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腥风血雨的要塞
撤退到赫尔松涅斯角一线的苏军在德军压迫下已经陷入了绝境。由于意大利的巡逻艇封锁了海面，黑海舰队的救援无法实施。但苏联人还是持续不断发动反击以求冲到山上加入游击队，但却在对方优势火力拦截下屡屡失败。如曼施坦因所说，这些最后的战斗行动使红军付出了“可怕的损失”。德国人为了减小伤亡，向被逼退到西部海岸的苏军展开了最后的炮击和轰炸。
没有了弹药粮食，甚至饮用水都枯竭了的苏军在进行了最后3 天战斗后，于7 月4 日开始投降。但仍有部分红军一直抵抗到7 月9 日，此后其残余人员则上山打游击，其中包括120 名内务人民委员部所属的边防军人员。要塞最后指挥官诺维科夫少将于7月1日夜间乘护卫舰试图突围到高加索，却在途中负伤被俘。诺维科夫之后被德军枪决[83]。
至此，顽强抵抗了247 天的塞瓦斯托波尔终于全部陷落。曼施坦因宣布了他的战果：自6 月7 日以来的一个月战斗中，共俘获苏军97000 名，缴获或者摧毁了467门火炮、758门迫击炮（大概把50毫米的迫击炮也包括在内了）、155门反坦克炮和高射炮[84]、26辆坦克。
德国人宣布的此次战役红军被俘者人数看来不会太准确。前面已经提到，苏军在最后一个月保卫战中一共使用了近13 万军人，其中近3 万人撤离。而留下的10 万人到6 月30 日只剩下不到5500 人还有战斗力。由此推测，在7月1 日撤退到赫尔松涅斯角的苏军加上伤员，至多不过1 万余人，其中还有部分战死或者上了山。而德国人却宣称仅仅在7 月4 日，就抓获了3 万余人。德国人显然是把要塞内全部苏联平民都当成战俘了。
对这一点，曼施坦因本人其实也予以了变相承认：他宣称已获得了情报，证明全部市民都参加了战斗。其言下之意自然是这些居民都应该被作为战俘。笔者前不久看见一篇关于布达佩斯战役的文章，其间也涉及到了苏军将众多“匈牙利青年”当成战俘抓走的类似问题，而且据说依据的是“匈牙利档案”。对此笔者暂时不打算做出评价（那将是本丛书最后几卷的工作），只是觉得如果按照曼施坦因的标准，那任何人都是可以作为战俘的。
塞瓦斯托波尔10 万苏军的详细命运，从官方材料中也很难得出一个准确的估计。按照俄罗斯发表的材料，从1941 年10 月底到1942 年7 月4 日要塞陷落的247 天中，守备部队纯减员156880 人，伤病43601 人，总计200481 人。苏军在塞瓦斯托波尔的战死者中包括2 名将军：苏联海军航空兵代理参谋长科罗波克夫少将，黑海舰队海军航空兵司令厄斯特里亚科夫少将。两人于1942年4月24日死于6架德国俯冲轰炸机的空袭。上述部队中，要塞原有兵力为5万多人，交战期间又从海上补充了10万多人，其余的估计都是就地征召的。
需要注意的是，上述统计中并没有最后一次攻防战的损失细节。而根据另一份材料，作为守备部队主力的滨海集团军，从1942 年1 月1 日至要塞失守期间，战死5139 人、失踪62871 人、非战斗死亡1108 人、受伤20243 人、患病3201人、冻伤348人，总的损失为92910人[85]。这些损失绝大部分都是最后一个月中造成的。如果再把海军守备部队的伤亡考虑在内，则在塞瓦斯托波尔的最后保卫战中，只有1 万人左右被列入战死者名单，其余9 万人则几乎全部被一股脑儿列入失踪者名单。在苏德战争的多数战役中，列入失踪名单者中的大部分甚至绝大部分都成为了战俘。但在塞瓦斯托波尔的残酷恶战中，情况却未必如此：大量苏军依托坚固而封闭的阵地得以抵抗到底，直到被逐个打死，或者被德国人凶猛的重炮火力全部炸死为止。他们的最后情况根本不为已经失去了联系的上级所掌握。从整个战役的激烈残酷程度看，有理由认为一半左右的保卫者都在战斗中阵亡了。
为了支援塞瓦斯托波尔最后的保卫战，红海军航空部队在5 月25 日到7月1日之间出动了3144架次，包括1621个架次的地面攻击。共有69架飞机被击落（空战和高射炮），50名机组成员阵亡。另有30架飞机在地面被炮击和空袭炸毁，36架被炸伤。最后撤退时，受伤飞机全部被毁。比对一下德国方面公布的战果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第8 航空军宣称击落了118 架苏联飞机，在地面摧毁18架。德军第18高炮团另外击落了22架，还在地面击毁2架[86]。
塞瓦斯托波尔之战使红海军的舰艇也遭到了巨大损失。在整个克里木保卫战期间（1941 年9 月到1942 年7 月），红海军丧失了1 艘旧式巡洋舰“红色乌克兰”、1艘驱逐领舰“塔什干”号、8艘驱逐舰、10艘潜水艇。其中在战役最后1个月内，损失了4艘潜水艇、4艘驱逐舰。黑海舰队因此元气大伤。
为了夺取塞瓦斯托波尔要塞，德国人也付出了相当惊人的物资和人员损失。曼施坦因消耗了46750 吨陆军弹药[87]。德军向要塞发射了562944 发中重型炮弹，总重量达26281吨[88]。包括47发800毫米口径巨弹（一说48发，不过多出的这一发不清楚打到了哪里）、192发420毫米口径炮弹、197发600毫米迫击炮弹、10 万发150 毫米炮弹、41 万发105 毫米炮弹。此外德军还发射了32000发火箭弹，以及大量轻型炮弹和迫击炮弹。由于发射了大量炮弹，包括“多拉” 在内的大量德国重炮更换了磨损严重的身管。
从6 月2 日开始到7 月3 日，德国第8 航空军出动23751 架次（苏方仅仅观察到17141 架次，看来在对方绝对优势下，对空观测也受到了限制），投弹20529 吨。所属的高射炮部队在战役期间也打出了181787 发88 毫米炮弹，和231146 发轻型炮弹。这些炮弹相当一部分被用于支援陆军作战。同期，第8航空军有23架飞机全毁，另有7架遭到重创[89]。
