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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醉美的古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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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素蝶诗》的作者刘孝绰,为南朝梁代文学家。关于这位作者,对我们来说还比较陌生,虽然注释对他有一点介绍,显然不够。

刘孝绰是南朝齐梁时代权宦子弟,自幼聪明绝顶,被人誉为“神童”,因而得当时皇帝梁武帝的赏识。其时确实颇负文名,《南史》载“每作一篇,朝成暮遍,好事者咸诵传写,流闻河朔”,以至于“亭苑柱壁莫不题之”。

而在文化建树上,刘孝绰更值得注意。历史上最早的文章总集《文选》,传为南朝梁代昭明太子萧统所编纂。其实站在他背后的就是这位刘大文豪,不少学者都认为他才是《文选》的主要编撰人,可以说是他为文学史做了重要的贡献。此外,还有著名的诗选《古今诗苑英华》,也传为刘孝绰所编写。今人曹道衡、傅刚所著《萧统评传》,这样评价他:“毫无疑问,刘孝绰是萧统东宫学士的领袖,刘孝绰在当时的影响大于何逊,这说明刘孝绰的创作代表着天监、普通年间的诗歌理想。”

现在就来看看这首《咏素蝶诗》。

随蜂绕绿蕙,避雀隐青薇。映日忽争起,因风乍共归。出没花中见,参差叶际飞。芳华幸勿谢,嘉树欲相依。

所谓素蝶,就是白蝶。有人说见到或是梦见白色蝴蝶似乎不吉祥,不知其理由何在。白色的蝴蝶,个头大的很少,而个头小的则比较多,一般不怎么引起感觉,不像其他蝴蝶引人注意而已。可能是它比较单薄,白纸片一样的翅膀,微小、轻盈,甚至弱不禁风。一掠过眼,一闪即不见,然后孤单的身影遗落在一根草尖上或是野刺上,似乎凄然,又惊惶不定。它并不像其他有色蝶类,在花丛里肆意地起舞、缠绵,而它似乎要远离浮华,并不多恋于花间。刘孝绰所咏蝴蝶,大体如此。

看,“随蜂绕绿蕙”,素蝶怯怯地跟在蜂类后面,也在香草堆里转来绕去,并时不时地躲进青薇。它实在太招人同情了,为了生活竟活得如此提心吊胆。所谓绿蕙,有书籍认为即王刍与蕙草一类的香草,也可能是兰花中的蕙兰,又称“绿壳类”(似乎专业说明叫“苞壳的颜色为绿色缀筋绿”)。而青薇谓何?有人说就是常见的蔷薇,但《美人如诗,草木如织:〈诗经〉里的植物》这本书上说,“薇”就是大巢菜或野豌豆,花色紫色或以白色为多,状如凤舞小蝶。也就是说,所开之花,就是蝶形花。又,《尔雅·释草》称之为“摇翘”,取其“茎叶柔婉,有翘然飘摇之状”。如此一来,这种素色小精灵是要躲进和它一样的植物里,以迷惑捕食它的飞雀的眼。这是多么乖巧而机灵的一招!一儿童读物《蝴蝶·豌豆花》里有一首诗,可谓极好的诠释:

一只蝴蝶从竹篱外飞进来,/豌豆花问蝴蝶,/你是一朵飞进来的花吗?

还有,人教版四年级有一篇课文叫《触摸春天》,显然也说到了蝴蝶,不过,若是素蝶可能更相宜。文中说,一个叫安静的八岁小盲童,某个春天的早晨,在一株月季花前停下来,慢慢地伸出双手,极其准确地伸向一朵沾带露珠的月季。而那朵花上正停着一只花蝶。小姑娘的手指悄然合拢,竟然拢住了蝴蝶。稍过一会儿,她张开了手指,蝴蝶便扑闪着翅膀飞走了。盲童姑娘为何能捉住精灵般的蝴蝶呢?大概因为她无害的心,她不会伤害而只为着喜欢,或者赴一个晨会,故而赢得小精灵的本心。

再提及一点。曾经讲过柳宗元《秋晓行南谷经荒村》诗(“杪秋霜露重,晨起行幽谷。黄叶覆溪桥,荒村唯古木。寒花疏寂历,幽泉微断续。机心久已忘,何事惊麋鹿”),诗歌末句则忽见荒冷。其意大概是,尽管人类并无祸心,可还是不待见于那只敏感的精灵。梁元帝《金楼子·兴王篇》谈到此事,似乎更为具体。说伯夷叔齐因心存谋害之心,而惊跑了给他们提供奶水的麋鹿,教训实在深刻。反过来说,麋鹿、素蝶这些灵物之所以能远身避祸,正是靠了这天赋敏感的禀性。这是弱者的生存之道。《庄子·天地》说:“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其意谓,有机巧的事必定有机变的心思,只要此心存留,要想心境一尘不染、纯洁空明就绝无可能。对人类来说,可能注定无获小白蝶的好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