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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施坦因攻打塞瓦斯托波尔的计划虽然几经延期，准备工作还是逐渐完成了。1941 年12 月初，曼施坦因手下的部队有3 个军、8 个德国步兵师和4 个罗马尼亚旅（参见以下序列）。到了12 月中旬，曼施坦因已经获得了进攻塞瓦斯托波尔所需要的兵力和物资。

曼施坦因手下的8 个德国步兵师也重新调整了兵力部署。其中，第42 军所辖的第46 步兵师和第73 步兵师、外加2 个罗马尼亚旅，部署在刻赤半岛。11 月底到12 月初，由于大陆罗斯托夫方向的危机（参阅上卷），南方集团军群命令曼施坦因抽调第73 步兵师部分兵力前去支援，但留下经过加强的第213步兵团。原本第170 步兵师也要调走，但曼施坦因坚持以进攻塞瓦斯托波尔为优先，所以这个师还是留了下来^[6]。

于是，只剩下6 个步兵师进攻塞瓦斯托波尔。其中，第54 军分配到4 个师（第50、22、24、132步兵师）；第30军有2个师（第72、170步兵师）。这次进攻还得到了罗军第1 山地旅的支援。按照苏联方面的说法，德军配备了1275 门火炮迫击炮、150辆坦克，第4航空队出动了接近300架飞机。其中火炮迫击炮及飞机的数量和实际情况差不多，但所谓“坦克”（实际是强击火炮）数量则有些夸大。德军作战兵力总数约12 万人（包括罗军），但曼施坦因的步兵不算太多。举例说，担任主攻的第54 军4 个师只有15551 人的“战斗力量”（步兵和战斗工兵）^[7]；而按编制，4个步兵师应该有2万多名步兵。

苏军此时的防御兵力经过重新编组，大约有5 个步兵师、1 个骑兵师、2 个海军陆战旅，2个独立步兵团，其兵力接近7万人。由于阵地得到强化，其防御能力大为增强。

在这次进攻中，曼施坦因将其重点放在塞瓦斯托波尔北部，这个地区由第54 军负责。所属第22 步兵师应在第132 步兵师协同下，消除苏军在卡恰和别利别克河之间的前进支撑点，夺取别利别克河南岸的红军高地，并向塞瓦斯托波尔北面的谢韦尔纳亚湾推进，他们所对付的苏军防区属于第4防御地境。

第54 军部署在东北面的第50、24 步兵师，也以谢韦尔纳亚湾为目标展开进攻，为此他们必须穿过梅肯济耶维的山地。另外，德军还将对因克尔曼地区发动辅助进攻。在这两个德国师当面防御的苏军是第3防御地境。

而在南面，德军第30 军所属的第72 步兵师和新调来的第170 步兵师，也将采取进攻行动。

12月13日开始，德国人对塞瓦斯托波尔发起进攻前的炮火准备，动用了包括300毫米口径巨炮在内的重炮群。12月17日，德军沿着约40公里宽正面展开攻势。经过一天的激烈战斗后，在12 月18 日，德军从梅肯济耶维山区突入苏军防区，占领了卡梅什雷，这个地区大约位于苏军第3、4 防御地境的接合部。两天后，德军逼近了谢韦尔纳亚湾附近的公路和铁路线，从北面威胁塞瓦斯托波尔市区。但在被他们称为所谓“斯大林堡垒”的苏军据点顽强抵抗下，德军的进攻被遏制，并陷入了逐个攻打苏军碉堡的苦战。其伤亡损失之严重到了可怕的程度。而在山地丛林中进攻的德军第50、24 步兵师也遭到顽强抵抗，最终未能取得真正进展。

另一方面，苏军的援兵却正源源不断地从海上开来。12月21日，2艘巡洋舰和3 艘驱逐舰掩护着从新罗西斯克运送第79 独立步兵旅（4000 人）的船队，冒着德国人的炮火和猛烈空袭，冲进了战斗最为激烈的塞瓦斯托波尔北湾，将援兵送上了岸。这些部队在第二天就投入了对德军的反击当中。在12 月22日到24 日，第345 步兵师和1个坦克营也搭载在军舰和其他船只上，从波季、图阿普谢等地开来。在海上，黑海舰队的18 艘舰艇（包括“巴黎公社” 号战列舰、3 艘巡洋舰、2 艘驱逐领舰、7 艘驱逐舰、4 艘扫雷舰、1 艘潜艇）也动用它们的重炮对逼近塞瓦斯托波尔的德国军队实施凶猛的炮击。在德国人的第二次进攻期间，这些战舰一共开炮203 次，发射炮弹5605 发，其中包括305 毫米口径的巨型炮弹。

