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汉江源的必经之路是塘口。塘口距太白县城东约8千米。秦岭主脊向南延伸到红岩河（褒河上游）从鳌山脚下流过，太白县咀头（虢川）与桃川两镇之间有一个五里坡，古称衙岭，地理上的衙岭“分渭汉”，指的就是渭水的石头河与汉水的褒河分界处就在此岭。塘口村东是衙岭的一部分，也是渭河流域（石头河）与长汉流域（褒河）在太白县境内的分水岭。“衙”者，旧时指官府办事的机关，衙岭是办事机关的分界线，不知此衙岭到底东侧是官府办事机关还是西侧，如今衙岭修公路时在此凿出了一个垭口。垭口石砌墙体上雕塑两条飞舞的大龙，一条是黄色，一条是白色，其意为黄河和长江流域。塘口的上河是衙岭西的第二个河谷，第一个河谷地图上没有标注其名，它是海拔2243米处发源的一条河。河两岸有草滩、蒿谷堆、东沟等村庄。第二个河谷是塘口的上河，上河的最北端是秦岭主脊，此段海拔2317米。从河流长度、河源地区海拔与高度来看，上河略胜一筹。塘口的上河，河流顺畅得几乎自北向南成一条直线。在由北向南流进中，上河出塘口遇到鳌山北麓的阻挡，一个潇洒华丽的转身，入虢川河成为红岩河的主干。

塘口位于虢川河的右岸，两山间约400米宽。下宽上窄的喇叭形河谷由南向北逐渐缩窄。过了河谷，就进入上河的河源区了。塘口河谷土地肥沃，昼夜温差大，很适合于种植蔬菜。无污染、无公害的蔬菜品种多且品质好，产品被销往全国各地。宝鸡、西安等地的超市中，不乏其生产的蔬菜。蔬菜产业的发展，使塘口村近年几乎不种粮食作物了。依靠蔬菜生产的收益，农村的土坯房变成两层的砖混结构楼房，不少家庭有汽车等。塘口村已成为富裕文明的秦岭山村。塘口河谷过去有两个行政村，一个塘口村，一个上河村，现在两村合一，统称塘口村。塘口村向北依次是荣家店、西巷口、上河村、上河林场等8个村民小组。四年前，我们来此地考察褒河源时，这里的通村公路才修了一半约4000米，现在已修到上河村林场。上河河谷两侧，绿荫蓊郁，青山苍翠，芳草茵茵，上河水缓缓南流，河两岸蔬菜地绿油油一片。收获拉菜的车流在河谷中穿梭，一派繁忙景象。

塘口以上的河段是水利工作者常去的河段之一，2016年七八月间，水利工作者两次来考察。7月18日，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闷热的天空堆起厚厚的云层。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组织作家去太白采风，S君这次却离开采风团去了一趟塘口，走四年前的探源之路——上河再走褒河源。8月13日，是个周末，S君与4位热心河源的同行又去汉江源头，从秦岭主脊迷糊顶，去“绥阳小谷”，完成从汉江褒河源到渭水伐鱼河两河源头间的穿越。

7月18日，下午1时后，天上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秦岭笼罩在烟雾之中。水泥铺就的山间小路漫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流，路成了集雨面，雨水簇拥着向低洼的地方流去，上河水流顿时丰满起来。上河林场的白副场长听说我们要去探汉江源，很是热情。他告诉我们，2014年9月，北京中科院的专家们来寻找汉江源，当时他不在场里，后来才知道此事。对上河林场城能被确定为新汉江源，他是很高兴的。守护着的这片青山绿水，其实是深山藏宝呀！当我们请他推荐一位向导进源头时，他不假思索地推荐了塘口八组的余富。

余富我们是打过交道的熟人，四年前在上河林场，就是他给我们介绍了源头情况，领我们进山一段。余富曾是林场请的当地农民工，十多年来就在林场工作。现在他在上河的家中经营几亩蔬菜田，是养了30多头牛的牧场主。三个儿子都大了，不让老头子进山吃苦了，他只好辞掉林场的工作。虽说是回到家里帮孩子们干些零星小活，但却挣起了大钱，年收入20余万元。白副场长领我们到余富家，家中门开着，庭院里停着一辆拉货车、一辆小汽车，室内收音机响着，就是没有余富和他家人。老白与余富的儿子熟，拨通电话，问余富在哪里。原来余富这几天帮村外的人收蔬菜装车去了，不在家中。与余富联系上了，听说请他做向导，进一趟山，他很乐意去。余富说，他还可以顺路看看自家的牛群。和余富沟通好了，我们明天一早把余富从打工的拐里村接到上河林场，一起去上河探源。

18日开始下雨，19日凌晨停了。早晨起来虽然云层还很厚，但没有落雨滴，我们悬着的心放下了。不下雨，就可以进源头了。昨天的雨很大，今天虽然雨停了，但道路湿滑难行，雨淋在草木上露水很大，进山的路肯定不好走。我们去县防汛办找几套雨靴、雨衣穿起来，去拐里村接上余富，和Z君等一起向源头出发了。

