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写意人物画的艺术特点

写意人物画是相对工笔人物画而言的技法体系，它是以生宣纸和水墨作为主要绘画材料，利用粗细多变的线条和笔法变化与水墨相配合来完成艺术表现的一种绘画形式，它的艺术特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意象的造型原则

形象是造型艺术赖以生存的依据，而形与象的造型方法则体现了造型艺术的特征。

中国画基于写意性艺术观的意象造型原则，在意笔画法的技法体系中体现最为典型的写意人物画也不能例外。

写意人物画的意象造型是画家的主观意蕴与表现对象交融结合的产物。中国画的意象造型观念认为，绘画艺术的造型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去模仿自然中的真实，但也不能完全脱离客观对象而主观臆造。既是以客观对象为依据，又有感而发，利用主观情感去观察认识对象，从而创造出既表现了客观对象的典型特征，又与客观对象的自然形态有一定的距离，处于“似与不似之间”的艺术形象（图4-1）。

图4-1　梁楷　泼墨仙人

写意人物画意象造型的表现过程，是一个充分发挥艺术创造的主观能动性的过程。它在立足于表现客观对象典型性的基础上，自由地选择和利用客观对象各种有利于造型的因素，突破了客观真实性的约束，舍弃和排除了光影与色彩的影响，把具象的形体转化为抽象的线与笔墨，把立体的三度空间关系转化为平面的二度空间关系。写意人物画意象造型的原则还可以根据形式美与艺术追求的需要，对造型进行夸张与变形，使画家重点强调的客观对象的内涵得到了突出，加强了写意人物画抒情性与表意性的艺术功能（图4-2）。

（二）以线为主的形式特征

写意人物画以线造型的灵活性首先体现在它的造型功能上。线作为一种造型于段，利用粗细、浓淡、干湿、苍润、轻重以及穿插、叠压、转折、顿挫等表现语言，不仅在客观上表现了自然物象的形体结构，而且在视觉上形成了节奏与韵律，既体现出一定程度的真实性，又创造了一种静谧的氛围，其造型的内蕴与个中滋味，形成了中国画特有的东方意蕴。

写意人物画线的灵活性还体现在它的便利与直接上。正是由于线的运用，使写意人物画排除了光、色以及体积、透视等干扰，直接切入对物象形态最本质的表现中。它通过有目的地筛选，把客观物象表面的、可变的，由外因形成的非本质的东西统统舍弃，而迅速、直接地把握和表现这些变幻不定的表象背后客观物象最本质的、稳定不变的典型特征（图4-3）。

写意人物画线的表现性首先体现在线的性格化上。线的性格化实际上是线的人格化。作者的思想、审美好恶等内蕴的学养，通过线得以体现和表达，使线成为画家主观情感与创造意念的外化。线在表现客观对象的同时，实际上也表现了画家自身。所谓艺术形象的典型性，虽然也与客观物象的具体体现相关，但更大程度上来自于画家情感的选择，表现了画家自身的理念。因此，线的表现性作为画家心灵的迹化，则具有了个性化、人格化的特征。

线的表现性还体现在笔法变化上。中国画的笔法变化来自书法，笔法的抑扬顿挫，构成了中国写意人物画特有的形式美感，当它与造型功能相结合时，不仅表现了物象的形态，同时所呈现出的条理化与节奏美，使线具有了独立于物象之外的审美价值。

图4-2　任伯年　人物

图4-3　任伯年　苏武牧羊

写意人物画线的表现性还具有暗示与联想的功能。线作为写意人物画落实意象的表现语言，之所以能够游刃有余地在主客之间充分表现，在很大程度上要依靠线的暗示与联想功能。浓重者沉重，轻淡者飘逸，行笔慢有苦涩之感，行笔流畅则有轻松之趣。如此种种，不仅使线表现了形状，还暗示了体积，不仅表现了结构，还暗示了质感。

写意人物的线的外在形态变化较大，因此线与联想和暗示的关系也更为直接，这也是写意人物画用线的情感外露与工笔人物画用线的含蓄内敛的根本差别。

（三）笔墨互助的表现手段

以线造型构成了中国写意人物画的形式特征，笔与墨的密切配合则使以线造型得以具体落实，因此可以说，笔墨是写意人物画形式特征的灵魂。

“笔为墨之帅。”用笔的重要性在写意人物画中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用笔的变化首先在于对线的体悟。学习中国画，如果不能从用笔的变化中去表现、体悟，品味线的意蕴，那就无法找到进入中国画艺术殿堂的大门，而线的种种内涵则是利用笔法的变化，通过墨色予以展现的。笔与墨相辅相成，笔无墨则无以显现，墨无笔则不灵动，笔主气以立骨，墨主韵以传神。笔法变化“立其形质”，墨色辅助以为配合（图4-4）。

图4-4　周思聪　拾贝图

笔墨互助奠定了写意人物画的基本技法，其具体运用大致有如下几个要求。

1.意在笔先

虽然人物画一般都有一个草稿，但写意人物画由于工具材料的特殊性，可改动的余地很小，故而对笔墨的运用仍要预先有一个大体设计，这实际上是对要表现的对象在内心进行意象转化的过程，是观察结果与创造思维的具体化。通过落笔之前的意象经营，凝神酝酿，落笔才能胸有成竹。

2.落笔成形，以形写神

笔墨的运用只是一种艺术手段，造型与传神才是其表现目的。写意人物画表现的是人物的生命与活力，必须对传神刻意求索。如果舍弃了形的表现，笔墨则成为无本之木，形的表现不立足于传神，形则呆若木鸡，笔墨也必定失去了韵致。但形与神二者又相互依托，形神相依则为用，相离则俱毁。而依形运笔，落笔成形，笔墨互以为用，所谓“骨法用笔”即是此意（图4-5）。

3.相对的独立性

笔墨要有相对的独立性。写意人物画的笔墨，除表现人物的形、神、意、境之外，还要有笔情墨趣，清代恽寿平言：“有笔有墨谓之画，有韵有趣谓之笔墨，潇洒风流谓之韵，尽变穷奇谓之趣。”正是因为笔墨的前致，构成了写意人物画特有的形式美感。但笔情墨趣在写意人物画中的表现要有所区别地对待，一般来说，人物众多，场面复杂，对笔情墨趣的把握要着眼于整体构成，把握大关系、大的对比效果，以免画面因笔墨趣味的变化太多而琐碎花乱。人物单一，画面相对简单则要利用笔情墨趣的变化变简单为丰富。

写意人物画的笔墨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它在表现客观物象的同时也展示了自我。写意人物画笔墨的形式美感，是来自于对传统的继承，更应该是画者对生活的独特感受，并因此创造出富有个性特质的表现方式。

图4-5　周思聪　人物写生

（四）色墨互助的表现手法

色彩作为写意人物画笔墨的辅助手段，用笔的方法与用墨相同，但在使用上却有主辅之分，它的使用方式大致有以下特点。

1.用色概括

于单纯简练中丰富墨彩的变化，于高雅中求情趣，含蓄中求意蕴，以补笔墨之不足，显笔墨之妙处。

2.用色结合结构

讲究笔触美感，从润泽中求畅快，透明中求层次。色调统一，于墨色的变化中求协调。

3.色墨混用，制造对比

色墨混用在写意人物画中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色中有墨，墨中有色。二是形中墨色的相互配合。一般来说淡墨清雅明净，尽量不与色彩混用，如需要，也只可罩以透明薄水色，否则使墨彩灰暗。色彩的对比则既包括色彩的冷暖对比，也包括色彩的石色水色对比，更包括色与墨的对比。不可过多，否则会削弱笔墨表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