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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41 年10 月初，当中央集团军群刚刚开始进攻莫斯科之际，苏德战场北段形势如下：

在列宁格勒东北、西北面的拉多加湖两侧，芬兰军队分别被红军独立第7集团军、列宁格勒方面军第23 集团军挡在斯维尔河沿岸和卡累利阿地峡的老国境线附近。由于自身损失严重，而且又没有看到德国人迅速击败苏联的希望，芬兰人不愿意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在德军迫近的列宁格勒南面，德国第18 集团军第28、50 军仍然为红军第42、55 集团军的顽强固守所阻止。列宁格勒西面的奥拉宁包姆桥头堡（长40公里，宽20 公里）也依然掌握在红军第8 集团军手中，他们顽强抗击着当面的德军第26 军。但在只有2800 平方公里的列宁格勒围城内，留下的2554000 名居民当中，无数人正由于所剩食物的迅速消耗而走向死亡，即使得到绝对食品保障的苏军也有15% 由于营养不良而丧失战斗力，德国人则把白面包挑在刺刀上，企图引诱苏军叛逃。红军的弹药在11 月份也所剩不多，甚至无法回击德国人的猛烈炮击。尽管如此，面临比莫斯科城下德军更为艰苦环境的苏联人并没有丢掉他们的城市。

在列宁格勒东面，在拉多加湖至伊尔门湖之间沿利普卡、沃罗诺沃、基里希、沃尔霍夫河东岸一线约200 公里的阵地上，展开了红军列宁格勒方面军第54集团军、独立第4和第52集团军、西北方面军诺夫哥罗德集团军级集群。他们牵制着列宁格勒城下德军第18 集团军的右翼，以及第16 集团军的部分兵力。其中，红军第54 集团军为了给列宁格勒解围，正不断向该城以东的施吕瑟尔堡、锡尼亚维诺发动进攻。坚守着姆加的德军第18 集团军部队抵挡着红军的突击。

在伊尔门湖以南，红军西北方面军右翼与德军第16 集团军右翼对峙。本来按照德国人的估计，在他们发动对莫斯科的进攻后，这里的苏军将会调去增援苏联首都，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综上所述，勒布元帅的德国北方集团军对列宁格勒的进攻被苏军的顽强抵抗所阻止。同时由于大量部队被调走参加莫斯科战役，其攻击力量也大大削弱（参见第3 卷），其装甲摩托化部队只剩下第39 摩托化军、2 个装甲师、2 个陆军摩托化师、1 个党卫军摩托化师、1个党卫军摩托化旅。

面对列宁格勒城下的僵局，喜欢新奇招数的希特勒在10 月3 日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64]：德军北方集团军群剩下的快速部队必须停止对列宁格勒的正面突击，因为即使德国坦克能够冲进城区，也会由于苏军和民兵的抵抗而被一辆辆地摧毁在列宁格勒的街道上。根据希特勒的“新思维”，坦克摩托化部队应当转向东南面，对季赫温方向实施深远迂回，以封锁并合围沃尔霍夫河下游和拉多加湖之间的苏军。除了战术原因，希特勒对季赫温的铝土矿也有特殊的兴趣^[65]。

该计划的另一目的则是切断苏联向列宁格勒运送物资的最后通道。当时苏联只能从列宁格勒东北郊的拉多加湖向城内运送物资。这个欧洲第一大内陆湖总面积为18400 平方公里，但由于德国和芬兰军队已经推进到了湖的南北两岸，因此苏联人实际能够利用的也只有湖中央的一块水域。而送往拉多加湖的物资则是来自由季赫温、沃尔霍夫等地连接的铁路线。一旦夺占这些地区，就等于彻底切断了列宁格勒的物资来源。

对这个过于大胆的计划，勒布元帅表示无法苟同。他的部队既然没有力量进攻已经近在眼前的列宁格勒，更难以向远在150 多公里外的季赫温进行一次艰苦的长途进军。这样的攻势只会削弱德军对列宁格勒的包围。按照勒布元帅的建议，德国人应该在冬天到来前尽可能扩大和巩固在拉多加湖南岸的阵地，以利于以后对列宁格勒的进攻。