上河的植被很好，下了一天的雨，上河的水大了，却还清澈。河道两侧一米多高的蒿草把河床密密地围拥着，河畔上被昨日降雨洗涤过的草木、蔬菜等绿莹莹的，河水在绿草的簇拥下，哗哗向南流淌着。余富做向导，走到山路前头，在放牛人和采药人走的小路上前行。过去村上的人都住在上河的下游塘口附近，人们进山去放牛、耕田都是向北走，走上坡路，所以就把向北走的河叫上河。上河在林场以北，第一条河流叫车长河，发源于秦岭南麓，从左岸汇入主干河流。从上河林北行500多米，右岸、左岸两条河流呈“Y”字形。右岸的河流出自百草沟，当地人称其为百草河。从上河左岸与主干汇合，当地人把主干上河称作西沟河。沿西沟上行1000多米，上河主干（此段称西沟）右岸是汇流的金长河，因有人在河里采过金子，就叫作金长河。流水的山谷叫金洞沟，从金洞沟流出来的水汇入西沟河，形成上河的主干。一道围栏挡住了前行的路，行人只能越围栏而行。老余告诉我们，这是上河村的人为自己的牛群不乱跑而设置的围栏。围栏后是一片宽敞的山地草甸，老余的30多头牛就在这里牧放着，一个星期老余上来检查一次，其余时间牛自由活动，饿了吃吃草，渴了喝源头水，夜晚牛群挤在一起休息。秋末冬初，老余把牛收回圈里养着，或养肥作为肉牛出售。河谷的水在草甸里乱流着，一会儿在草甸中间，一会儿又流到两边的山崖旁。放牛人踏出的小路，在不高的草甸间延伸，像一条土黄色的蛇在绿草间探着头。过了这片草地，两边的山又窄了起来，向一块靠拢，河水在山间流淌。

向北再行1500米，一座小庙掩映在青翠的山林中，一处垭口缓坡上的庙叫文公庙，高不过2米，长不过2米，宽1米左右，不如农村富户人家的鸡舍。庙虽其貌不扬，却全部都是石质材料砌成，墙石、房檐、屋面，清一色的花岗岩石材，而且雕刻精细。两侧的山墙上，雕刻的花瓶花卉的样式大方而别具一格，工艺精湛。老余说，这庙少说也有200多年了，进山的人都在这里敬拜它。仔细端详，小庙内有一瓷的小神像，如孩童玩具般大小，不知是谁给穿着红色的衣服。一只小香炉上，香插在香炉中，看来刚刚有人敬拜过。文公庙是为纪念唐代大家韩愈而建的，韩愈是唐代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被誉为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对皇帝迎奉舍利大加抨击，因多次痛斥佛不可信而遭贬，受尽颠沛流离之苦。韩愈作为政治家、诗人，钟情山水、热爱大自然。太白山多韩愈庙，少佛家寺院，形成道强佛弱的宗教格局，这可能与人们尊重韩愈有关。

告别文公庙继续向北前行约1000米，山间的草甸上有稀疏的灌丛，灌丛被溪水围绕，流过一片湿地，向导余富前去寻找中科院刘少创等发现的水泉，却没有找到。四年过去了，泉水周围的环境变了，泉眼被淹没了也有可能，也许我们并没有找准位置。用4G 手机测地理坐标，也因山中无信号而没有结果。泉没有找到，哗哗的水声却响彻寂静的山坳。我们继续溯水流而上，稀疏灌木前是一块形如鱼体略带微坡的山间空地，空地中长满没人高的水艾草，齐刷刷一片翠绿，翠绿之中的黄色花儿在秦岭主脊的南坡草地上盛开着，让夏日的秦岭更显得俊秀。秦岭主脊在这一段海拔并不是很高，地图上标注2300多米。主脊南坡的山崖石头像一条条北方汉子，与周边的棵棵松树相依偎，护卫着源头的这片湿地。可能是进秦岭主脊的人少，原来行人踩出的小路，被小艾草挤占得几乎寻不见路径。一阵风吹来，艾草随风摆动，方可寻见曾经的小路。密匝的草给穿越这片草地增加了不少困难，草上的水珠打湿了衣服，高温高湿下我们一行人被水浸透，不得不脱掉雨衣轻装前行。余富走在前面带路，他高兴地喊叫着，前面就是秦岭大果梁（主脊），河源到了。

离开满河川的水艾草，我们跨过西沟河上河，向西北方向行约2000米，来到秦岭主脊南坡，一个当地人叫迷糊顶的地方。只见一片林带，几眼泉水汩汩地流着。这就是褒河源，即新汉江源头的第一缕清凉。我们几个寻源之人，敬畏地蹲在泉边，用手掬着泉水，香甜地饮了起来。源头的水真甜。喝了汉江源头的水，一路艰辛随之被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