就在12 月22 日这天，德国第22 步兵师突破主防线，逼近“高尔基”炮台。可是此时德军战力已经严重衰退，又突然遭到海上涌来的大量苏联援军和猛烈的舰炮火力打击，攻击势头被严重挫伤。28日，苏军又运来了第386 步兵师。连同此前赶到的第388 步兵师，要塞守军在12 月份从海上获得了34000 人、26 辆坦克、78 门火炮、178 辆汽车和23000 多吨物资；同时还运走了10630 吨物资、13000 伤员和平民^[8]。上述2 个步兵师、1 个步兵旅和1个坦克营的到来，大大加强塞瓦斯托波尔的防御。而以赫尔松涅斯角为基地的苏军航空部队也在12 月17 日到30 日出动了1130 个架次，支援陆上作战。挽救了这个地区的形势。

面对红军的顽强抵抗和坚固筑垒，曼施坦因的大军止步不前。但他不愿放弃，继续督促部下猛攻。可就在此时，他后方的刻赤地区，遭到了苏军的突然攻击。

红军在刻赤地区实施登陆的计划，实际上是其1941—1942 年冬季大反攻的组成部分。对于刻赤的失守耿耿于怀的斯大林本人，直接促成了此次登陆战役，并亲自监督计划的制订。其作战目的，首先是要从德国人手中夺回刻赤，然后则是把德军第11集团军整个的从克里木赶下大海。

实施这次进攻的主要是苏军所谓外高加索方面军（1941 年8 月23 日在外高加索军区基础上组建，12月30日改称高加索方面军），其司令科兹洛夫中将曾经是一位沙俄军队的准尉，以后在红军中服役，并步步高升。但一般来说，这位不是特别知名的将军似乎并不具备什么特殊才干，至少他没有表现出过这种才干。而他的参谋长托尔布欣少将倒是更值得一提。他是前沙皇军队的上尉，未来则将成为苏联元帅和罗马尼亚的征服者。

为了这次行动，方面军动用了从伊朗边境调来的第44 集团军，以及从刻赤撤退后得到恢复的第51集团军。参战的第51集团军负责在刻赤登陆，而第44 集团军负责在费奥多西亚登陆（位于克里木主岛和刻赤半岛连接部的南部海岸），其企图显然是力图截断德军退路。两个集团军总计有6个步兵师、2个步兵旅、2 个山地步兵团，合计有41930 人。装备43 辆坦克和198 门火炮（连同256门迫击炮在内，数量为434门）^[9]。

配合其作战的还有黑海舰队和亚速海舰队，后者的指挥官是10 月份刚刚走马上任的戈尔什科夫海军少将。他是前黑海舰队巡洋舰支队队长，曾经参加过苏军在敖德萨的登陆。在未来的岁月里，这个被西方战史学家称为战时红海军在黑海唯一有出色才华的将领，将成为苏联海军元帅和海军总司令，并成为冷战时代的风云人物。

负责掩护登陆的军舰包括2 艘巡洋舰（“红色克里木”号、“红色高加索” 号）、6 艘驱逐舰、6 艘炮舰、20 艘鱼雷艇、32 艘护卫艇、10 艘扫雷舰、2 艘扫雷艇，另外还动用了17 艘运输舰，大小渔船200 多艘。舰艇虽然很多，但其中并没有专门的登陆舰艇，而且也缺乏登陆器材。

外高加索方面军的500 架飞机和黑海舰队的161 架飞机从空中支援这次登陆。但由于机场距离太远，这些飞机实际上无法对苏军的航渡提供有效的空中掩护。

根据计划，苏军第51 集团军首先在刻赤实施了登陆行动。该集团军有3个师、2个旅，被分成南北两个突击群。北部突击集群编成5个登陆队，从捷姆留克出发，航渡距离为40海里。主要负责在刻赤半岛北面的3个登陆点登陆：久克角、塔尔汉角、赫罗尼角登陆；南部突击集群则有1 个步兵师，编成3 个登陆队，航渡距离8海里，从塔曼出发，负责在刻赤以南登陆。

