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到了二月末,天气突然间变得非常炎热。杏花在微风的轻拂中,如粉红色的雪片般簌簌飘落。细如柳丝的小银莲绽放着紫色的花蕊,日光兰的嫩芽开始变长,宽阔的海洋如矢车菊一样湛蓝。

朱丽叶不再理会任何事情。如今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她和孩子都在太阳底下裸露着身躯,这便是她所渴望的,有时候她会走到海里去洗澡:她时常在谷崖间嬉游,那里能够沐浴到太阳的光芒,而且不被别人看到。有时候她看到一个农民的屁股,他也看见了她。但是她总是悄悄地和孩子一起来到海边;太阳发射出来的火焰开始蒸腾着地球,其光芒不仅能洗涤人的灵魂,也可以治疗人的身体,其热力还能普照世间的人们;因此太阳的光热总是在普洒大地。

她和孩子浑身上下都被染上了玫瑰的金黄。“我变成了另一个人,”当她盯着自己的胸脯和大腿的时候,心里如此这般地想着。

她的孩子如今也成了另一个样子,成了一个独特的、宁静的和晒得黝黑的人。他在一旁默默地自娱自乐,她已经几乎不需要再盯着他看了。他也从来没有注意到他是独自一人在玩耍。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此时的海面呈现出一片深蓝色。她背靠着柏树的银色树干坐下,沉浸在阳光之中,但是她的乳房却显得很警觉,里头充满了汁水。她能够意识到身体内的蠢蠢欲动,这样的动静可以给她带来对自我的认知。她仍然不想为人所注意。这种全新的运动提示着新的交互,那并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她很清楚地知道与那庞大而冷酷的文明机制发生关联意味着什么;而想要避开它却又显得那么的困难。

孩子沿着岩石小径走了好几码远的距离,来到了一大簇仙人掌跟前。她还能够看到他,一个纯粹的金褐色的娃儿,不畏惧风吹雨打,有着火焰般的金色头发和红彤彤的脸颊。他用手摘下瓶子形状的花朵,随后把它们排列起来。他已经可以稳稳当当地走路了,当遇到紧急情况时也能够很快地做出反应,像极了一只饱满的幼兽在自顾自地玩耍。

她突然间听到他在呼喊:妈妈快看!妈妈快看!他那如鸟鸣般清脆的嗓音使得她迅速地将眼光投向他叫喊的方向。

她的血一下凝固了。他扭动赤条条的肩膀转过头来看着她的母亲,用他那肥嘟嘟的小手指着旁边的一条蛇。蛇与他近在咫尺,昂着头,张开嘴,柔软的舌头一伸一缩,吐着信子,发出一阵短促的吱吱声。

“妈妈快看!”

“是的亲爱的,这是蛇!”一个低沉声音在回答着他。他看着她,他大大的蓝眼睛透露出不确定是否应该害怕的情态。太阳所赋予的镇定使他并不觉得害怕。

“蛇!”他如鸟叫般喊了起来。

“是的,亲爱的,不要去碰它,它会咬人的!”

蛇的头沉了下去,从原来盘身睡觉的地方离开了,慢慢地移动着它那长长的金褐色的蛇身,缓缓地挪进了岩石堆中。孩子转过身来默默地看着它。说道:

“蛇走掉了!”

“让它走吧,它喜欢自己待着。”

那条慢吞吞地在游动的蛇,摇摆着颀长的身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外。

“蛇回家了。”他说到。

“他已经离开了,快回来妈妈这儿。”

他晃动着肥嘟嘟的身体走过来坐在她赤裸的大腿上;她用手抚摸着儿子灼热而光亮的头发。她没说什么,心里觉得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太阳奇异的不为人知的力量充溢着她,带有一种魔幻的味道布满了这整个的空间,而那条蛇是其中的一部分,陪伴着她和她的孩子。

有一天,她在橄榄林子的干燥的石头墙上,又看到了一条黑蛇在水平爬行。

“玛丽妮娜,”她说道,“我看到一条黑蛇。它们有毒吗?”

“啊,是黑蛇吗,没毒的。但是如果是黄色身子的蛇就有毒。如果是黄蛇咬了你,就会致命。不过我很怕蛇,很怕它们,甚至是黑蛇我看到了也会觉得很害怕。”

朱丽叶仍旧和她的孩子来到柏树下。但是她在坐下之前,时常会观察一下周围,检查孩子可能会去的每一个地方。随后她才躺下转身重新面对着太阳,她棕褐色的香梨状的乳房直挺挺地耸立着。她不会为了明天而忧虑。她拒绝考虑这个园子之外的事情,也不会去写信,而是让保姆帮写。而她就躺在太阳底下,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太阳会变得很猛烈。沉潜于她的身体深处紧致的花苞正在绽放,在逐渐的生长过程中使其弯曲的根茎直立起来,打开黑色的根梢并开放出玫瑰般的亮光。她的子宫就像一朵莲花[9],在玫瑰色的迷狂状态中得以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