但希特勒没有理会勒布的意见，因为按照当时的观点，苏联似乎已经崩溃在即。他在10月6日指示北方集团军群在两周后向季赫温发起进攻。德军第16集团军第39摩托化军应由丘多沃发动进攻，冲向季赫温及其以西的沃尔霍夫河下游，切断拉多加湖以南苏军向东部的道路；而第39 摩托化军北面的德军第1 军（布拉斯科维茨将军指挥），也应进攻沃尔霍夫河下游以配合第39 摩托化军。德国人最终打算推进到洛杰伊诺耶波列地域，和芬军卡累利阿集团军建立联系。希特勒看来还企图通过这次进攻给他的芬兰盟友打气。

第39 摩托化军和第1 军大致分为三路：左翼是第11 步兵师（基里希地段）；中路（丘多沃地段）是第12 装甲师，第20 摩托化师，第21、126 步兵师；南路是第8装甲师和第18摩托化师（对小维舍拉方向）。在其当面，苏军独立第4和第52 集团军以5 个步兵师和1 个骑兵师防守着130 公里正面。而在德军中路和南路主攻部队的6 个师（含2 个装甲师）当面，苏联防御部队只有第52 集团军的第288、267步兵师防守着80公里正面，支援火力仅有4个炮兵团和1个反坦克炮团^[66]。

除了第39 摩托化军和第1 军以外，从10 月12 日开始，德国人还把第212、227 步兵师（来自法国），西班牙第250“蓝色”步兵师，第7 空军师第1、3 伞兵团，第2 党卫军摩托化步兵旅派往季赫温和沃尔霍夫战区。德军第38 军也被投入了对小维舍拉方向的辅助进攻。

10月16日早晨，德国第39摩托化军在丘多沃附近强渡沃尔霍夫河。首先过河的是第21、126 步兵师。当天晚些时候，第12 装甲师和第20 摩托化师也过河了^[67]。德国人花了4 天时间以突破苏军的接合部，然后在密布沼泽的森林里推进，在10 月24 日逼近季赫温。几乎同时，德军第1 军也在10 月23 日于北面的沃尔霍夫方向发起进攻。

为阻止德军的进攻，保住向列宁格勒运送物资的最后通道，自己也在莫斯科城里遭受德军威胁的斯大林不顾一切地调来了大量援兵。他很清楚，按照9月12 日最高统帅部代表监督下得出的彻底调查统计数据，列宁格勒城内残存的粮食只够一个月食用。在10 月1 日城内的粮食配给标准下降为200～400克，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副食。老弱病残已经开始饿死在街头（在11 月已有至少11000 人饿死，这个数字在以后还将无情地膨胀），其状况之惨痛甚至使铁石心肠的斯大林都被深深触动。他下令停止了对锡尼亚维诺的进攻，把从几乎所有方向抽出来的兵力以及大本营预备队的兵团大量投入季赫温和沃尔霍夫方向。其中包括大本营预备队的3 个师、列宁格勒方面军的4 个师、西北方面军预备队1 个师、拉多加湖区舰队运来的独立第7 集团军和海军陆战队2 个步兵师和1个独立步兵旅。多达10个师又3 个旅的苏军通过陆路、水路和空中大量涌向季赫温和沃尔霍夫战区。

蜂拥而至的苏军对孤军深入的德军形成了包围态势。到了10月27日，苏军独立第4 和第52 集团军暂时把德国人阻止在了季赫温西南40 公里处和小维舍拉以东。当天，苏军聚拢起第191 步兵师、近卫第4 步兵师一部、第60 坦克师，迎头痛击了德国第12装甲师。11月1日，苏军独立第4集团军又向布多戈希和格鲁济诺实施反突击，却被德军击退。德军第39 摩托化军在11 月5 日恢复了向季赫温的进攻，并把小维舍拉方向的第8 装甲师和第18 摩托化师也调了过来。经过连日不顾死伤的苦战，德军第12 装甲师于11 月8 日攻占了季赫温，切断了苏联人通向拉多加湖的铁路干线。通向季赫温的道路尸横遍野。仅德国第21 步兵师在10 月16 日到11 月10 日之间的四周战斗期间，就死伤2601人^[68]。整个德国第16集团军自10月10日到11月10日，战斗伤亡达16968人，包括阵亡3422人、失踪364人、负伤13182人。

随着季赫温被占领，已经被德军从陆地上完全封锁的列宁格勒，又失去了从拉多加湖获得物资的供应基地。但顽强的苏联人却又在更深远的扎博里耶车站（季赫温以东）建立了转送基地，并在其与拉多加湖之间的荒僻山林里紧急开辟出一条长200 多公里的公路。但在这条狭窄且坡陡弯急的公路上，苏联汽车每天只能行驶35 公里，一个来回需要14 天，每天的运输量只有600 到700吨。而付出的代价则是平均一天损失100辆汽车，无数司机死在了拯救列宁格勒的路上。

