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马可儿对莫妮卡和马淳说，李莫西往往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马可儿在等待父亲的教训和惩罚，李莫西却做出一个让马可儿听了感到非常意外和惊讶的决定：他决定要去拜见马可儿的父亲马东家。

李莫西做出的这个决定是丫鬟娟子告知马可儿的。就在马可儿送莫西葡萄酒，莫西送给马可儿葡萄种子的第二天晌午，莫西在走家串户传教的时候碰见了娟子。莫西告诉娟子，请她转告小姐马可儿，他要去拜见她的父亲马东家，并且有重要的事情相商。娟子惊讶得瞪大眼睛说：

“你疯了吧，你不会是去找我家老爷提亲的吧？”

莫西说：“噢，我可爱的天使，我没有疯，我的行为很理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奉神的旨意。”

“那你能告诉我，你找老爷要干什么吗？”娟子好奇地问道。

莫西说：“噢，对不起，这是个商业秘密，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嘘，还商业秘密呢，你是想找我家老爷，商量买我们家小姐的吧，告诉你，小姐家有的是钱，一点都不缺钱！”

“哇，我的天使，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人是不可以买卖的，人生而自由平等，我们都是上帝的子民，怎么可以把人当商品一样出售呢？你太误会我了！”

“那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呢？”娟子白了白眼。

“人虽然生而自由平等，但有些秘密是不可以随便对任何人讲的，我只想拜托你，请你转告可儿，我要去拜会她的父亲，如果方便的话，你让可儿先到我住的旅馆来一下，当然你可以陪同她一起来，我会感谢你的！”

“小姐恐怕不敢去见你，因为，她把你们俩昨天在葡萄园里被老爷撞见的事告诉我了，她现在难过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你还给她添乱！”

“哇，天呐，是我让可儿不快乐了，我有罪，但这样我更应该要很快见到她，也更应该尽快见到她的父亲，说明一切。”

“好吧，那我把你的话带给小姐，让不让你去是她的事。”娟子说着转身走了！

“谢谢，你就是天使，愿上帝赐福给你！”莫西说着，向娟子的背影鞠了一躬。

娟子回来，将李莫西的话转告了马可儿，可儿听了非常着急。昨天的事还像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不知父亲该怎样教训她呢，莫西却又要提出见她父亲，不知道这个疯子想干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心急如焚，急切地想见到李莫西，制止他的疯狂行动。所以乘着晌午未过，父亲还在休息，她决定让娟子陪着她立刻去见莫西。

莫西回到客栈刚洗了把脸，没想到马可儿和娟子就来了，他异常兴奋。马可儿一进门，当着娟子的面，他就张开双臂要拥抱马可儿，但马可儿躲开了，让他略感失望。

莫西告诉马可儿，他喝了她送给他的马家酒坊酿造的葡萄酒，酒不能说不是好酒，但酒的品质显然还不够上档次，既比不上他家酒庄酿造的摩西酒，更和产自欧洲的各大品牌名酒无法比拟。

马可儿刚听到这儿就有点生气了，心想：送给你的，你还嫌不好喝，你家酒好喝，咋不回你家喝去。

但莫西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真正上好的葡萄酒，色泽要像珠宝一样晶莹剔透，香气要浓郁怡人而又难以言说，口感要像天鹅绒或丝绸一样绵软醇厚，美妙绝伦。色泽、香气、口感等感官因素的综合，决定了葡萄酒的品质和档次，具体表现在单宁、酒精、酸度、糖分之间微妙的均衡。莫西说，要想酿出美酒，除了原料和技术之外，首先要学会品酒，不会品酒，你就分不清酒的好坏，不懂美酒与劣酒的区别。

莫西似乎为马可儿的到来一大早就做了准备，为了直观地演示品酒的各个步骤，莫西在桌子上铺了一块白色的桌布，然后找来一只高脚玻璃杯，把马可儿送给他的葡萄酒倒了半杯说：

“品鉴美酒要分三步，第一步是看，Look。在充足的光线下，以白色作为背景，将酒杯倾斜放在眼睛下方45°角的位置，仔细鉴别酒的颜色、挂杯、沉淀，就能确定它的品质和年份，紫红色预示着酒体年轻，宝石红象征活力，砖红代表岁月悠长，但这杯酒很浑浊，跟葡萄汁儿一样，根本无法辨别。”

马可儿听到莫西说她家酒坊酿的酒跟葡萄汁儿一样，脸上微微泛红，心想这家伙给人一点面子都不留，简直让人无法接受。好在他的真诚让她很感动，觉得这真是个冤家，又可恨又可爱的冤家。但莫西并没有注意到马可儿脸上的变化，他完全投入到对酒的鉴别和讲解中去了，他的每一个动作和语言都像魔术师一样，配合得天衣无缝，显得非常专业、非常娴熟：

“第二步是闻，smell。轻晃酒杯，让酒的味道醒来，挥发酒的香气，然后把鼻子伸到杯口并用力吸气，闻一闻酒里面有没有石榴味、杏子味、苹果味，咖啡味、黑醋栗味、干草味……鉴别酒香是一场嗅觉和记忆的比拼，高手仅凭一款酒的香气，就能推测出葡萄品种和产地，再根据其他细微的特征，就能确定它来自法国、德国还是意大利，但很遗憾的是这杯酒的味道叫人失望。”

听到莫西说出“失望”二字，娟子也生气了，嘴噘得跟拴马桩似的，眼看就要说出不好听的话来，马可儿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并使了个眼色，她才拉下脸去，听莫西继续往下讲。莫西说：

“第三步，尝，taste。用嘴唇适量抿一点酒，再用舌头搅动并吸气，请别担心发出“啧啧”声，这能使酒的味道随着舌头的温度发散出来，然后把酒慢慢咽下去，使舌根的味蕾感受到酒的柔和凛冽，但这杯酒是粗糙的，入口不细腻，后味还发苦。”

莫西毫不留情地完全把马可儿送给他的葡萄酒否定了，也等于把马家酒坊完全否定了！但马可儿听完后反倒没有刚开始那样生气，而深深地被莫西品酒的专业折服了，当莫西讲完，将两手一摊时，她惊叹地说道：

“天呐，你叫魔鬼还是叫莫西？你究竟是传教士，还是品酒师？”

莫西说：“我们家世代酿酒，打小祖父就教我们怎样品酒，品酒和传教一点都不矛盾，《圣经》中记载，诺亚乘方舟经历了大洪水之后建立了最早的葡萄园，并把葡萄酿制成美酒，视为上帝所赐的甘露。而在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也提到葡萄和葡萄酒。公元一世纪，古罗马军队征服高卢，法国葡萄酒就此起源。最初的葡萄种植在法国南部罗纳河谷，公元二世纪时扩展到波尔多地区和意大利。从此法国葡萄酒和意大利葡萄酒双爵并起，形成了欧洲浪漫、优雅、高贵的酒文化，并直接导致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临盆，影响了全世界……”

如果说马可儿对莫西专业的品酒知识只是一种折服，那么现在她已经被他的博学彻底俘虏了，她甚至觉得跟这家伙在一起，死了都值。但她还不想表现出来，就又问莫西：

“那你为什么要见我父亲呢？”

莫西说：“我想帮助你的父亲，改善你家葡萄酒的品质，让你们马家酒坊的葡萄酒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葡萄美酒，行销全世界，同时我也想得到一份工作养活自己，你觉得不可以吗？”

“这个……”

马可儿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