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刘云湘赶到南京,听分号掌柜说杨二江在一个叫什么“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第二处”的衙门里当差。分号掌柜倒是去找过,可是人家那里戒备森严,根本不让进去。

刘云湘一时惘然:“那这么说,我来南京是见不到他了?”

分号掌柜马上说:“也不尽然,据码头上的人说,二公子经常出现在江边货仓一带。”

次日,一大早,刘云湘和分号掌柜来到江边,两人边踱步边闲聊。虽说天色还早,可是码头上已经忙碌起来,江边桅杆林立,百舸穿梭,繁华景象与洪江自是不同,刘云湘看得无比感慨。

两人正聊着,忽然一辆黑色轿车从大道上呼啸而去,分号掌柜定睛一看,惊呼:“就是这个车!杨二江的车!”

那车开到不远处的货仓一带,一转弯便不见了。刘云湘和分号掌柜疾步过去,在一间货仓旁边,看到杨二江的车停在那里,车里却没人。不多时,几声惨叫传了过来:“二公子,二公子饶命啊……”

刘云湘和分号掌柜急忙循声向前快步走去,转过一间货仓,只见前面不远处,杨二江正在挥舞拳头殴打一名男子,下手极狠,那男子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刘云湘大喝:“杨二江!”

杨二江抬头,登时一愣:“刘叔?”

就在杨二江一愣神的时候,那个满脸是血的男子急忙爬向刘云湘:“救命,不是我要杀人,我也是被逼的,救命……”

杨二江上前,一把抓起那人,欲下杀手。

刘云湘大喝一声:“住手!”

杨二江看看刘云湘,咬牙双手一错,扭断了那人的脖子,掉头就跑。

刘云湘和分号掌柜急忙近前查看,分号掌柜蹲下身,伸手试了试那人的鼻息,冲刘云湘摇摇头。

刘云湘又惊又气:“孽障!就知道他在外边学不出个好儿来!”

死者是长沙忠义堂的罗堂主。

自打许安邦在南京见到了杨二江,便时刻提防着他会突然给自己一刀,如今的杨二江他惹不起,但以杀止杀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特意令副官把长沙忠义堂的罗堂主擒来,作为“大礼”送给杨二江,企图以此来平息这头狼崽子心中汹涌的杀机。

刘云湘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杨二江的住处,他站在路边,打量着眼前这座不起眼的小院。

这时,一个姑娘来到门前,见了探头探脑的刘云湘,便问道:“请问老先生,您是要找人吗?”

刘云湘回头看看姑娘,说:“我找杨二江。”

姑娘连连点头:“对对,杨公子是在这儿住。您是……”

刘云湘道:“我是他爸爸!”

姑娘惊呼:“哎呀,是杨叔叔啊!他整天念叨他爷老倌呢,您从洪江过来的?”

刘云湘愣了一下,点点头:“是从洪江过来的。”

姑娘显得特别开心,一边带着刘云湘进了院子,一边说自己爸爸以前也在洪江做生意,不过后来不在那儿了。

刘云湘看姑娘这么熟稔,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试探:“怎么,你也在这儿住?”

姑娘红着脸慌张道:“没有没有,您老人家千万别误会,我跟杨公子好多年前就认识了,我,我平常只是帮他来收拾一下屋子……”

刘云湘放心了:“哦,那是我说话唐突了,还请你,你这位……”

妙春赶紧自我介绍:“我姓许,您叫我妙春就行。”

一听说姑娘姓许,刘云湘不由得打量了妙春几眼,这姑娘不仅模样好,天然里还透着亲切,让刘云湘有莫名好感。

妙春又羞又慌:“您快屋里坐,我,我给您沏茶……”说着,慌忙进屋。

刘云湘站在门口打量,看屋里摆设倒也简单。

妙春手忙脚乱地沏茶倒茶:“杨叔叔,您喝茶。房子是简陋了一些,平时我要不来帮他收拾,那就更乱了……”

刘云湘进屋坐下:“他从小就窝囊得像头猪。”

妙春听这话倒有些不乐意了:“您可别这么说,他现在可出息了呢。”

妙春说起一件事,今年夏天,有个叫藏本英明的日本人在南京失踪了,那不过是个行为异常的病人,可东洋人想找借口挑起战争,把军舰都开到了南京下关,幸亏后来人找到了。这事刘云湘也知道,报纸上报道过。

妙春神秘地说:“您猜这是谁的功劳?您儿子!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二江最后把人给找到了,而且只用了五天,那五天可是把人都给吓坏了,整个南京城都拉响了警报。结果这人一找到,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为此他还受了上峰嘉奖呢。”

刘云湘看看妙春那一脸自豪,这姑娘一说起二江全是好处,他端起茶碗呷口茶问道:“今天他,没在家?”

