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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醉美的古诗词
1.8.1.1.3

再看,“云霞出海曙”。曙,晨光刚亮。海,云霞从海面显现出来吗?好像从不太遥远的东海冉冉升起。但云霞从东边的江面上升起,似乎更确切一些;这里的“海”应该是“江”的意思。整句是说,诗人感觉到早晨的云霞都和太阳一道从江面上升起来。这是很奇幻而壮观的景象。尤其这色彩之绚丽、场景之浩大,是人工所无法形容。正如李白在《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所颂“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这烟景,就是云霭、烟雾缭绕的景色,就是江海上灿烂绚丽的云霞。有过南北生活经验的人知道,冬天在北方,太阳像鸭蛋,即使应时而升起,仍然只像一块小红饼,而此时,大地只显露一些微光,仍然还很浑浊而模糊。不像到了南方,到了春天,整个的场面一下子如绘画的泼墨恣睢,云霞是如此壮观,五彩斑斓而耀人眼目。这云霞,就是早春时节(这是“北方的时间”)大自然所开的无比壮丽、姹紫嫣红、香气正浓的大花。所以其惊奇就显得情在理中。

而接下来的“梅柳渡江春”怎么讲?梅柳,春天里当然不只是梅柳二物,但它们——一个是梅花傲然开放,一个是柳树抽芽披绿——无疑是春天里特别典型的物象。至于“渡”字,难道说春天里梅树和柳树都渡江了吗?当然并非此意。整句是说,春到江南,然后再向较高纬度的江北延伸,江南江北连成一片,春景不断地由江南过渡、延伸到江北。这个“渡”字,极为生动形象,显示了物候变化和转移的动态情势。我们看,春天物候的变化,本来是微妙而静态的物象,但诗人用了一个“渡”字,马上就使诗歌变得极富动感,极富形象感。当然,如果细细体味,似乎还着一点拟人化的色彩。江南江北的梅花都绽放了,那不是雪,是云、是海,有白梅,也有红梅;当然,柳树呢,我们知道一般有杨柳、有垂柳,但到了春天,它们在晋陵,长势旺盛,也如烟似雾。应当说,自然的这种变化,首先在它们身上体现出来了,于是让诗人眼前豁然敞亮起来,壮丽的画面让诗人充满了激动。梅柳渡江,这些花色,这些绿色,由江南延续到江北,这种空间上的铺排,面积之大,所及之广,都让诗人产生了深深的震撼啊!要知道,北方此时,像诗人的家乡在洛阳附近的巩县,可能还处于寒冷包围之中,要迟上一个月才能有一些瑟瑟的春色呢。

下面是“淑气催黄鸟”句。所谓淑气,就是晴暖之气。春天到了,大地阳气上升,带来了和暖之气。黄鸟,就是黄莺,又叫仓庚鸟,能发出婉转悠扬的叫声。大诗人谢灵运曾说“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登池上楼》),春天的到来,除了诉诸视觉之外,在听觉上,最明显的变化是鸟鸣声的变化,它们是越来越欢悦,越来越婉转和动听了。确实,春天到了,地气里都含着一种温暖,不再是扎骨的寒冷。在本诗里,黄莺似乎比其他物象多了一份敏感,我们看,“淑气催黄鸟”之“催”,一方面显示了地气积蓄之充沛,另一方面也将自然拟人化,它不断地以其看不见的手催使黄莺动情欢唱、卖力高歌。是啊,天气一天暖似一天,一天美似一天,食物资源呈爆炸状呈现在这崭新世界里,生命的乳汁到处流淌,创伤获得了恢复,大家彼此又结识了无数新朋友,爱情在这时候也超时空地加速成熟起来,所以这黄莺一天比一天叫得卖力,一天比一天叫得响亮,你听到这种声音都充满了一种喜庆的色彩。多少事都赶着来,春天喜人啊!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江南春天的迅速。

再看“晴光转绿”。晴光,是晴好之光,即所谓温煦的阳光;转绿,就是使草变绿。,不是今天所讲“浮萍”之“萍”,而是民间所谓“田字草”(十字草),就是花丛旁边、路边、水边随处可见的十字草,因为常见,极能体现春天的物候特征。春天相对于冬天来讲,因为光照更加充足,水肥气热都极为适宜,所以其长势一天比一天长喜人:原来哆嗦的小叶面,灰惨惨的暗色,现在都变得有精神,不断地变绿,颜色不断地加深。此情此景,不由得人不惊喜、不感动了。可以看出,诗人也沉浸在如此美好的春光之中而“自失起来”。如此美好的春光怎么不让人沉醉呢?

我们看,这晋陵的春色,如果说“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所写景界较大,那么,“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的身边之景,就显得精致而可爱了。

从“云霞出海曙”到“晴光转绿”,展现了江南地区尤其是常州的大好春光。诗人说,“我且沉浸”其中。我们再看开头,“偏惊物候新”,且不说政治、文化及心理,主要是感受于时令给他带来的冲击,因为在中原地区并不能这么早就感受到如此灿烂的春光。所以他讲,唯独他才有这样一个触目惊心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