德军的进攻矛头已经接近了用来对付芬兰人的苏联独立第7 集团军。该集团军司令是前总参谋长梅列茨科夫大将。因为才干平庸，他的总参谋长职务战前被朱可夫所取代^[69]，此后还一度被逮捕。不久前才被释放出来。尽管被德国人击溃的苏联第4 独立集团军和梅列茨科夫没有通信联系，他还是察觉到了后方迫近的德国人，为此在11 月7 日给斯大林本人打了电话。领袖要求他统一指挥第4、7集团军。第二天，列宁格勒方面军派驻第4集团军的代表伊万诺夫少将通知梅列茨科夫季赫温已经失守。梅列茨科夫赶紧率领1 个坦克旅、1个步兵团、4个迫击炮营、2个工兵营冲向季赫温。另外，他还带上了几辆炊事车。这个在苏军中以狡猾闻名的将军很清楚，那些被德国人击溃、饥肠辘辘的苏联士兵会很快聚集在炊事车旁。他就可以把这些士兵重新收容起来投入战斗。顺带说一句，斯大林其实很不喜欢圆滑而且据说爱说谎的梅列茨科夫，不过还是把他从牢房里放了出来并重新派往前线。对领袖来说，部下们“小节无大碍”。

为了恢复季赫温一沃尔霍夫的铁路交通，保证对列宁格勒的物资源源供应，苏军投入了所有可以动用的部队。11 月下旬，在拉多加湖和伊尔门湖之间，苏联聚集了17 个步兵师、2 个坦克师、1 个骑兵师、3 个步兵旅和2 个坦克旅，还有3 个滑雪营。总计有192950 人。当面的德军虽然也有10 个步兵师、2个摩托化师和2 个装甲师，但因为此前战斗消耗太大，各单位实力减少到60%程度，一共只剩下12万人和100多辆坦克^[70]。

兵力对比变得对德国人非常不利，他们的战役布局也过于突出冒进。由于这些不利条件，11 月25 日，德军被迫转入防御。苏联人半点也不放松地行动起来。从11 月10 日至12 月3 日，红军西北方面军诺夫哥罗德集团军级集群、独立第52 集团军和第4 集团军、列宁格勒方面军第54 集团军先后转入反攻。11 月12 日以来，第52 集团军在小维舍拉集中4 个步兵师猛攻德第126 步兵师长达4 天之久，虽然没有取得明显进展，却给了德国人极大压力。希特勒下令从中央集团军群预备队和法国分别抽出第61、223 步兵师支援季赫温战场，却还是不能改变态势。11月下旬，苏军又恢复攻势，终于击退了第126师。德军第422 团一度被包围，好不容易才突破出来。勒布慌忙把来自法国的第215 师投入战斗，以稳住第126 师的阵脚。西班牙“蓝色”师也投入战斗，所辖第269 团几天内就战死了569 人。在北翼，苏联第54 集团军也在12 月3 日重创德国第1 军，成功围歼了德第254 步兵师的几个连。12 月3 日，第39 摩托化军报告说已无法长期坚守季赫温。12 月5 日，东线北部地区的气温低至零下35 摄氏度。第二天又降到零下38 摄氏度，德军立刻出现了多起死亡事故^[71]。作战环境变得越发艰苦。但在12月6日，希特勒依然命令死守。

而梅列茨科夫大将也把被分割为三块的苏军独立第4 集团军重新汇融了起来，并在12 月7 日于季赫温以西突破德军防御，从而威胁到了德军在锡托姆利亚地域的唯一补给线。德第12 装甲师和第18 摩托化师三面受敌，伤亡惨重。战场也被厚厚的大雪所覆盖，更令德军苦不堪言。勒布被迫命令第61 步兵师准备后撤。在勒布元帅的苦苦哀求下，希特勒在当天下午7时零4分批准他撤离季赫温以摆脱苏军的合围。12月9日，德国人在风雪中逃离了已经被彻底破坏的季赫温，苏军第191、65 步兵师随即冲入了城中。德军第12装甲师和第18摩托化师在季赫温遭受重创。经此一战，北方集团军群的全部2个装甲师加在一起也只有30辆坦克还能作战。

