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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根
1.6.21.1 之一穿越大秦岭
之一穿越大秦岭

这天,秋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地下着。

西安城南客运站候车大厅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因是同伴订的网票,我赶紧来到了电脑前排起队来。我先拿出身份证,人模狗样地在电脑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自以为弄懂了,就噼里啪啦点起来,岂料它怎么也不听使唤,我急得抓耳挠腮,左顾右盼。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的一位年轻男子,急不可耐地伸过手来,麻利地替我操作起来,三下五除二,票就自动出来了。这时,我觉得狼狈极了,脸一下子很烧很烫。唉,没出过远门,没见过世面,竟然连个票都弄不出来。平时,自己不是在电脑前交过费、在取款机上取过款吗?可就是没见过,电脑上还能购票、取票。真是被爷爷过去常说的一句老话说中了:不读一家书,不识一家字。关键是自己以前只在窗口买过票,所以面对这个不会说话的新玩意儿,真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说明什么呢?一是说明自己长期身处穷乡僻壤,孤陋寡闻,没见过外面精彩的大千世界,没亲历过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的大社会,早已经成了坎井之蛙;二是说明社会发展太快了,世界变化太大了,特别是科技产品日新月异,瞬息万变,自己落伍了,跟不上新形势了。还有,就是自己生活阅历太浅,知识面狭窄,充电不及时,融会贯通不够所致。

故而,扪心自问,自惭形秽,就是必然的了。

十一点三十五分,我和同伴急急忙忙搭上了西康大巴。十一点四十分,大巴驶出了城南客运站,沿着西康高速,顶风冒雨疾驰而去。车内,前后两台电视上播放着综艺节目。有的人交头接耳,咕咕叽叽聊着天;有的人伸着脖子,目不转睛地观看着节目;有的人歪着头,呼噜呼噜睡大觉;有的人茫然地盯着窗外,欣赏着沿路风景,正如极少出过远门的我。

不久,大巴就进入了山谷。窗外,重峦叠嶂,连绵不断;风起云涌,雨雾缭绕。我们的车像离弦之箭一样,一股脑儿钻过了一个又一个隧道。不同的隧道里,光线亮度都不一样,有的明亮,有的幽暗。有的隧道很浅,刚进去就能看到那边出口透进来的光亮;有的隧道幽深绵长,走了好久,仍然望不到出口。于是,我便产生了一种错觉,我们的大巴似乎穿行在夜晚亮着路灯的街道里。正疑惑着,车就忽然钻出了洞子,回到了白天,钻进了秦巴山区的茫茫雨雾里。

一开始,我还天真地想,默默地记下一路经过的洞子,看看有多少。哪知,眨眼间,忽地一个,忽地一个,钻过了一个又一个洞子。实在有些目不暇接,就放弃了。我不禁感叹起来,这世界多像我们一路前进的大巴车,正在神速地穿越时光的隧道。一个洞子就能秒杀几百里,正所谓一洞穿南北,天堑变通途啊。

一出洞子,我就不经意地看见,在逶迤起伏的秦岭大山的沟道里,原来的低速公路像一条匍匐的长蛇,紧贴累累赘赘的悬崖峭壁,缠来绕去。沟道里,空间狭小局促,半坡上、悬崖下、塄坎边、旮旯里,总会因地制宜,因势起屋,掖着藏着十家八家,三家五家,或者一家两家鸽子笼似的民居。这些山窝里的人家,似乎家家户户门前,都没有正儿八经的路,简直看不出他们在哪里种地,平时都吃些什么,甚至也看不出他们在哪里饮水。不过,如果仔细寻觅的话,可以偶尔发现,山坡上或者房前屋后,似乎有土炕大、手掌大、鞋带宽的庄稼地,一片片、一绺绺整整齐齐地种着玉米、烤烟、蔬菜之类。当然,滂沱大雨里也会有惊喜,不知不觉间,一条瀑布赫然闯入眼帘,它从参差突兀的石缝里滚珠溅玉般嘈嘈切切而下,一下子将我拉回到童年记忆中的山沟里。

出门三步远,另是一重天。老话说得一点儿没错。我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关中平原,坦荡如砥,沃野良田,一望无际。茫荡的秦岭山中,一处处民居、村庄和县城都成了盆景,成了一个个不起眼的小物件,成了大秦岭衣褶里的小虮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我们中国人很传统的生存方式。但山是石头山,叩石垦壤,种不来庄稼;水是矿泉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喂不饱肚子。所以,我大胆地推想了一下,千年百年来,生存于秦岭大山中的人家,他们世世代代守着大山,困于大山,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是极不容易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产生了些微的自豪,觉得自己出生在关中农村,真有点儿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蓦然间,我感觉自己终于活明白了。原来,人生蹐局天地之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