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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来,沈彤彤始终和周琰在一起,寸步不离。
周琰如孩子般依恋沈彤彤。沈彤彤一不在,他就有些慌张和不安。
这些日子,他忆起好多片段,那些片段,像童年时翻看的连环画,画面犹存,情节模糊;又如散落的珠子,找不到一根线将它们连贯。

像梦中去往不知名的远方,路经无数站点,
但始终靠在一个人的肩上。
晴朗的午后,他们坐上开往古镇的班车。
班车驶上高速公路,奔驰。沈彤彤靠在周琰的肩上昏睡,任什么都弄不醒的样子。像在梦中去往不知名的远方,路经无数站点,但始终靠在一个人的肩上。
两小时后,班车抵达古镇。
古镇楼宇、亭台、酒馆、店铺,均是仿造而成。
沈彤彤和周琰在古镇蜿蜒的小街兜了一圈,前往渡口,乘船抵达对岸的大佛禅院。
进院门,朱红墙波浪般滚滚连绵好似没有尽头。脚踩石梯而上,登至高处,豁然开朗,硕大圆形平台处有一殿堂,名为:罗汉堂。
“记得我们一起数罗汉吗?”沈彤彤问周琰。
周琰摇头。
他们携手走进罗汉堂,罗汉堂空间足有三楼高,人一进去就变得渺小。
数罗汉有讲究,左脚先跨进堂中,就从左边数;右脚先跨进去,就从右边数。
夸张的泥塑罗汉,横挑鼻子竖挑眼,瞧谁都是虫,怒其不争,笑其嗔痴。凡人无不陡生畏惧,步子也快了,一路按年岁默数,岁到即止。
沈彤彤在第二十五尊罗汉像前,驻足观望。
那尊罗汉名为欢喜尊者,只见他笑容可掬,须眉颀长,洁白如雪,垂至嘴角,像拂尘打了绺。
“这就是我。”沈彤彤歪头瞅周琰,“像吗?”
“笑起来像。”周琰说。
沈彤彤倒退几步,伫立在第二十三尊罗汉像前,对周琰说:“上次来数,我是这尊。”
周琰呆呆地观望第二十三尊罗汉。那尊罗汉,横眉立目,满面怒容,有些狰狞。
夕阳猩红,古镇河边的楼宇房舍,形成凹凸厚重的金色剪影。
沈彤彤和周琰住进一家旅社。
旅社倚山而建,山间有凉意,强烈而清新,穿鼻过肺,洗涤一腔污秽。
他们并排倚靠在床头,沈彤彤翻开一本相册,给周琰看。
怒其不争,
笑其嗔痴。

相册里,存放着他们的合影,记录了三年的时光。
周琰一张张翻看,感叹:“原来,我们去过那么多地方。”
沈彤彤从相册末页,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周琰:“你认识她吗?站在你右边的女孩儿。”
“不认识。”周琰摇头。
“仔细看看。”
“好像在病房里见过……”周琰看了又看,“她是谁?”
“她是乔嫚。”沈彤彤语气平静地说,“你先跟我好。后来,你认识了她,就跟她好了,就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
“你说她比我有味道。”沈彤彤逼视周琰,目光咄咄逼人,“你说她比我开放,比我妖娆,能让你尽兴。你叫她小妖精,她叫你大浑蛋,你说你就喜欢小妖精,你说妖精才是女人中的女人,没有男人不着迷……”
沈彤彤的声音越来越大,口气越来越凶,像发泄,像痛斥,像咒骂。
周琰惊惧地看着沈彤彤,心中万分恐慌。
狼毫雨下了一晨,把山的青色滤成淡青色,峰峦一层浓、一层浅,交叠拔升。山间仿佛有路,似细碎犬牙,蜿蜒其间。
沈彤彤赤足伫立窗前,眺望远山。
周琰从背后抱住沈彤彤。
“昨天你吓着我了。”周琰在沈彤彤耳边轻声说。
沈彤彤转过身,双手环绕周琰脖颈,吻了吻周琰嘴唇,说:“我错了,亲爱的,我以后再不那样了。”
“我只喜欢你,不喜欢别人。”
“你离不开我,对吗?”
周琰拼命点头。
“你会离开的。”沈彤彤避开周琰的目光,怅然道,“当你什么都想起来的那一天。”
“不会,不会。”周琰把沈彤彤抱得更紧,“我发誓。”
沈彤彤捂住周琰的嘴,问:“想娶我吗?”
“想。”周琰哑着嗓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