为了恢复北方集团军群的战斗力，12月14日，希特勒下令给勒布运去100辆新坦克和22300 名补充兵，同时希望勒布能够稳住阵脚。可是12 月15 日下午1 时，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勒布元帅又给希特勒打电话，要求撤退到沃尔霍夫河。希特勒认为这意味着把季赫温的铁路送还给苏联人，使他们能够向列宁格勒运送更多的物资。他要求第16 集团军司令布施将军亲自到“狼穴”解释他的后退^[72]。

12 月16 日，勒布和布施都来到“狼穴”，向希特勒汇报了战况和撤退的理由。此时，北方集团军群大致态势是：北面，9个步兵师沿着130公里宽阵地围困着列宁格勒；南面，伊尔门湖以南战线，有6 个步兵师防守240 公里战线；而在施吕瑟尔堡和伊尔门湖之间的中路地区，在季赫温吃了败仗的德军却有13个步兵师和2个装甲师^[73]。这15个师是北方集团军群的主力，如今却都精疲力竭，几乎丢光了重武器，处境相当危险。结论是显而易见的：撤退势在必行。

得到勒布的解释后，希特勒当天就批准北方集团军群撤退到沃尔霍夫河，预计这一撤退将在12月27日完成。但同一天，希特勒也下达了死命令：既然要撤退，就必须死守住新防线，具体说就是守住沃尔霍夫河和从沃尔霍夫车站通往西北的铁路线，同时对列宁格勒的围困也不得放松^[74]。可就在同一天，苏军独立第52集团军却以迂回机动吃掉了驻守大维舍拉的德军，然后向沃尔霍夫河一线推进。到了12月17日，苏军独立第4集团军和第54集团军推进到了奥洛姆纳东西两侧，把德军赶过了姆加—基里希铁路。德国第1军位于沃尔霍夫河西岸的左翼被包围。同一天，苏军为统一指挥沃尔霍夫河以东的作战部队，于12月17日将第4、第52、第59集团军和第2突击集团军合编为沃尔霍夫方面军，司令员为基·阿·梅列茨科夫大将。这个新方面军在12月底推进到了沃尔霍夫河一线，并在该河左岸夺取了登陆场。而德国人则不得不退回他们向季赫温发起进攻前的阵地，撤退过程遭受的损失相当惊人。德国第18摩托化步兵师原本有9000 名战斗人员，到12 月22 日只剩下741 人^[75]。全师的战斗损失约5000 人^[76]。毋庸置疑，希特勒的错误决策是导致这次失败的真正原因。

苏军又试图消灭基里希的德国第1 军守备队。第54 集团军的第311、80、285 步兵师穿过铁路线，在基里希以西构成了一个突出部。同时，苏军也直接强攻基里希，企图把德国人轰走，却遭到顽强抵抗而死伤惨重。勒布从围困列宁格勒的部队中抽出第291、269 步兵师救援基里希，终于把沃尔霍夫河战线重新稳定下来。可是，更激烈的战斗还在后面。

在1942 年1 月初，勒布元帅领导的北方集团军群，战斗编成内共有33 个陆军师（2 个装甲师、2 个摩托化师、3 个警卫师、26 个步兵师^[77]），另外还有2 个旅。总员额约有665000人（含辅助人员），装备有6000门火炮和迫击炮。但其装甲部队（主要是第12、18 装甲师）由于在季赫温战役中遭受了巨大损失，虽然经过补充，也只剩下160辆坦克可用。

为勒布提供空中支援的第1航空队（航空单位只有第1航空军）力量很弱，在1 月15 日共有115 架飞机：44 架Bf-109 战斗机、32 架轰炸机、26 架运输机和联络机、8架俯冲轰炸机、5架Ju-88远程侦察机^[78]。

第50 军：第58 步兵师，党卫军“ 警察” 师，第121、 122 步兵师

第28军：第96、1、227、223、269步兵师，第291步兵师一部，第12装甲师一部

第38 军：第61、215、126 步兵师，西班牙第250 “蓝色” 步兵师

第10军：第290、30步兵师，党卫军 “骷髅” 摩托化师，第18摩托化师

第2军：第12、32、123步兵师集团军群预备队：第8装甲师，第81步兵师

在1941 年12 月底，勒布元帅按照希特勒的指示重新调整了自己长达600公里的战线。到1942年1月初，北方集团军群的大致态势如下：

北起为德国第18集团军（17个师）。所辖第26、50军继续从南部封锁围困列宁格勒，对手主要是列宁格勒方面军的第42、55集团军；第28军防守姆加及其以南地段；第1军和第39摩托化军防守基里希地区，面对列宁格勒方面军第54集团军。