1941 年12 月25 日拂晓，其北突击集群（7600 人）装载完毕。从当日12 时30分到午后4时40分，苏军在恶劣天气下陆续出发。当天晚上的气候相当糟糕，在刻赤附近海面出现了6 到7 级大风。在狂风恶浪中，苏军各部队在大海中陷入混乱，结果全部都没有能够按照预定时间到达上陆点。

1941 年12 月26 日晨，在终于渡过风高浪疾的海峡后，苏军北部突击集群开始在烟幕掩护下登陆。其在3 个登陆点的登陆时间和兵力分别为：久克角，7时，第1、2登陆队，兵力3430人；塔尔汉角，拂晓，第3登陆队，兵力1000人；赫罗尼角，6 时30 分，第4 登陆队，兵力2200 人。另外，还有第5 登陆队，兵力约1000人，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应负责在刻赤东面实施牵制性登陆。

由于风暴和德军的炮火，加上沿岸地区结了薄冰，苏军在久克角全天仅仅登上去了1378 人，4 门火炮和9 门迫击炮，3 辆坦克；而在塔尔汉角，由于大风，登陆完全失败。只有在赫罗尼角，红军的登陆才比较顺利一些，到10时30分，大约有1452人，3辆坦克，4门火炮上陆成功。这时，指挥亚速海舰队的戈尔什科夫海军少将做出了一项大胆的决定，把第5登陆队的1000人和在久克角、塔尔汉角未能登陆成功的部队全部转送到赫罗尼角登陆。但遗憾的是，在这里已经上陆的苏军并未向德军防御纵深发展进攻，以至于转送过来的部队只能滞留在海上。26 日全天，苏军第51 集团军北部突击集群一共只上陆了3500人。

南部突击集群的5200人在25日18时装载完毕，并在26日3时30分起航。尽管这支部队需要航渡的航线仅相当于北部突击集群的1/5，但也同样遭到了巨大风浪的袭击。当天5 时，南部集群第1 登陆队约1600 人冒着大风在卡梅什布伦上陆，且很快占领了登陆场并压制住了德国人的反击炮火。而另外2个登陆队则没有如此幸运。由于联络失灵，他们没有能够在拂晓到达预定的埃利季根上陆点，结果只能在大白天靠释放烟幕来强行登陆，结果仅仅登上了19人，但另有大约500人在埃利季根北部登陆成功。全天，苏军南部突击集群一共上陆了2200 人。如上所述，在26 日，苏军一共把大约5700 人送上了刻赤半岛。

此时德军在刻赤地区的部队，仅有第42军所属的第46步兵师和一些加强部队，还有2个罗马尼亚旅，总兵力不到2万人（其中第46步兵师本身大约有1万余人^[10]）。而这些部队还散布在从刻赤、费奥多西亚到雅尔塔近300 公里长的海岸线上，力量非常单薄。德军指挥官是第42 军军长斯篷内克中将。他曾经是第22步兵师师长，并成功地指挥了该师1940年在荷兰的空降作战。如今在刻赤，苏联人突如其来的登陆似乎使斯篷内克变得有些慌乱。最初，苏军既然没有火炮也没有车辆，人员分散在冰冷海水里，德军还很容易对付。可斯篷内克似乎有不祥预感，竟然向曼施坦因提出撤离刻赤半岛，自然遭到了拒绝。

对曼施坦因来说，如果苏军在刻赤建立稳固的据点，就等于在他的背后揳入了一颗钉子，将使他和他的集团军陷入塞瓦斯托波尔和刻赤苏军的两面夹击当中。为了防止出现这种可怕的局面，曼施坦因命令第42 军立刻把立足未稳的红军登陆部队赶下海。另外，按照他的说法，为了防止苏联人在第42 军后方的费奥多西亚采取登陆行动，曼施坦因还把他的全部后方部队—罗马尼亚第4 山地旅和第8 骑兵旅，德军第73 师的第213 步兵团（加强有1 个轻炮营）全派了出去。而塞瓦斯托波尔南部前线的德军第30 军也奉命停止进攻，将第170 步兵师派往刻赤方向。另外，根据罗马尼亚史料，其机械化战斗集群（也就是苏联史料中所谓的“罗马尼亚摩托化旅”），也被投入到刻赤方向的战斗。