妙春抬头望望,走到墙根拿起拖把,“砰砰”戳了几下顶棚:“别躲着了,你爷老倌来了!”而后又对刘云湘尴尬笑笑:“他总是这么调皮。”

杨二江无奈从顶棚上跳下来,闷头坐在刘云湘对面。不是他不见刘云湘,事情实在是太巧了,他杀了两回人,还偏偏都让刘云湘给撞见了!

看爷俩都不说话,一时气氛尴尬,妙春很识趣:“你们爷俩说话,我去买点菜。杨叔叔,您老人家大老远来了,中午就在这儿吃,尝尝我烧菜的手艺……”说着,抓起外套、围巾等物慌忙离去。

刘云湘望着妙春的背影消失后,问杨二江:“许安邦的女儿!”

杨二江反应很激烈:“她是她,她爸是她爸。”

“那你就没替你爸爸想过?”

“我跟妙春认识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许安邦的女儿。”

“这不是理由,你这是认贼作父!”刘云湘起身指点着杨二江越说越气,“你个鬼崽子,难道忘了你杨家跟许安邦之间有多少仇多少怨?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家出来闯世界,是不是被许安邦给逼的?”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一刀两断!”

“我做不到。刚才您也看了,这么好的姑娘,我可没有那么狠的心。”

“你小子连人都敢杀,心还不够狠的?这话你哄鬼鬼都不信!”

杨二江就听不得这个,噌地站起身:“我是党国军人,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好好好。杀人的事儿我不管,党国让你杀谁你就去杀谁,这行了吧?但是你要赶紧跟这姑娘断了,不能再有任何来往。”

杨二江很无奈:“刘叔,您说您生意满天下,还不够忙活的!大老远地跑来棒打鸳鸯,您这是何苦呢?”

“我就是要给你们这对糊涂鸳鸯当头一棒子。你爸你妈这辈子活的是张脸面,你杨家跟许安邦不共戴天。这事要是传出去,你爸妈在洪江还怎么抬头见人,脊梁骨还不被人家给戳断了?”

杨二江从鼻子里哼出一口冷气:“我看,怕戳断脊梁骨的恐怕不是我爸妈,而是您吧?”

“混账!”刘云湘恼羞成怒,“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你要娶了妙春,那许安邦岂不成了我的拐弯亲家?我跟你爸妈出门顶块云彩都是黑的,我招谁惹谁了?我告诉你孩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站在这儿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大丈夫何患无妻……”

“行了行了,您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杨二江急了,吼道,“抛开许安邦,我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杀人不过头点地,您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听我说两句?”

刘云湘被杨二江给吼愣了,赌气坐下:“说,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

杨二江拍着桌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过去那点事儿,为了一桶清代底油,你们自己都互相掐得两嘴毛,更何况跟……”

刘云湘拍桌子:“怎么说话,什么叫我们自己掐得两嘴毛?”

“算我失言!”杨二江气恼地挥了一下手,接着说道,“打小我就看见家里挂的照片,我妹妹杨春不到一岁就没了,说是丢了,可吃奶的孩子离开娘她还能活吗?我妈妈夜里做梦都能哭醒!您的夫人,我向阿姨多少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后来家里来信说人还活着,出家了。长沙打官司,我亲身经历,您和我爷老倌都差点死在许安邦的板子下。您说,咱们刘杨两家跟许安邦的世代冤仇我能忘得了吗?我想杀他啊!”

刘云湘怔了一下,猜测道:“难道,你跟妙春,你,就是为了要杀许安邦?”

“您听我把话说完嘛!”

“你说。”

“在长沙,我是没逮着机会;这次在南京见了他,当时我就想冲上去,一把掐死这个老贼!可是当着妙春,我怎么能够对她的亲生父亲下手?您也是老江湖了,换了您,您能做到吗!”

刘云湘眨眨眼睛:“你现在要跟妙春断了,以后不是就能做到了吗?”

杨二江从鼻子里哼出一口冷气:“这种话亏您也能说得出口。许安邦再可恨,她女儿是无辜的,人家对我是一片真心,我要杀了她爸爸我还是个人吗?本少爷一贯秉承忠义二字,岂能干那禽兽不如之事!再说,你们这些当长辈的,别想把包袱都甩到我们小一辈身上,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您跟我爸妈你们去杀了许安邦!你们能杀得了他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您跟罗积善也有仇怨,民国十四年您不是照样跟他成了儿女亲家?眼下都民国二十三年了,委员长跟冯玉祥阎锡山都能握手言和义结金兰,我凭什么就不能跟我喜欢的姑娘在一起?”

