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马可儿对马淳和莫妮卡说，她一辈子都想和莫西在教堂结婚。

警备营营长派出的骑兵队绕着敦煌镇转了大半夜，也没找着线索，天亮后便决定向西进发。他们穿越胡杨林进入峡谷地带时，发现了一堆还在冒烟的篝火，队长便对弟兄们说：“打起精神来，给我追，他们没跑多远！”

李莫西和马可儿睡了一觉醒来后，走出峡谷，沿党河上行，在一个浅水处，莫西背着可儿渡过河，上岸之后，莫西把水囊灌满，两人看了看远处的雪山，认明方向，继续往西前行。

追兵追至党河边，又不见了他们的踪迹，渡河后团团乱转。队长作了几个手势分别指向不同方向，便分路而行。

骑兵队长正在边走边寻找痕迹，突然看到远处一颗信号弹冉冉升起，连忙向那个方向赶去，原来是营长又派的援兵。看来营长大人对马可儿真是动心了，即便时局紧张，军务繁忙，也不遗余力。

莫西挽着可儿的手臂，一直往西走，进入雅丹地貌的交界处，出现了土丘与植物。莫西问可儿：“累吗？”

可儿说：“有点。”

莫西说：“我们到那里休息一下吧。”

两人坐下，莫西给可儿喝水，顺便看了看包里的葡萄根。

莫西说：“过了那座雪山，就是丝绸之路，我们沿着它，就能回到意大利了，回到意大利，我们就结婚。”

可儿深情地问：“你们结婚怎么结？”

莫西说：“应该说咱们结婚。”

“嗯，咱们在哪儿结婚？”

“在教堂结婚。”

“在教堂结婚都有哪些讲究？”

“在教堂结婚由牧师主持，牧师问：李莫西，你是否愿意迎娶你身边这位美丽温柔冰雪聪明的姑娘做你的妻子，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她贫穷或富有，生病或健康，始终忠诚于他，相亲相爱，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那你怎么回答？”可儿问。

莫西说：“我回答：愿意！”

“那牧师问我不？”

莫西说：“问，马可儿，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这位英俊、帅气、才华横溢的青年做你的丈夫，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论他贫穷或富有，生病或健康，始终忠贞于他，相亲相爱，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那我怎么回答？”

“你也回答愿意！”

“那，我要回答不愿意呢？”

“你个傻妞儿，不能回答不愿意！”莫西严肃地说。

可儿“噗嗤”一声笑了：“莫西，你才傻呢，我要不愿意，连命都不要地跟你跑意大利干吗去？”

莫西说：“在神面前不能开这种玩笑。”

可儿说：“好，不开了。”然后喃喃自语：“我愿意……”

两人憧憬了一番婚礼后，已是黄昏时分，起来又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魔鬼城。但他们压根儿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魔鬼城，只感到新奇，心想这里原来应该是住过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了，他们想找个高地看看，就爬上一个烽火台，抑或古城墙，眼前的一切突然一下豁然开朗，不远处有一片绿洲，树木郁郁苍苍，青草疯长，野花狂放。两人不禁目瞪口呆。

可儿看着眼前出现的景物说：“好漂亮啊，这里真是一片世外桃源。”然后转身对莫西说，“莫西，要不，我们不去意大利了，在这里生活，不是很好吗？”

莫西说：“好，我们就把莫高种在这里，长成一片很大很大的葡萄园，我们就在这里生活。”

可儿说：“真的？”

莫西说：“真的！”

两人说着，走下烽火台，在一个小屋的残垣旁边，把两棵莫高葡萄根埋了进去。这时候，他们突然发现了追兵，便慌忙逃窜，来到西千佛洞戈壁一处院落，病急乱投医一般，闯入破旧不堪的房屋。

追兵已至，队长让下令搜屋。两人在屋里正不知所措，可儿忽然发现屋内有个地洞，她拉了拉莫西，钻入地洞。地洞与外面相通，莫西和可儿从地洞那头儿看了看，追兵也包抄进来了，就钻出地洞跑到一个转角处，莫西发现一个士兵，捡起一块城砖，拍晕了那个士兵，又跑到一个平台，平台下面，便是翻滚的党河，可儿看了看，一阵晕眩，莫西紧紧抱住可儿，再次返回，进入洞中，藏在一个角落。

有一个士兵看了看外面翻滚的党河水，举着枪慢慢向他们藏身处走来，快到莫西跟前时，莫西一把抓住他的枪，两人扭打在一起，可儿捡起一块石头砸在了士兵后脑勺上，两人跑了出去，迎接他们的，却是队长黑洞洞的枪口。

队长将枪口顶在莫西的脑袋上，来到屋外的平地，士兵们围过来对他一顿暴打。可儿哭喊着求士兵住手，却毫无用处，莫西被打得满脸是血，勉强爬起，痛苦地看着可儿，队长走上前来，又把枪顶位莫西后脑勺。

看到队长目露凶光，可儿扑过去大叫一声：“等等！”然后从怀里抽出那把嫁接葡萄的刀子搁在自己的脖子上说：“如果你让他死，我也死！你如果能放了他，我跟你们走，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莫西喊了一声：“可儿——，不！”

队长一愣，迅速判断了形势，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大家面面相觑。

队长举起一只手对马可儿说：“好，好，好，我不杀他！但，也不允许你死，咱们成交？”

马可儿咬牙切齿地说：“君子一言！”

队长冷静地说：“驷马难追！”然后把手枪从莫西头上收回来，慢慢往腰里的枪套一边插一边说：“我虽命令在身，但也知道一诺千金，我要是背信，在这帮兄弟面前，恐怕这辈子就抬不起头来了，你尽管放心好了！”

马可儿也收起刀，把莫西被打时甩出去的背包捡回来，用袖子为莫西擦去脸上的血污，抱着莫西放声痛哭：

“莫西，可儿今生不能与你为夫妻，只想一死，但我知道我死了你会难过的，我不让你难过，所以我不会死，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为爱活着，娶妻生子，我不想看到你难过，我不想让你难过，你懂吗？！”

莫西也哭得不成样子：“可儿，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着，为爱活着，我也不想让你难过，天父会保佑你的，只要你活着，我们还会相见，爱属于我们，福音属于我们！”

可儿抽噎着说：“莫高相思红也属于我们！”说着松开莫西，抖抖索索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莫高相思红，在瓶底上看了看，“这一瓶，你的这一瓶，我带上了，我的那瓶你带上，你把莫高相思红的根也带上吧。”

莫西说：“可儿，没有你，从此世上再也无莫高相思红了，莫高的根我不会带到意大利去的，两瓶莫高相思红酒和你我从此都要天各一方了，就让那两棵莫高根永远在一起吧。”

两人又抱头哭作一团，那种生离死别的悲怆，让骑兵队长和士兵们都忍不住要落泪了，队长狠狠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说：“好感人啊，不过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上路吧！”说着使了个眼色，几个士兵过来，强行把马可儿和莫西撕扯开，将马可儿架到马背上，马可儿死死地抱住莫高相思红，其中一个士兵，一跃身骑在马上，抱住马可儿，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扬尘而去。

莫西跟疯了一般，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可儿——”，爬起来从后面追去，跑了几步踉跄栽倒，依旧疯狂吼叫：

“可儿——”

“可儿——”

直至载着可儿的马匹消失在尘埃中，又绝望地撕心裂肺般叫了一声：

“可儿——，我爱你至死不渝！”

风沙吹过他的身体。

夕阳，戈壁，黄沙，他孤单的身影显得格外凄惨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