与此同时，曼施坦因还不肯完全放弃他对塞瓦斯托波尔的进攻，而是继续加强从北部对谢韦尔纳亚湾的攻势。他相信，只要再使一把劲，就能拿下要塞。从当时塞瓦斯托波尔红军兵力的加强上看，曼施坦因实在是过于乐观了。而值得注意的是，在苏德战争后来的众多战役中，曼施坦因还将时不时地表现出这种盲目乐观的态度。

不过到了12 月28 日，曼施坦因似乎有理由相信他的乐观情绪是有道理的。至少在刻赤方向是如此，第46 步兵师宣称他们已经肃清了刻赤城南北两处的苏军滩头阵地，只是在北岸还有局部战斗。但按照曼施坦因的说法，第42军军长斯篷内克将军却在这个时候再度请求允许他从刻赤撤退。这里不禁令我们又产生了一个疑问：既然登陆苏军已经被全部肃清了，那为什么斯篷内克还要请求撤退呢？

对这个疑问唯一的解释是，刻赤方向登陆苏军根本没有被肃清。事实上，由于27 日风浪增大至8 级，苏军南北两个突击集群被迫暂时中止在刻赤方向的上陆。因此，当天只有不到6000 名缺乏装备的苏军在对付德军一个完整野战师的攻击。德国人所谓苏军已被消灭的印象大概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但到了28 日天气好转后，苏军又在北部的赫罗尼角登上了1300 人，在南部上陆2400 人，火炮14 门，物资230 吨。到了29 日，苏军北部突击集群上陆总兵力达到6100 人，火炮38 门，坦克9 辆，弹药200 吨。南部突击集群上陆总兵力也到达11200人，火炮迫击炮240门，汽车12辆，军马210匹。

至此，苏联人已经把17000 多人送上了岸，拥有了和对手基本相当的实力。就算斯篷内克能够挡住这些苏军的正面进攻，但他也没有多余的兵力来掩护背后的费奥多西亚了，不过这恐怕也只能怪罪他自己，居然没有能够成功利用27日的大好形势把劣势苏军赶下海。

但对曼施坦因来说，不管斯篷内克消灭了登陆苏军与否，撤退都是不能被允许的。此时，他的第54 军正在向塞瓦斯托波尔发动一轮新攻势。曼施坦因对此次攻势寄予了厚望，他当然不愿意在这个关键性时刻前功尽弃。

但在12 月29 日清晨，曼施坦因却又得到了一个给予他沉重打击的消息：苏军在强大的海军兵力和夜幕掩护下，在费奥多西亚登陆。实施此次登陆的是红军第44 集团军。1941 年12 月28 日13 时，该集团军的先遣部队（4500 人）从新罗西斯克启航，在包括‘红色克里木’号、“红色高加索”号巡洋舰，“热列兹尼亚科夫”号、“邵武勉”号和“贫农”号驱逐舰，12 艘护卫艇，2 艘扫雷艇在内的舰队掩护下，于29日凌晨3时30分抵达费奥多西亚港口。

此时，德军在这里的防御兵力仅有一个工兵营（第46 工兵营）、一些反坦克部队和海岸炮兵，总兵力也就一两千人左右。在如此微弱的德军兵力面前，苏军的登陆行动进行得按部就班：各舰艇首先以40 门100 到180 毫米口径舰炮实施了12分钟的火力急袭，接着其扫雷艇清除了水下障碍。4时，各护卫艇一面射击一面开进港口，掩护由300 名海军陆战队（苏联人所谓的“海军步兵”）组成的突击队占领防波堤、灯塔和部分码头。40分钟后，苏军的驱逐舰和巡洋舰也逼近码头和防波堤实施炮击。接着，4000 多人的红军先遣部队开始登上陆地。到11 时30 分，他们已经全部上岸并巩固了登陆场。接着，苏军主力也开始登陆。到30 日2 时30 分，已经有11200 人上陆成功！斯篷内克的第42 军后方已遭到苏军的严重威胁，陷入混乱和惊慌。上岸的苏军发现了一所德国野战医院，杀掉了里面的160名伤员。