刘云湘被杨二江训得一愣一愣的:“你,你别忘了,这婚姻大事,历来都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是不会答应的。”

“那就对不起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您不是也常说爷有爷世界,崽有崽乾坤吗?你们老一辈该怎么斗还怎么斗,我们小一辈该怎么好还怎么好,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日子,岂不皆大欢喜?”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说到底,自己毕竟不是他的爷老倌。再说,孩子的话也不无道理,老一辈人的恩怨何苦要小一辈人来承担?

刘云湘回到分号,原打算就此罢手,打道回府,却不料从分号掌柜嘴里听说,许安邦这些年在南京没少活动,做梦都想再回洪江当所谓的“父母官”。于是刘云湘决定,既然来了,那就跟他唱出对台戏吧,无非是花些钱财走访一些湘省驻京的大佬,断了许安邦回去作威作福的念想。

而让刘云湘没想到的是,当妙春得知了他并非是杨二江的父亲之后,许安邦自然也知道了他来南京的消息,同时,也发现了自己所巴结的几家大佬脸色转冷。

真是世态炎凉啊!许安邦知道,自己是拆不散妙春和杨二江了,失去女儿倒在其次,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刘云湘竟然断了他的官路与财路。也罢,许安邦想,这大概就是命数,于是,他心底最阴暗的一个念头浮现了出来……

几天后,许安邦带着礼物来到元隆分号,见了刘云湘笑眯眯地拱手道:“云湘,好久不见啦,来了金陵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啊?”

刘云湘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安邦,回礼道:“久违了,你这脱了军装我还真一下子没认出来。”

“穿什么皮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都还活着。时局动荡,让人无所适从啊,许某虽不在乎那些虚名,却也没有刘东家逍遥自在,守着一份手艺,就能吃遍天下。”说着,自己径直坐了下来。

刘云湘一时琢磨不透他的来意:“你来此不是想跟我谈生意吧?”

许安邦喝了口茶,切入正题,他今天是为了妙春和二江的婚事而来。许安邦知道自己之前在洪江做的那些事,让刘杨两家都恨不得对他食肉寝皮,杨同昌断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往日那些所谓的仇怨,都不过是利益使然,如今为了宝贝女儿,他宁愿放下身段,来求刘云湘从中说和。

俩孩子刘云湘都已经见过,他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不过也没到非成亲不可的地步。俗话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妻”,许安邦如此殷勤,上赶着来求媒,让刘云湘不得不怀疑其背后的目的。再说了,刘云湘本就是来棒打鸳鸯的,自然不会答应许安邦的请求,只说自己做不了别人的主,没本事拉这个皮条,让许安邦自己找杨同昌说去。

许安邦被刘云湘呛得一时接不上话,冷场了半晌,干笑一声,开口道:“我问你,我女儿的人品如何?”

刘云湘叹口气:“凭良心说,女儿是真好啊。”

许安邦马上说:“可就是有个混蛋爹,你想说的是这意思吧?你给杨同昌捎话,只要妙春和二江成了亲,我从此不登他杨家门,这总行了吧?你们用不着把老子当成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秦桧还有仨朋友呢,老子就要饭也要不到他杨家门上去。”

刘云湘闻听,不禁诧异地看了许安邦两眼,说道:“你在南京颇有根基,何必就认准了杨家?”

许安邦叹口气:“你我可都是有女儿的人,这女儿从小养到大,要找婆家了,当父亲的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不用我多说了吧?谁能跟她一辈子啊,古人云,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不看着她有个好归宿,我是死不瞑目啊。”

许安邦说得情真意切,刘云湘一时竟也无言以对。

许安邦又说道:“怎么,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东家还不肯帮这个忙?也罢,那我就再退一步。只要你们保证,把老子的女儿八抬大轿抬进他杨家门,回去我立马就登报声明,和妙春正式断绝父女关系,全当她没有我这个混蛋爹,你看如何?”

许安邦走后,刘云湘一时有些恍惚,他难以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居然会是一个好父亲。若说他是为了抹黑刘杨两家,或是贪图那桶清代底油,还能理解,可是他为了避嫌,竟然要跟妙春断绝父女关系,真是匪夷所思。

刘云湘已经跟许安邦打了半辈子交道,太了解他的为人了,虽不知所图为何,但总感觉这门亲事背后还有些什么。看许安邦今日这架势,对于妙春和二江的婚事,他是志在必得。

刘云湘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让分号掌柜带人绑了杨二江,准备把他强行拉回洪江去。

