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马可儿的讲述越来越动情了。

莫西对她说：“我们家的葡萄，只剩下这些种子了……送给你，你一定能让它重新发芽结果的。”

李莫西再次和马可儿见面是在马家的葡萄园里，马可儿为了感谢李莫西送她丝巾，她给李莫西送了一瓶她家酒坊酿造的葡萄酒，而莫西把一包葡萄种子给了马可儿。

李莫西家族遭黑手党清洗的时候，他们提前得到了消息，家族成员分头逃亡时，父亲把家里存放的现金银两分发给大家的时候，没忘记给每个家族成员分发一包葡萄种子。父亲说，他们家的葡萄种子是全欧洲大陆最好的种子，种植的葡萄酿出的酒连上帝都想一醉方休。父亲说，这是上帝赐予他们爱的种子，只要带上这些种子，无论逃到世界各地哪怕天涯海角，他们都会重新崛起，重振雄风。李莫西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们家的葡萄园在整个意大利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酒庄酿造的葡萄酒驰名欧洲乃至世界，是西方上流社会及至皇家贵族餐桌上必备的名酒，这也因此而遭到黑手党的觊觎，他们绑架了李莫西的祖父，而当李莫西祖父没有满足黑手党提出的苛刻到足以让他们家族破产的要求时，他们杀害了老摩西，并疯狂地对李莫西家族进行报复，同时扬言要让莫西家族从意大利彻底消失。黑手党的心狠手辣向来闻名世界，他们说到做到，并且有时候做的比说的更为凶残、更令人发指。无奈之下，父亲在得到确切消息时，立即做出决定：分头逃亡，以免被黑手党发现一网打尽。在逃亡之路上，李莫西被人抢走过衣服、鞋子，以及随身携带的银两，但这包葡萄种子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甚至在他饿得发昏的时候，都没有舍得拿出一粒放进嘴里。

但现在他要把这包种子送给马可儿。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为什么要送给我？”马可儿静静地听完莫西的讲述之后问道。

莫西说：“因为你是我心目中的天使！”

马可儿又一次羞涩地低下头去。

因为置身葡萄架下，马可儿又想到了牛郎。莫非这个高鼻梁、蓝眼睛、满头金发、一脸络腮胡子的异乡人就是她所等待的牛郎？

马可儿感到一阵眩晕。

短暂的沉默使空气都凝滞了。

莫西也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那包葡萄种子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也没有人知道。

直到马可儿清醒过来时，才感觉到莫西紧紧地拥抱着她，她想挣脱开来，但那拥抱太有力了，她无力挣脱，只好仰起头来，对着莫西的鼻子说：

“你知道牛郎不？”

莫西说：“我不知道。我是莫西，李莫西！”

马可儿说：“我喜欢牛郎，我想得到一个像牛郎喜欢织女一样的人，但我不想天各一方！”

莫西说：“那就让我们做一个藤上的葡萄吧，我想让我带来的葡萄种子发芽，然后嫁接在你的葡萄藤上，结出这世界上最甜美的葡萄，酿出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酒！”

“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美酒呢？”马可儿问。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那是上帝之手酿造的，那是用爱酿造的，她将会让整个世界陶醉！”莫西说。

马可儿说：“那世界就属于我们了！”

“是，世界就属于我们了，属于爱了，因为我们就是爱的化身！”莫西说。

“那就，把我再抱紧一点儿吧！”马可儿说。

“我想和你融为一体。”莫西说。

……

就在两颗心彼此融合的时候，一声沉闷的咳嗽就像远天突然响起的一声炸雷。

一对白鸽扑棱棱从葡萄园上空惊飞。

李莫西似乎比马可儿更敏感了一些，他在第一时间松开了马可儿，而当马可儿恢复意识时，已经看到父亲那张阴沉的脸像一尊冷峻的雕塑。李莫西走了，逃离的背影略显慌张。

一种五雷轰顶、玉石俱焚的惊恐过后，马可儿反倒坦然了许多，如同刚刚经历过死亡劫难的人面对再度出现的灭顶之灾一样，马可儿顺其自然地等待父亲的发作。然而父亲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收拾一下回家吧！”就转身走了。

父亲走后，马可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当她起身看到莫西留在地上的那包葡萄种子时似乎才明白了父亲所说的“收拾一下”所包含的意思。但她不想把种子带回家去，她想先埋到葡萄园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