如前所述，曼施坦因宣称苏军这次行动并未出乎意料，而且早在26 日就派出了大量罗军援兵加强费奥多西亚的防御。但罗马尼亚史料对此有着不同的说法。似乎曼施坦因是在29日才匆忙命令罗军前往增援的。

不管哪种说法正确，事实是直到30 日凌晨，曼施坦因调来的两个罗马尼亚旅才姗姗来迟地陆续赶到了费奥多西亚。曼施坦因要求他们立刻把登陆苏军赶下海，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至少要把苏军控制在狭窄的滩头阵地上。但罗马尼亚军队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曼施坦因称仅仅在几辆苏军坦克的威胁面前，罗军就落荒而逃了。而德军第46工兵营的37毫米反坦克炮据说也由于冰雪而失去了效能，无力阻止苏联坦克前进。不过考虑到苏军此时已有上万兵力上陆，并有强大舰炮支援，罗军也确实不可能取得成功。总的来说，费奥多西亚的三方参战部队表现得都不是太高明：苏联人没有在刻赤登陆的同时在费奥多西亚采取行动，给了德国人3 天时间以加强这里的防御，但好在曼施坦因和罗马尼亚人也根本没有利用好这3 天，而且前者由于舍不得塞瓦斯托波尔，最终也没有派出强有力的部队。于是，苏联人就稀里糊涂地取得了成功。

现在，刻赤地区的德军所面临的形势危如累卵，处于两面夹击的威胁中：截至30 日，其正面的红军第51 集团军在刻赤方向已经上陆2 万余人，而背后的第44 集团军到31 日，在费奥多西亚上陆23000 人。而德军第46 步兵师，连同被打垮的罗马尼亚军队和一些加强部队在内，总兵力只有大约25000 人。他们在对抗刻赤登陆苏军的同时，随时可能被费奥多西亚登陆苏军切断后路。更糟糕的是，他的顶头上司曼施坦因似乎还没有意思要给他调来真正强有力的部队。

为了摆脱可怕的命运，第42 军军长斯篷内克决心违抗曼施坦因的命令，撤出刻赤。这恐怕是当时最明智的决定。斯篷内克的决心下得很早，在苏军在费奥多西亚登陆时就已经做出来了。看来，这位德国军长也明白，曼施坦因根本不会好好地帮他掩护后方。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由于在12月29日第42军与第11集团军之间的电话联系中断，因此，坐镇在塞瓦斯托波尔前线的曼施坦因对斯篷内克的这个动作开始并不清楚。直到上午10 时，曼施坦因终于接到了第42 军的无线电报告，才知道该军已经在撤离刻赤半岛了^[11]。

此时的曼施坦因大概是真的有些气急败坏了。他立刻向第42 军发出命令，禁止其撤退，可是斯篷内克却已经关闭了电台。曼施坦因后来咬牙切齿地描绘落荒而逃的第46 步兵师在撤退过程中丢失了大部分重型装备，其火炮被扔在冰雪覆盖着的道路上。德国陆军总部也为第42 军的撤退而震惊。哈尔德29日的日记评价说这是“非常糟糕的一天”^[12]。

苏军当然不打算放掉德国人。其第44集团军为此发动了追击，但却在30日被德军后卫部队阻滞了整整一天。另外，苏军还采取了一些特种手段来切断第46步兵师的退路，其中包括利用潜艇输送破坏队在30日午夜潜入科克捷别利，企图破坏德国人的交通线；而在阿克莫奈，他们则用TB-3轰炸机于31日空投了一个营。但这些措施都没有能够挡住德军的后撤。就这一点来说，斯篷内克的表现算是不错的。通过强行军，其第46 步兵师得以成功逃脱了苏军的合围。而德军第46 工兵营在费奥多西亚死守到30 日夜。他们曾试图劝说撤退的罗马尼亚骑兵旅一起反击，但被拒绝。第46 工兵营只好单独向苏军展开反击，却撞上了苏联坦克^[13]。第46 营残部费了很大气力才于12 月31 日逃了出来，可是人员都饱受疲劳和饥饿，一个个憔悴不堪。

与此同时，苏军第51 集团军则在12 月30 日收复了刻赤。在这座被占领不过一个半月的城市里，苏联人目睹了自战争开始以来最严重的暴行之一：不少于7000名居民，包括大量儿童，被德军屠杀后丢弃在城郊巴格罗沃镇附近的一条反坦克壕沟内。据说在此前，还发生了大量对妇女的暴行。

