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玉

我向来是一个中医药的虔诚崇拜者，每听到名中医或奇药材，便不由得肃然起敬。遥想昔年，我还曾萌发过学医制药之志，并且开始收集药学书籍，背诵药方，读医古文。我农村老家的坟地、坡边崖畔也有野生中草药，比如柴胡、甘遂、茜草、远志、地骨皮、酸枣仁等。小时候，还和伙伴们一起拎个小篮子弄过这些药材。记得30岁左右在学校教书时，一次因为感冒熬了一大碗汤药。几个教师看到后说：“这么一大碗药，你愁不愁喝呀？”而我从来不怕喝汤药，这次更是突发奇想，竟将一大块锅盔掰成碎蛋蛋泡进药碗，然后边喝药便吃馍，津津有味。一伙旁观者瞠目结舌，不得不佩服我真是个中药肚子。

正因为一辈子积淀的对中医药的崇敬和好奇从未消减，所以当我随着采风团的同志乘车来到柴胡山村，来到药王仙谷的时候，景的感触、情的投缘、意的契合，让我一下子激动了。

看似一处普通的山地，原来竟是我国古代杰出的中医药学家孙思邈修炼隐居、采药制药、悬壶济世的地方。我钦佩这位中医药的传奇人物独到的眼光和务实的精神。在太白山里，一伸手就能抓一把药材，树梢上的云雾七、屋顶上的瓦松、石头上的石斛、山坡上的柴胡，确实是太白山上无闲草。孙思邈也许是走遍天下山水后选准了此地，也许是循名声而直接到这儿隐居。这位少时因病学医、活了140岁的奇人，被这儿的遍地药材所吸引，被这儿的灵山秀水所陶醉。他以一种殉道的精神，在此长期隐居，采药修炼，治病救人，并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发愤著述，完成了他的具有开创意义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其书首列妇女、儿童疾病，并倡立脏病、腑病分类，构筑了中医新的系统。

在观光百草园，我看到了园内种植的地丁、紫苏、猫儿眼、麦冬、苍术、丹皮、秦艽、连翘、曼陀罗、芍药、白芥子、金银花、大黄等近30种中草药。这些药名，尽管我早已耳熟能详，但对它们长什么茎、生什么叶或者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却并不尽知。当它们就在我的眼前、我的脚边的时候，我忍不住对它们看了又看，甚至伸手去触摸它们。

在药王谷，我以朝圣般的目光和心情，凝望着药王孙思邈的塑像。说来有点奇怪，望着这尊今人雕塑的药王像，望着望着，他竟然与我脑海里所浮现的千年前的大医药学家孙思邈的形象重合了。这是一个目光深邃睿智，胸怀悲悯恻隐之心，且具有普世济人之志的医学大家。他热爱着并眷恋着这个滋养他成就他的河畔山村，若有所思，好像还有什么任务没有完成似的。

千年往事，大多为过眼烟云，杳而无踪了。然而有益于老百姓的事却绝对不会被历史的风尘所湮没，它会被积淀下来，它会历久弥新，如吉光片羽，弥足珍贵。《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就是如此，包括民间口口相传的许许多多孙思邈的逸闻轶事亦如此。因为它们已深深地扎根于富有营养的大地土壤中，久久地生长在一代又一代善良的老百姓的心田中。

写到这儿，我不妨把话题拉得稍微远一点。

我国是一个文明古国，有着灿烂而悠久的历史文化，中医药正是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数千年来为中华民族的身心健康和种族繁衍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因而一直受到人们的尊崇和珍重。晚清时期，西方医学大规模输入中国，此后，医学界部分留学归来的“德医”“日 医”和“英美医”等，在现代化、科学化的旗帜下，对中医药持改造、轻视甚至反对的态度，认为它落后于时代，甚至是封建迷信骗人的把戏。这无疑是对包括张仲景、孙思邈、李时珍等在内的中医药大家和祖国传统医学的公然亵渎。这种潮流在此后的年代里，或明或暗，或汹涌或收敛地一直存在着。我们承认以解剖学、生理学、病理学、细菌学和临床诊断学为主要特征的西方医学的进步性和科学性，它的传入对于中国的医学事业肯定大有益处，但它绝非因此而贬低和排斥中医药的理由。中西医彼此尊重，取长补短，相互结合，无疑是国人的福音。然而不幸的是，那些从外国学了西医的某些人，却数典忘祖，菲薄自己的中医药。北洋政府以中西医“致难兼采”为由，在新颁布的学制及各类学校（自然包括医学）条例中，完全把中医药排斥在医学教育系统之外。其教育总长汪大燮公然提出要废除中医中药。悠悠百余年过去了，而此种余绪迄今犹存。中科院的一位资深院士大约在10多年前仍在重复中医药是封建迷信的老调；甚至到2010年，还有中南某大学的一位张姓教授，在《医学与哲学》杂志上发表论文，呼吁告别中医中药。

如今，屠呦呦的青蒿素获得诺贝尔大奖，让全世界都对中国的传统医药刮目相看；在全世界，已有183个国家和地区推广和应用中医药；我们祖先留下的不少宝贵的中药方剂，竟被日本、韩国等国家抢先注册，成了他们的宝典。此时此刻，我再次瞻望药王圣像，再次回眸药王仙谷，不禁感慨系之。

眼下，面对鹦鸽镇柴胡山村的巨大变化，可以肯定的是，千余年前的药王孙思邈，至今仍然在余荫惠民，泽被后世。也许是药王谷的昭示吧，一个“药”字，让这儿的干部和村民看到了新的希冀和灿烂的光芒。他们一下子找到了治穷致富的秘籍，找到了发挥得天独厚的优势的良方。真是好一个“药”字了得。

如今，柴胡山村种植的药材达1200亩，人均近2亩，人均年纯收入过万元。而在所种植的药材中，旗帜性的自然是柴胡，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柴胡山村。

在离开柴胡山村、离开药王谷的时候，我特地又到观光百草园走了一遍，并特地到药王茶的植株旁看了看，牢牢地记住了它的形状。因为在四五年前，有友人送我一袋药王茶，让我品尝，还央我为这特别的茶写点什么。后来我撰写了一副联，录之如下，权当这篇短文的结尾吧。

披云戴雾，太白山高千峰秀；

健体强身，药王茶奇一品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