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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腿”一词,典出《金瓶梅》。西门庆与别的女人乱搞,潘金莲数落其“劈腿”惯了。如今,用来形容感情出轨,脚踏两只船或多只船。

沈彤彤是查度娘,方知其含义。

她很反感这个词,她自认是个“三观”极正的人,她绝不会“劈腿”,也无法容忍对方“劈腿”。

事与愿违,周琰恰恰就“劈腿”了。

“劈腿”之后,在搏击擂台赛中,被对手打成重伤。这是上天对一个“劈腿者”的惩罚吗?也是“劈腿者”罪有应得的吗?

作为恋人,被对方无情“劈腿”,大多满腹悲愤,恨不得用发芽的土豆、长黑斑的红薯、腐烂的生姜,炖上一锅靓汤,让对方喝下中毒身亡。

然而,当对方真突遇不测,被甩一方十有八九会心软。过去的已过去,又无滔天仇恨,他或她再不好,彼此也有过一段曾经。那些曾经,或美妙,或清新,或狼狈,或窘迫,或缱绻,或伤怀,细细碎碎,点点滴滴,无论短暂或长久,皆是相恋积累。

沈彤彤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拾掇过往的碎片。

夜凉如水,风从遥远的地方来,灌进公寓卧室。

沈彤彤睡不着,自与周琰分手,她便长久失眠。一开始,难以入睡;后来,入睡就入梦,梦境纷乱压抑;再后来,睡睡醒醒,醒来就再无法入眠,瞪眼到黎明。

她曾发誓,哪怕焚化成灰,也绝不与周琰共枕眠。

而现在,她将失忆的周琰从医院接回公寓,躺在他身边。

周琰睡得很安详,很香甜。

细细碎碎,

点点滴滴。

清晨,沈彤彤轻手轻脚起床,走出卧室,走进厨房,拉开冰箱,拿出一盒冻得硬邦邦的冰块。

她从盒子里抠出一块冰块,顺着周琰睡衣领口丢进去。冰块从前胸滑到小腹,周琰浑身一机灵。紧接着,沈彤彤又丢进一块。周琰惊醒,腾地坐了起来。

“醒了?”沈彤彤面带笑意,温存地看着周琰。

“我在做梦?”周琰茫然地张望四周。

“不是梦。”沈彤彤说,“以前,我叫你起床,你不起,我就往你身上丢冰块。”

周琰咧嘴一笑。

远郊旱冰场,冷清空旷,生意萧条。

几对脚蹬五彩轱辘鞋的男女,牵手在场中转圈滑动,或摇摇晃晃,或高速驰行。

周琰擅长搏击,也擅长滑冰。他技术精湛,引领沈彤彤在冰场中舞蹈般飞奔,颇有御风长啸之感。

他们滑了两个小时,天色渐晚。沈彤彤说:“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怎么回去?”周琰问。

“那天,你的车丢了。”沈彤彤说,“记得吗?”

周琰挠头,努力回忆:“好像就是,就是丢了,那——我们怎么回去的?”

“那天,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沈彤彤说,“沿途拦车都不停,后来我腿痛得走不动了,你就背我走,一直背到有灯光的地方。”

“上来。”周琰弓身蹲下,“我背你。”

夜风中,周琰一路小跑。

沈彤彤拍周琰的肩:“别跑这么快,那天你走得慢。”

周琰放缓脚步,恍惚道:“我好像真的这样背过你。”

“那你还记得,对我说过什么吗?”沈彤彤问。

周琰摇头。

“你说,你身体比我壮,我老了,走不动了,你就——”

“那天,你背着我走,

一直背到有灯光的地方。”

“就怎样?”周琰追问。

“你就这样背着我。”沈彤彤说,“背着我去这里,去那里……”

“哈哈。”周琰大笑出声,“我没这么肉麻吧?”

回到公寓,在小区停车场。沈彤彤指着一辆红色的奇瑞轿车,对周琰说:“你的车。”

“不是丢了吗?”周琰在车前车后转悠,仔细打量。

“又找回来了。”沈彤彤说,“保险公司不给赔,我们都绝望了,心想舍财免灾,后来警察居然给找到了。”

“我开车技术怎么样?”周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很棒。”沈彤彤说,“可医生不让你开车。”

“真想试试。”周琰说。

“不行。”沈彤彤打开汽车后备厢,里面放着一大堆花花绿绿塑料包装的零食。

“这么多吃的?”周琰问,“你买的?”

“你的后备厢是个魔术袋。”沈彤彤说,“以前,你总是在里面放很多零食。你说,那是给我的‘贴心小零食’。”

“以后,我还给你买。”周琰显得很兴奋。

“你会吗?”

“当然。”周琰斩钉截铁道。

沈彤彤蹲在地上,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