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丛笑

登险峻的秦岭山，道路崎岖，有的地方干脆就没有路，脚下砾砾石石。一脚下去就是一声隆隆响，石头受登山者的脚力向下滑去。只是那石头也因有不少人踩踏而变得棱角稍退，山峦也不是尽如画家们笔下的奇峰峻峭，更不是如未登秦岭人们的想象。从秦岭脚下攀登秦岭的主峰太白山，登到海拔3000余米处，忽见横空出现一个奇迹，脚下的山梁变得无比平坦和宽阔，南北宽四五里，东西长达数十里之遥。人们称这儿为跑马梁。我想，这真是奇迹哟！戳天的秦岭峰巅附近，宇宙老人怎的就造出了一道跑马梁？

跑马梁上没有灌木，没有茂盛的绿草，大约是因为到了此高度，草木一般就不会生长了，所以脚下也只有藓草一类。我站在跑马梁上远眺，左右的秦岭峰峦都在我们足下，但它仍显出冷酷的尖削和峻峭。那无数的山峦黑青黑青，山顶上白云戴帽。白的云彩，与黑青的峰峦相互映衬，云游山静，变幻无穷。巅峰的下边，便是如练白云、浓云和彩云，一片片横向流着，让人爱得入神忘我。这等高度上，因为无污染，天就蓝得似水洗过一般，山就清晰得似一幅幅水彩画。到了晚上，那空中悬挂的月亮就是一面千拂万拭过的明镜。把清辉洒在梁上，整个宇宙变得静穆、清凉、无杂无染。这时候，你就会诧异自己是否来到了月球的冷宫里，因为这儿全无浮躁和喧嚣，更不见其他动物，寂寞同月同天，四上八下构建出了月的宇宙。

我同李君和背工在跑马梁上小宿了一晚。我们住着由背工背上来的单人帐篷，食方便面，钻鸭绒被窝。跑马梁上夏日晚上的天气很冷，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不时钻出被窝，在跑马梁上大喊大叫，对月欢呼。背工对我说，上山时候，山下的道人有交代，如遇黑的云块，千万别大喊大叫。因为一喊一叫，那黑的云块被声音震动了，随时就会下雨下冰雹。真是庆幸，这天晚上的云很少很薄，缥缥缈缈，又是在晚上，我虽然狂叫，却是未见下雨和降冰雹。我在跑马梁上奔跑，跑几步便气喘吁吁。这儿空气稀薄，相对的氧气就少，所以让人感到乏力，脚下如踩着棉花包子软塌塌的费劲。我想，如是真有一匹马上山，骑于马上，在跑马梁上狂奔，那可是实践月球上的生活呀！

距跑马梁700余米的太白山顶峰，建有寺庙。寺庙的房顶全由瓦砾覆盖。那寺庙终日在云雾之中，因之墙壁、地板和瓦砾都十分潮湿，黑乎乎的可滴水一般。我望着寺庙上的瓦砾出神，心想，它是否是马驮上巅峰的？道士对我说，那可不是，要把山下的瓦和砖块运上山巅，就得靠羊只的力气。因为羊只是爬山的能手，可爬很陡峭的山。人们给每只羊的尾巴后带一片瓦或一块砖，就驱赶着羊只上山。一群群羊只带来了一堆堆瓦片和砖块。几年时间，这座寺庙的物资就运够了，寺庙也就建起来了。

我在下山的路上，又经跑马梁，我想，如是羊只在这儿撒欢，更好哩！因为它很阔很阔。但是，羊只在这儿也只能是“过客”，因为跑马梁上没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