按照德国的公开数字，攻打塞瓦斯托波尔的最后一个月内，德军共阵亡4337 人、受伤18183 人、失踪1591 人，总计24111 人[90]。另一说是阵亡4264 人、负伤21626 人、失踪1522 人，总计27412 人[91]。而根据德国第11 集团军的“十日”例行伤亡报告，自1942 年6 月1 日到7 月10 日，总作战损失为27949 人[92]。包括阵亡4598 人、负伤22071 人、失踪1280 人。这三组数字差异不大，显然是在同一报告基础上的不同修正版本。
德国各作战单位都遭受了很大伤亡。以下是部分参战师的损失情况：
（单位：人）
德国方面还宣布，配合其作战的罗马尼亚军队损失了1874 人[93]。但罗马尼亚自己发布的史料却证实，罗马尼亚山地军在6 月7 日到7 月4 日最后一次进攻塞瓦斯托波尔期间，就损失了8454 人（阵亡1597 人、负伤6571 人、失踪277人[94]），相当于其兵力的三分之一！相形之下，德方宣布的1874人这一数字未免缩水缩过了头。
而根据前述“十日”例行伤亡报告，在整个围困和攻打塞瓦斯托波尔期间（1941 年11 月1 日到1942 年7 月10 日），德国第11 集团军的总作战损失近8 万人（确数78984 人），包括阵亡13764 人、负伤60855 人、失踪4365 人。折算下来，相当于平均德军每个参战师都损失了1 万人左右。曼施坦因在克里木赢得了巨大胜利，但这一胜利之路也是尸骨丛生。
前后持续247 天的塞瓦斯托波尔战役结束了，但要塞内却依旧血雨腥风。曼施坦因曾经把数千名红军伤员和平民在因克尔曼高地的自爆，作为共产党“没有人性”的证据。而事实证明，在据说很有人性的德军面前，那些殉难者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塞瓦斯托波尔战役结束后，为了报复苏联军民的顽强抵抗，德国人屠杀了三分之二的居民和战俘，并将剩下的人送往德国做奴隶劳工。而在整个克里木，德军把不少于144000 人塞进船里，然后开炮将其击沉。根据近年乌克兰发表的材料，在德国占领期间，共有250159 名克里木平民被杀害。
这些屠杀大都发生在被西方打扮成“非政治将军”的曼施坦因眼皮子底下。只有最天真的人才会相信他没有参与甚至完全不知道这些骇人听闻的暴行。曼施坦因以“积极”的行为，证明他不仅是希特勒的忠实打手，而且还是一名地道的刽子手。他的所谓“不问政治”是彻头彻尾的欺骗！
曼施坦因作为要塞的征服者，依据“强者生存弱者死亡”这一原始但却永恒的战争法则，不仅顺理成章地掌握着被征服者的命运，而且也有理由为自己的胜利和升官而庆祝。1942年7月5日，他在雅尔塔市一座前沙皇的行宫中大排宴会，宴请部下所有营以上军官和德国空军的指挥官。但就在他们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之际，苏联第6 轰炸航空团的一队“斯波”快速轰炸机却突然大驾光临。曼施坦因等征服者慌忙逃进防空洞，而他们的司机和座车则“代受”了苏联人从天上送来的“贺礼”。这些“贺礼”向征服者们传递着毫不含糊的信息：尽管塞瓦斯托波尔的上空升起了希特勒的万字旗，较量却并未就此结束。而在更为辽阔的东线南部战场上，宏大会战的展开将决定战争最终征服者桂冠的归属。
【注释】
[1]《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11页。
[2]《巴巴罗萨战役（1） 南方集团军群》，第67页。
[3]《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11页。
[4]《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四，第588页。
[5]《德国武装部队和武装党卫军的兵团和部队》卷三，第192页。
[6]《德意志帝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四，第628页。
[7]《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12页。
[8]《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四，第590页。
[9]《苏联军事百科全书·军事历史》下，第584页。
[10]《巴巴罗萨》，第180页。
[11]《失去的胜利》，第217页。
[12]《哈尔德战争日记》，第595页。
[13]《巴巴罗萨》，第183页。
[14]《失去的胜利》，第218页。
[15]《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14页。
[16]《从莫斯科到斯大林格勒》，第117页。
[17]《黑十字与红星》第2卷，第79—80页。
[18]《摩托化军团》，第165页。
[19]《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35页。
[20]《二战期间德国武装部队和武装党卫军的兵团与部队》第3卷，第192页。
[21]《斯大林》下册，第957页。
[22]《华西列夫斯基元帅战争回忆录》，第174页。
[23]《克里米亚 1941—1942》，第64—76页。
[24]《德意志帝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六，第843页。
[25]《黑十字与红星》第2卷，第156页。
[26]《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36页。
[27]《华西列夫斯基元帅战争回忆录》，第175页。
[28]《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五，第204页。
[29]《失去的胜利》，第229页。
