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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之光
1.5.16 黄柏塬印象
黄柏塬印象

张峰青

初到黄柏塬,让人想起一个词——返璞归真。这个词出自南朝梁太子萧统编撰的《昭明文选》一书,是对陶潜最中肯贴切的评价。陶潜就是魏晋时期影响后世深远的田园诗人陶渊明。陶渊明的人生经历可谓胶着坎坷,他出任过几任小官,身处乱世,一直在“出仕”与“归隐”的两条道上徘徊,直到41岁时,辞去绶印,回归田园,也不再问讯俗务。他的诗作,更偏向于田园山水风光,而在当时却不被人看好。直至他去世的200年之后,经梁太子萧统的诗评推介,其诗文和思想才得以发扬光大,以至影响深远,更是远及西欧等地。其实说到底,是人们推崇陶渊明“复得返自然”的惬意,陶渊明诗作中显露出的纯真和对自然风光的描摹,无不让人喜爱与陶醉。

今天,陶渊明笔下“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宁静、“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安闲、“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禅思,都可以在太白县的黄柏塬找到踪迹。一踏上黄柏塬的土地,就感觉到满眼的诗情画意,黄柏塬就是《归园田居》里反复描摹,让人寻觅难得的地方。

黄柏塬地貌整端平旷,在莽莽太白的群山中,应该算一处休养的福地。这里四面是山,山山相连,极目而望,尽是长满林木的山峦,密密匝匝的草木随山势绵延。山的绿因远近不同,也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光彩。有一条河从镇前舒缓流过,积雪融化的河水,清冽冰凉,沿山脚激荡回旋,在千年万年冲积而成的滩涂石砾间奔涌。有人说:“有山有水好田园。”的确,黄柏塬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它梳理了初来乍到者杂芜纷乱的心绪。

黄柏塬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小街,窄而不长,也完全符合其镇辖规模。小街的两边是安静的商店门面。几层的小楼也有,不怎么高,恬静安闲的样子。许多店铺的墙面都非常别致地被斑驳陆离的树皮装饰包裹着,一股浓郁的森林里特有的木材气息在小街里飘荡着,氤氲着。小街高低不平,是一种常见的横生着乡土味道的沙石路面,在这样的小街散步,步子一定要抬高,力量一定要足够,在高高低低、起起落落、前后腾挪、左右摇晃中,让人感受到一种自然的野趣。更有一些泥坯房舍,青砖支撑的柱子,胡基堆垒的墙面,白灰粉饰,清新素雅,一层层的山石黏合着泥土筑成的房檐台子。石隙里长满毛茸茸的苍老了的青苔。再看房前或屋后,一些人家搭建的朱红或红黄颜色的木质凉亭,为三三两两过往的行人提供了歇脚或休憩的便利。“宏盛客栈”的招牌矗立在街头的太洋公路旁,看到“客栈”二字,古旧的沧桑感油然而生,很自然地让人想到水浒、三国里的仿古街。自东而西,一顿饭的工夫,人可以走好几个来回,可在往返中,只要用心,每一处都是不错的风景。原汁原味的古朴风,在自然亲切的色泽中迎面扑来,让人仿佛回到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乡村,回到了久违难觅、回味悠长而再也回不去的年代。

黄柏塬的人口不多,据说只有不到两千人。小镇的街道上,迎面走过的人,一眼就能辨别出是主是客。黄柏塬的人,从样貌轮廓看,具有巴蜀人黑瘦精明的特点。他们安然自足的神情,外地人学不会。这里老者飘然,给人睿智;少者可爱,给人无邪。特别是他们开口说话,浓郁的巴蜀风味,细气柔声,宛若对歌。“多吃点哟——”“吃饱喝好些咯——”从他们热情的待客语中,可以听出这里不同于西府地区干脆厚重的语音特点。

黄柏塬距县城70多千米,阻隔数重大山,正因为交通不便,这里的人们自有一套自给自足的生活模式。奉行织作耕读的黄柏塬人,用自家的玉米,再掺和酒曲酿成甘醇的玉米酒,享用时添加蜂蜜,以微火温热,绝对是上好的家醅,当地人叫它“闷倒驴”,起名直接,也足见酒劲非凡。山货店里的茱萸酒,色微红,味甘美,也是很好的解暑饮品,三杯两盏,足以让人微醺半晌。山药灵芝,个大肉厚,红如血色,也是本地人引以为傲、热情推荐的家底货。农家乐的空闲院落里家家都喂养短腿的土鸡,除了供应肥美的肉食,还能收获营养经济的柴鸡蛋。水塘里的虹鳟,既可观赏,更是餐桌上的佳肴。

黄柏塬,一个莽莽群山中静谧的村镇,小巧别致,可能它不比川原地区的一个村的规模大,但它迎合了当下“心灵栖息地”的心理诉求。不管它地域偏狭,还是物产丰富;不管它风物淳朴,还是习俗久远,它都将默默地存在,存在于每一个去过又归来者的心灵深处。迷失漂泊、找不到故乡的人,事务缠身、心力不济的人,厌倦繁杂、向往安谧的人,崇尚自然、热爱田园的人,都可以来这里寻求生活的本义。这里的黄柏塬,被称为秦岭深处的“香格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