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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醉美的古诗词
1.8.2.1.1

关于李白的《渡远荆门送别》诗,清人沈德潜说:

诗中无送别意,题中二字可删。(《唐诗别裁》)

既然没有送别的含义,而题目却挂了一个“送别”,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当然,沈氏的看法是否就是评诗的标准?有无道理?能够挑出大诗人诗作的问题,固然是好事,但读者细读诗歌,鉴于沈说,而有自己的看法,自然也是好事。而这首诗,真不是送别诗吗?

关于“送别”,在古典诗词里,比较一般的判别,看看有无送别的特定的地点,比如南浦、离亭等;再有,看看有无送别的具体场景,无论是折杨柳,还是都门帐饮、执手相看,或是长亭连短亭、十八里相送等。此外,就是所谓送别的环境及渲染,比如残月、柳絮、寒蝉、秋雨、黄叶天等惨淡的景色等。而这几种都没有,最最不能缺少的元素,比如至少要有送别双方中的一方,比如游子或者闺妇。假如这些都没有,甚至也不出现阁楼思妇的相思、空守,也没有明明如昼的月光的陪伴,也缺乏做寒衣的典型情节,或者连一点牵挂与误会都见不到,那么,照一般的情形,从创作角度来看,确实难以给出主题送别与否的判断。

确实,就李白这首题中有“送别”二字诗来说,这里面的送别确实比较模糊,而送别的人是谁、被送别的是谁,以及从哪里开始送别,为什么要送别等,都含糊不清。当然,“送别”对我们来讲最难把握的,还是古典诗歌里送别的情感。比如非常潇洒地挥手道别,一般人可能就感到不可理喻,因为常人的送别几乎都含着一些伤感或者是悲戚,而表现得依依不舍,款款相送,无有止息……

不过,要说明的是,我们在作上属判断时,只是照顾了普遍的情形。但要知道,个性是文学灵魂的呼吸,离开了文学的个性,很难谈文学的特质、价值和存在。对于李白这样的大诗人,同样也是在《唐诗别裁》里,沈氏又说:“(李白)逸气凌云,天然秀丽,随举一联,知非老杜诗,非王摩诘、孟襄阳诗也。”其中,“逸气凌云”是李白的个性特质,“天然秀丽”是他的写作风格,都是别人不具有或者不完全具有。以这样的眼光来看李氏的《渡远荆门送别》诗,可能我们还是同沈德潜一样,了无发现;或者攫取了李诗的一些特质,而认同了“送别”说。

如果我们抓住了李氏“逸气凌云”的特质,就知道,李白的告别与送别,与常人的方式根本就不在一个平面上。李白是豪士,对朋友间的情感是真挚如见骨。比如与朋友吴指南,同游楚地,结下生死之交。吴病重期间,李白一直陪伴。吴死后,李白因事暂把他埋在洞庭边。几年后,李白特意来到洞庭,取出骨殖并清洗干净,背了很远,为其重新选择了安葬地。

如果讲友情,讲送别,大诗人这种超乎世俗的痴情与侠情,事实上已经是远超普通人的所为。即使讲分别,李白除了情感真挚而外,像“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送友人》),是一种几近侠骨豪迈式的表达,而让别情显得轰烈而苍凉。又如,“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送孟浩然之广陵》),所送者为长他12岁的风流孟夫子,李白是那么一往情深,凝神伫望,恭送到影失,遂使送情如流向天际的浩浩江水。友情的深浅,如此可鉴。

李白是一个激情式的人物,他有他自己表达情感的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