战线向南，布施将军的德国第16 集团军撤退下来，所辖第38 军防守着一直延伸到诺夫哥罗德的沃尔霍夫河防线，对付新组建的红军沃尔霍夫方面军和西北方面军左翼；继续向南，德国第10 军部署在伊尔门湖以西的旧鲁萨地区；第2 军防守杰米扬斯克和奥斯塔什科夫。第10、2 军主要对付红军西北方面军右翼。

在战线后方，除了3 个警卫师，勒布只有2 个师的预备队：第8 装甲师和第81 步兵师一部。第8 装甲师被放在第18 集团军战线中段的基里希后方；第81步兵师则部署在第16 集团军防区的旧鲁萨后方^[80]。总体来说，勒布把主力（18个师）放在战线北段，而在南段只有12个师。

此时，勒布的对手：红军列宁格勒方面军、沃尔霍夫方面军和西北方面军，包括陆续到达的补充兵员在内，加起来共有725000 人，装备了9000 门火炮和迫击炮，仅重型和中型坦克就有230 辆^[81]。苏军的兵员人数虽然还没有多大优势，但火力已经占了上风。

航空力量方面，1月12日，列宁格勒方面军有139架飞机；沃尔霍夫方面军有211 架飞机。苏军的飞机总数比德军要多。但据说有超过一半苏联飞机是陈旧的双翼观察机和夜航飞机，因而实际战斗力并不比德国航空队更强。

正在部署大反攻的斯大林当然没有忘记这个战区。这位正被昙花一现的大好形势鼓舞的苏联领袖觉得已经到了为列宁格勒解围的时候。此时在列宁之城，在狂暴却又冷酷的饥饿死神与数百万居民之间，正展开一场虽然寂然无声却同样充满残酷较量和震撼人心的英雄主义战争。

虽然苏军最终收复了季赫温，但由于拉多加湖在11 月份开始冻结，水路运输中断，而汽车又无法从在11 月16 日只有100 毫米厚的冰层上通过（通行汽车至少需要200 毫米厚度），导致围城内的供应持续恶化。11 月份列宁格勒方面军的存粮只剩下7928 吨，而按照最低标准，列宁格勒每天也要消耗1100吨面粉。苏联人只好把4000多吨用作轮船锅炉燃料的棉籽渣也掺进已经混入了酒糟和霉烂谷子甚至麦皮的面包。11 月底，纸浆也被加入了面包。按照11 月20 日的配给标准，工人可以得到300 克这种难以下咽的面包，而其他人只能获得150 克。除此以外，其他食品的供应已经基本断绝。饥饿成为比德军的炮击和空袭更大更可怕的死神。

城里的猫狗甚至老鼠、松鼠、晒干的油渣、皮带、泥煤、木头上的胶、凡士林、工业用油、坦克润滑油、煮烂的传送带、用大量芥末做成的可以要人命的饼，都被饥饿的人们拿来果腹。目光呆滞的妇女看着掠过城市的海鸥，想着把这些 “鸭子” 抓来煮汤；儿童变成了表情呆板、动作迟钝的小老头和活骷髅，小小的脑袋吊在细细的身体上；而成年人则由于饥饿造成容貌变形，甚至无法分清男女；耐力最差的年轻男子往往由于不善于节约食物而更早走向死亡，意志薄弱者甚至沦为盗贼和小偷；黑市和由求生本能导致的自私自利与舍生忘死的勇敢并存于这座有200 多万人的城市；年轻的民警在和人谈话时静静地死在座位上；整个家庭饿死在已经变成冰洞的房子里，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上吊着长长的冰柱；无数尸体倒卧街头，然后被装在雪橇或者3 吨大卡车上运走。根据不完整的官方统计，在1941 年12 月，有53000 名列宁格勒居民死亡。而在新年最初的月份里，这个数字上升到了10万。

