继续沿着石头铺设的公路、小径前行，品味着石头用形体语言讲述的传奇故事，情不自禁地深陷于遐想之中，仿佛置身在虚无缥缈的无垠宇宙，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的是莲步轻移、弱柳扶风、袅袅婷婷的一位位仙女婀娜多姿的倩影；一顶顶飘逸空灵的花伞在眼前变幻不定，衣裙在烟雨中飘曳，耳边能听到她们发出的窸窣声。我痴迷地定在原地，陶醉地眯起双眼，手不由自主地抬起，伸向迷人的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