然而,就在刘云湘等一行人拖着杨二江准备上船的时候,刘家大掌柜和杨同昌赶来了——原来前往广西救人的天娟见情势危急,急令大掌柜来南京找刘云湘,杨同昌一时无着,便也跟着来讨主意。

刘云湘闻听大江被捕,也吃了一惊。

刘建绪是在马日事变之后才投靠老蒋的,虽然不可一世,但还是比不上谭延闿、程颂云这些湘军大佬,比李宗仁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而中央军以追剿红军为名,进入湘黔桂,实乃假道伐虢,趁机抢占各省军阀的地盘。

几个人商量半宿,眼下只能用钱砸了,利用大佬们之间的矛盾,给大江求条活路。

杨二江失踪后,彭家山怀疑第一个对象就是许安邦。

军统局二处的审讯室里,许安邦被打惨了,但他心里明白,杨二江的失踪一定与刘云湘有关,只是他也要让彭家山在自己身上出口气,这样,那年鸦片被劫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南京分号,刘云湘忧心忡忡,银子撒了不少,但事情还没有眉目。大掌柜得到的不确切消息是,李宗仁身在福建,帮不上忙。其他有点分量的人,钱他们倒是都收了,不过,有几家一听说涉及“共匪”二字,吓得又把钱给送回来了。

湘军大佬谭延闿连日来都闭门不见,即便报上刘云湘的名号,也不管用。据谭府的管家说,民国二十年,他的心腹爱将张辉瓒在江西被杀,他要一报还一报。

眼看其他路子都堵死了,只能指望程颂云了。

民国五年,程颂云在靖县召集旧部反对袁大总统,湘西常德、沅陵和麻阳等六县无人响应,当时杨同昌和父亲杨顺帆曾帮过他的大忙。可以说,没有杨家在财力和商道上的支持,他是当不上湖南护法军司令的。杨同昌今天一大早去见程颂云,刘云湘觉得,无论如何,程颂云都会给杨同昌个面子的。

几个人正说着,只见杨同昌脸上带着笑走进来。

大掌柜高兴道:“成了,事儿成了!”

刘云湘也大松一口气:“钱没白花啊,看来大江这下是有救了。”

“有救了,哈哈哈……”杨同昌仰天一阵狂笑,而后笑声变成了呜咽的哭声,“他要是有救就好了……人家压根就没把咱们给当回事儿,怪我爸爸当年瞎了眼啊……”

三人一听,登时都傻了眼。刘云湘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果真是世态炎凉!”

大掌柜也是恨恨不已:“岂有此理,不办事也就罢了,何必还要收下钱财吊人胃口!”

杨同昌哭道:“生死有命啊,我看咱们也别再瞎折腾了……如今这‘通匪’的罪名,不知吓破了多少人的胆,谁还敢跟你讲旧日情分,谁还在乎同乡之谊……”

几个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伙计端着一盘切好的盐水鸭,过来请示刘云湘,原来又是杨二江点着要吃。刘云湘不耐烦摆摆手,伙计赶紧端走了。

刘云湘看着伙计离去的背影,突然一愣,灵光乍现。几日来,千金散尽,也没人愿意肯出面说句话,只能说大江这条命,是用钱买不回来的。那如果换个路子,以命换命兴许能成,比如用二江去换大江……

杨同昌没等刘云湘说完就跳了起来:“你嫌我死得慢啊,拿我寻开心是吧!亏你还是个当长辈的,怎么能想出这种鬼主意,你还不如去拿把刀,把我两个儿子直接给剁了喂狗算了!”

刘云湘赶紧按住杨同昌,说二江的身份今非昔比,他跟他们的戴处长,眼下可都是老蒋手下的得力干将,党国栋梁,若是用他去交换大江,那刘建绪和夏威估计不敢动他一根毫毛……

刘云湘话没说完,就见那名送饭的伙计慌张跑来:“东家您快去看看,二公子不见啦!”

众人闻听大吃一惊。大家跑到油库,杨二江早已不见踪影,麻绳麻袋扔在地上,可是门窗却无丝毫痕迹,还真是好本事!

杨同昌急得捶胸顿足,号啕大哭。本就是走投无路才想出了以命换命的办法,如今鸡飞蛋打,如何是好?

刘云湘沉吟片刻,淡然道:“横竖都是换命,不如拿我的命去换,对何键和刘建绪来说,我的这条命可是值大价钱!”

杨同昌回过神来,红着眼圈急道:“不行!天下没有这个理,你是他岳老子,他一个做晚辈的也只有来孝敬你的份儿,岂能因为他把命给搭上!不行,说什么也不行,我宁可不要这个儿子……”

两位掌柜也急了:“东家,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万不可……”

几个人正在争执,只听一声慷慨:“我换!”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杨二江气宇轩昂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