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马可儿说,他爹让莫西去了马家酿酒坊。
李莫西收获了爱情,收获了他传教生涯中第一位耶稣基督的教徒马可儿后,信心大增,他想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他要借助爱的力量、借助上帝赋予他的激情乘胜前行,使他的传教成果从“一”开始,不断扩大,以不负神的厚爱。所以无论敦煌镇上的人们多么反感他,他都极有耐心地走家串户,不遗余力地向男女老幼们讲述耶和华上帝的大爱,获得福音的快乐祥瑞。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马可儿只是一个被爱情俘获和渴望得到救赎的例外。因为敦煌历代是佛教圣地,这里的人们只信佛菩萨,虽然他们不一定都皈依佛门,但佛菩萨才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上帝。
就在他传教受挫略感失望时,马家庄园的一个家丁找到他说,他们家老爷想见他。这是出乎他预料的,虽然他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去拜见马东家,但没想到马东家会亲自召见他。
就在马可儿寻求一死征服了父亲的那天晚上,当父女俩的激烈冲突缓和下来的时候,马可儿向父亲讲了莫西品鉴了他们马家酒坊酿造的葡萄酒的事。马东家听了觉得莫西的品鉴绝非胡说八道。多年来马家酒坊葡萄酒的品质一直得不到提高,就是因为酒坊里没有一个真正懂葡萄酒的人,造成酒的产量和销量始终无法扩大,庄园里生产的大批葡萄仅有少量酿酒,其余大部分都被晒成葡萄干儿贱卖了。镇长也曾建议他,从欧洲聘请一位酿酒师来指导生产,但他始终没有同意,一来他觉得这样要支付一大笔额外开销,二来他对欧洲人从骨子里有一种敌对情绪,这源于欧洲人斯坦因和伯希和窃取了敦煌莫高窟数以万计的珍贵文物和经卷,马东家历来把他们当强盗一样看待,认为他们对中国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当他听女儿说莫西不仅懂葡萄酒的鉴别,也懂葡萄酒的酿造技术时,他倒想把国家仇、民族恨先放一放,如果这个传教士真有本事,不妨利用来他发展马家的葡萄酒作坊。
马东家在他的葡萄酒坊召见了莫西。他先邀请莫西参观了他的酿酒坊,莫西看到酿酒坊的场地和规模倒也不小,但设施简陋,几乎是清一色的粗瓷大缸,采摘来的葡萄甚至不经过筛选就倒入大缸内发酵,酿出的酒直接盛入黑色瓷质酒坛内进行沉淀,而看不到酿制葡萄酒必备的橡木桶,整个酿酒坊内有一股酸腐刺鼻的味道,一点也闻不到葡萄酒的酒香味儿。
莫西边参观边摇头,马东家从他的神色中判断出莫西对酿酒坊是不满意的,但好在这种不满意并不是通过傲慢表现出来的。他对这个来自欧洲的年轻人的成见也就多少有所消解,他把莫西请进酒坊的会客室,想虚心讨教,就如何改造酒坊,看他有何高见。
马东家把莫西邀请到会客厅的贵宾席上就座,并让酒坊跑腿的小伙计泡了一壶上好的碧口龙井,他亲自为莫西斟到茶盅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莫西说:
“谢谢,谢谢马老板的盛情!”
马东家说:“不客气,我还要向你讨教葡萄酒的酿制呢,希望不吝赐教。”
莫西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盅说:“这真是好茶,马老板,这也是你种植的?”
马老板笑了:“你还懂茶?这是陇南碧口龙井,是明前茶,我哪能种得出来啊!”
“是的,这茶比你酿的酒可好喝多了!”莫西说,“马老板,恕我直言,您的酒庄几乎还停留在原始的酿酒状态中,而且设备太简陋了,酿酒工人几乎不懂葡萄酒的酿制程序和工艺,至于你们的配方,我就不知道了,但连起码的盛酒器橡木桶都没有,这就太不可思议了,这样酿出的葡萄酒怎么能有高品质呢?”
“那依你之见呢?”马东家虚心地求教道。
“如果马老板信任我的话,我愿意到你的酒庄来,首先对酿酒工人进行培训,再想办法改造设施,然后根据当地葡萄的品质要求和中国人喜欢的口味进行配方,这样我想酿出的酒会得到人们的喜欢和认可的!”
马东家说:“欢迎你来,如果你能让我葡萄酒坊的生意火起来,我不会亏待你的!”
莫西说:“亏待不亏待都无所谓的,只要我能够在敦煌待下来,完成上帝交给我的使命就行了!”
马东家对莫西所说的“完成上帝交给的使命”有所不解,想问,又觉得不太恰当,直至送走莫西,他仍在琢磨,上帝交给这个家伙的使命究竟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