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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经典散文
1.4.6.2 (二)
(二)

做编辑先生得到的第一个虚荣的满足是信多。有人爱信,有人不爱信;我总算是爱的。有时我的“信欲”极亢张,却偏不得信,那是最难受不过的。这一时我阔极了,每天早晚报馆送来总是一包,通信人大都是“神交”,不相识的,各式各样的字体,各式各样的文体,各式各样的信纸信封,我才享受半个月光景的尊荣心里还没有生厌的感觉;不,我见了一大堆信就乐,像是小孩子见了大堆的糖果。我回信怕有时靠不住,忘了时候有,存心躲懒也有,但我总想督着自己做到相当的勤度。关于我办的副刊,来信说要得的有,说还得改良这点那点的有(比如有人反对长条印法,有人反对长稿,更多人反对我自己老长的烂文——我懂,这时代要的是简易,例如白话文职业教育一类)。有一位不留名姓住址的连着投来谁都看不懂分行写的怪文,在最后一封的末尾我的同事替我发现这几个字“奚若志摩两先师,革命节”(难道我与奚若前世收过学生来的)。有一位先生责备我不该滥用编辑(他应该是个哑巴)的权利成天的滥写,这我认罪,而且疑心我专诚骂他;这分明冤枉,我不能不叫屈,因为我谁都不会并且不敢骂,别提那位来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