[30]《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五，第206页。
[31]《当巨人冲突》，第343页。
[32]《斯大林》下册，第957页。
[33]《苏联在二十世纪的损失与战斗伤亡》，第180页。
[34]《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36页。
[35]《塞瓦斯托波尔》，第90页。
[36]《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26页。
[37]《德意志帝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六，第848页。
[38]《装甲部队 1933—1942》，第213页。
[39]《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27—28页。
[40]《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29页。
[41]《失去的胜利》，第238页。
[42]《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27页。
[43]《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五，第221页。
[44]《停止在斯大林格勒 德国空军和希特勒在东线的失败》，第90页。
[45]《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33页。
[46]《停止在斯大林格勒 德国空军和希特勒在东线的失败》，第91页；《黑十字与红星 东线空战》第二册，第192页。
[47]《德国空军的男人》，第173页。
[48]《德意志帝国与第二次世界大战》卷六，第846页。
[49]《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32页。
[50]《第二次世界大战》卷五，第220页。
[51]《伟大卫国战争步兵师战例汇编》，第479页。
[52]《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33页。
[53]《失去的胜利》，第236页。
[54]《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五，第222页。
[55]《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46页。
[56]《黑十字与红星》，第197页。
[57]《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46页。
[58]《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60页。
[59]《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五，第223页。
[60]《停止在斯大林格勒》，第99页。
[61]《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62页。
[62]《失去的胜利》，第243页。
[63]《伟大卫国战争步兵师战例汇编》，第505页。
[64]《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70页。
[65]《停止在斯大林格勒》，第108页。
[66]《失去的胜利》，第242页。
[67]《走向胜利》，第212页。
[68]《走向胜利》，第213页。
[69]《黑十字与红星》第2卷，第204页。
[70]《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77页。
[71]《失去的胜利》，第245页。
[72]《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79页。
[73]《停止在斯大林格勒》，第112页。
[74]《黑十字与红星》第2卷，第204页。
[75]《塞瓦斯托波尔》，第88页。
[76]《塞瓦斯托波尔》，第90页。
[77]《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五，第225页。
[78]《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五，第227页。
[79]《红星与黑十字》第2卷，第205页。
[80]《第二次世界大战史》卷五，第226页。
[81]《走向胜利》，第216页。
[82]《失去的胜利》，第250页。
[83]《走向胜利》，第217页。
[84]《停止在斯大林格勒》，第117页。
[85]《苏联在二十世纪的损失与战斗伤亡》。
[86]《停止在斯大林格勒》，第118页。
[87]《停止在斯大林格勒》，第116页。
[88]《德国陆军的武器与秘密武器》卷二，第225页。
[89]《黑十字与红星》第2卷，第206页。
[90]《南方集团军群 德国武装部队在俄国》，第133页。
[91]《罗马尼亚陆军》网站，《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90页。
[92]德国第11集团军“十日”例行伤亡报告，BA/MA，RW6/556，6/558。
[93]《第二次世界大战大事记》，第162页。
[94]《塞瓦斯托波尔 1942》，第9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