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马可儿说，在没办法逃出家门的时候，她想了个没办法的办法。

送亲的队伍还没出马家大门，丫鬟娟子就急急忙忙跑去告诉了莫西。莫西得到消息后，立即收拾好行李，把莫高相思红酒、《圣经》，还有那块在他眼里无比贵重的白布装进背包里，就准备出发了。娟子说她也要去，莫西不让去，她说这是小姐的安排，莫西就只好带着娟子一块儿走。走到葡萄园，莫西说要去看一眼莫高相思红葡萄树，但来到那块儿他熟悉的地方，他傻眼了，葡萄树已经被全部砍断，连根拔起，撇在地上，一片狼藉。莫西伤心到了极致，扑到那些被砍断的莫高相思红葡萄树上，放声大哭，娟子也跟着哭了，哭了一会儿娟子拉起莫西说：“快走吧，救小姐要紧。”莫西这才爬起来，捡了两段葡萄根装进背包里。

路过镇上的时候，莫西在街市地摊上买了几挂大个儿的鞭炮，又买了一把带鞘的钢刀，就向通往鸣沙山的路上去了。他谨慎地在路边山崖脚下找到一个豁口躲了起来。这时候送亲的队伍还没到，莫西就把周围的环境整个观察了一遍，并告诉娟子到时候该怎么做。

当送亲队伍嘀嘀嗒嗒的唢呐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娟子突然感到一阵紧张，她问莫西：“莫西大哥，你准备好了吗？”

莫西说：“准备好了！”

就在新娘的轿子刚一闪过时，莫西把点燃的鞭炮一挂扔到轿夫的脚下，一挂扔到几个卫兵身上。那大个儿的鞭炮剧烈的爆炸声跟打枪一样，迎亲队伍一下子乱了，抬轿的四个轿夫和吹鼓手也惊了，心想遇上劫匪了，逃命要紧，就扔下新娘没命似的抱头跑了。爆声过后莫西从豁口跑出来，送亲的几个卫兵立即追赶过去，娟子随后跑出来把马可儿从轿内扶出来，向另一个方向跑了。

娟子拉着小姐跑到了附近庄园一个废弃的马厩里，躲在了马槽下。

可儿对娟子说：“你们选的那个地方还真不错！”

娟子说：“我和莫西大哥按你说的路线，就找到了那个地方！”

可儿说：“莫西不知跑哪儿去啦？”

娟子说：“莫西大哥故意引卫兵们去追他，让我们在这儿等。”

可儿关切地说：“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娟子说：“莫西大哥机灵着呢，他早都把地形观察好了，他会好好回来的，小姐放心。”

莫西跑到另一个庄园的葡萄林里摆脱了四个卫兵。四个卫兵没有抓住莫西，回头去找新娘，新娘和轿夫都找不见了，就回去交差了。

垂头丧气的卫兵们，一路上不知道回去该怎么交差，一个骂道：“这小娘们儿等不住了吗，非要今天就嫁过来！”另一个说：“反正咱们是送聘礼的，又没安排咱们来接亲！”还有一个说：“唉，都怪咱们贪财贪功，想在营长大人面前表现一把，结果他妈的……”

马可儿回到家就被父亲软禁起来了，她不知道该想出什么办法才能逃脱。三天以后，警备营的营长派了四个卫兵来送聘礼，马可儿提出，要嫁警备营的营长，她今天就跟四个卫兵走，她不想在家坐牢，并以死要挟。

可儿的这一变故，把父亲搞得很为难，他知道自己这姑娘的脾气，没办法，最后心一狠，说，走就走，打发得越快越好！马东家就给送聘礼的卫兵们一人给了两块大洋，让他们把可儿带走。四个卫兵一想，这是好事啊，既得了大洋，又提前把新娘子送到营长身边，说不定回去还能领到赏钱呢，就同意了。

马东家为了面子上略微好看一些，就雇了一顶花轿，找了个吹鼓手，便打发女儿上路了。可儿倒也很配合，该怎么穿戴，就怎么穿戴，让丫鬟娟子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完全跟新娘子一样。收拾好后，马可儿对娟子说：“你找个机会溜出去，告诉莫西，让他在路上劫亲。”娟子按照小姐的吩咐，乘人不注意，就跑去告诉了莫西。上轿前马可儿故意哭哭啼啼的，好像死活不忍心离开爹娘似的，又耽搁了好长时间，这为莫西和娟子做劫亲的准备工作，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天快擦黑的时候莫西找到了可儿和娟子。

莫西说：“谢谢你，娟子，你真是个天使，愿上帝保佑你，现在你该回去了！”

娟子问：“那你们怎么办？”

莫西说：“你别管我们，你快回去！”

娟子留恋地拉着马可儿，马可儿把怀里的一块儿金黄色的纱巾扯出来，送给了娟子。那块儿纱巾正是莫西刚到敦煌时送给马可儿的，娟子看着格外眼熟，她不想夺小姐所爱，但可儿硬系在了她的脖子上，两人抱头痛哭。莫西把两人分开，打发娟子快走。娟子哭着跑了。可儿在后面喊了一声“娟子！”不忍心再看她的背影。

可儿问莫西：“我们现在去哪儿？”

莫西说：“去胡杨林，我还没有向胡杨林致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