曼施坦因在丢失刻赤的同时，他对塞瓦斯托波尔的进攻也陷入停顿。虽然德军第22 步兵师的第16 步兵团在团长肖尔蒂茨上校的指挥下，已经揳入了“斯大林堡垒”的外围，却已经无力再向前推进。12 月30 日，参加攻击塞瓦斯托波尔的德军各师师长们向曼施坦因报告宣称，他们的任何攻击都不会有成功的希望了。曼施坦因以牺牲刻赤为代价，却并未能够在塞瓦斯托波尔取得任何成功。第二天，哈尔德将战况记入日记：“在塞瓦斯托波尔，第22师的攻击未能获得决定性胜利。”

在现实面前，曼施坦因只能放弃他的乐观情绪，一面打电话向自身也在苏军的反击下疲于奔命的南方集团军群求援；一面下令停止对塞瓦斯托波尔的攻击，并着手组织败退的第46 步兵师组织新的防线。这条防线大致位于连接克里木半岛和刻赤半岛的颈部地区。其兵力除了第46 步兵师外，还包括败退的2 个罗马尼亚旅，罗马尼亚库机械化集群，以及第213 加强步兵团和第170步兵师（该师被重新纳入第42军编成）。

基于罗马尼亚军队在苏军进攻面前容易溃散的经验，曼施坦因把第11 集团军所有可以抽调出来的德军官兵，包括司令部人员在内，都配属在罗马尼亚军队的编成内。这些人员一方面增强了罗军的战斗力，掌握了他们的重武器，而且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充当逼迫罗马尼亚人送死的督战队。

在苏联方面，收复刻赤后的第51 集团军继续向西推进，并在1 月2 日下午与第44 集团军会合。至此，他们已经收复了刻赤半岛。但在此后一段时间里，苏军除了组织过几次小规模战术登陆外，没有太大的行动。其中1 月5 日在埃乌帕托里亚的行动最为成功。德国人承认，当地的守备部队在1月8日遭到了苏军全歼。

可是曼施坦因还是很幸运的，苏联人并没有对德军穷追不舍。利用这个好时机，第11 集团军得以在新的防线稳定下来。曼施坦因把这归功于苏联人缺乏冒险的勇气^[14]，却不提斯篷内克对此做出了很大贡献。正是他的及时撤退，才保证了有足够兵力以守住这条防线。但曼施坦因却在此时开始追究斯篷内克放弃刻赤的责任。为此，南方集团军群专门成立了军事法庭，并最终认定斯篷内克擅自放弃刻赤有罪，判处其死刑。而南方集团军群司令赖歇瑙元帅还下令不允许给撤退的第46步兵师官兵任何奖励。

后来的西方史料强调，希特勒显然需要拿一位将军来杀一儆百，以警告那些在冬季撤退的将领。这固然是事实。不过他们似乎忘了，正是曼施坦因把斯篷内克送上了法庭，并认可了极刑的判决。考虑到他本人对刻赤失守所负的责任，曼施坦因对斯篷内克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嫁祸于人。

但据说在希特勒的干预下，这个判决并未得到立即执行，而是改为7 年有期徒刑（近年一些西方史料宣称这是曼施坦因请求的结果，但他本人的回忆录持的却是相反的说法）。直到1944 年7 月20 日德国陆军密谋集团刺杀希特勒的企图失败后，斯篷内克才遭到了枪决。为了争夺刻赤，已经葬送了一位苏联元帅库利克，现在又加上了一位德国陆军中将斯篷内克。

由于苏军的顽强抵抗和刻赤的背后一击，经过约半个月的苦战，曼施坦因对塞瓦斯托波尔的第二次进攻也宣告失败。付出的代价相当惨重。在12 月17—31 日的战斗中，他手下主攻要塞的两个德国军损失了8595 人^[15]。连同11月“试探性进攻”和刻赤地区的伤亡，曼施坦因在2个月时间内战损了近2万人（确数19354人），其中阵亡3484人、失踪594人、负伤15276人。这还不包括罗马尼亚人的伤亡。对规模较小的第11 集团军来说，这样惨重的损失可谓伤筋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