但列宁格勒没有接受德国人为他们安排的命运。在已经挂上了一层厚厚白霜、窗户被冰层覆盖、室内气温为零下25 摄氏度的车间里，被冻得像冰棍一样的苏联工人依然在用他们麻木的手竭力转动着冻住的机器；半大的男女童工用骨瘦如柴的手把生产地雷的重型车床抬上维堡地区的一座四层楼上，事后却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而更多十二三岁的孩子则用木箱垫在脚下，以够得上对他们来说太高的机床；为了防止由于饥饿和劳累而倒下，工人们还把自己和车床绑在一起；女孩子甚至带着洋娃娃来上工。这些饥寒交迫、有的还在玩洋娃娃的工人，在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威胁下，从1941 年9至12 月生产出了12000 支枪械、1 万门火炮和迫击炮、300 万发炸弹和炮弹、500 多万枚手榴弹。在1941年冬季，从被围困的列宁格勒向莫斯科发送了900 门迫击炮、400门反坦克炮和5 万发穿甲弹。而数百万并未参与军事生产的苏联平民也以他们和死神默默的对抗显示其丝毫不逊色于前线军人的英勇；在肆虐而骄傲的死神面前，他们依然在努力地生存。

城外的苏联人也在尽最大的努力以拯救列宁之城。他们在严寒中用最快的速度修复了被德国人破坏的铁路和桥梁。11月18日，拉多加湖上刮起了西北风，气温下降了12摄氏度，到20日冰层增厚到了180毫米。大量马拉雪橇被投入了危险的运输，其中很多掉进了致命的冰窟。11月21日，苏军冒着德国人从施吕瑟尔堡打过来的炮火，在拉多加湖南岸12 到13 公里处建成了第一条冰上汽车运输线。第二天晚上，60 辆汽车通过了只有240 毫米的冰层，将物资送到了列宁格勒。冒着生命危险的苏联司机们在驶过嘎吱作响、随时可能破裂的冰河时敞开着车门，以便在最危险的时刻跳出汽车。在11 月23 日到12 月1 日，尽了最大努力的苏联人用马拉雪橇和汽车仅仅向列宁格勒送来了800吨面粉，却有40 名司机和驭手掉进了冰窟。到1942年4月21日拉多加湖解冻为止，苏联人冒着德国人的猛烈炮火和空袭，以及可以把汽车从光滑的冰面刮出五六米远的10 级狂风，以众多司机的生命为代价，送入了36万吨物资，其中包括27万吨救命的粮食。同时从这条 “生命之路” 运走了50 多万居民，其中包括大量妇女和儿童。很多人死在了包围圈外，他们死于狼吞虎咽的进食。在解剖这些人的尸体后，可以看见他们胃里几乎完全是没有被消化的食物。

列宁格勒终于熬过了最可怕的冬季。虽然长达900 天的围困还远远没有结束。1942年4月，一群濒临死亡的饥饿性腹泻患者向刚刚来临的春天发出了欢呼：“我们胜利了。”

为了拯救列宁格勒，斯大林在东线北部安排了宏大的战局：沃尔霍夫方面军奉命进攻德军在诺夫哥罗德以北的沃尔霍夫河防线，然后冲向列宁格勒；与此同时，伊尔门湖以南的红军西北方面军则应向旧鲁萨、索利齐、德诺方向发动进攻，切断诺夫哥罗德地区德军的交通线，然后与沃尔霍夫方面军一道把德国人吃掉。为此，西北方面军必须首先打掉北方集团军群薄弱的南翼集团—也就是杰米扬斯克地区的德国第16集团军。

1942 年1 月7 日，库罗奇金中将的西北方面军动用第3、4 突击集团军，第11、34集团军，近23万人的兵力，在伊尔门湖和奥斯塔什科夫之间遍布厚厚积雪和沼泽的战区发动了进攻。其当面德军为第16集团军的第2、第10军，连同其他部队，共计8 个师，只有十几万兵力，他们不仅要保护北方集团军群的后方交通线，而且还负责掩护其与中央集团军群的接合部。

在苏军不顾死活的猛攻下，德军的阵地发生了动摇。其全部8个师中有4个被苏军第34集团军所牵制，而在红军发动强攻的两翼加起来只有4个师，在兵力上处于绝对劣势。为此，第16 集团军司令布施在1 月9 日通知部队，他们的后方根本没有预备队，因此除了死守外别无选择。

红军对布施的两翼发动了强有力的向心突击：其右翼的第11 集团军（近卫第1、2 军）从北面向旧鲁萨南部推进，以期切断德国第2 军的后方交通线。苏军重点攻击了第10军北段的第290步兵师。恶战3天后，第290步兵师的防线多处被击穿，被迫向西撤退以避免被包围^[82]。以快速行动的滑雪营为前锋，第11 集团军在1 月9 日兵临城下，迅速把旧鲁萨从北、东北、东面包围了起来。在苏联飞机的轰炸下，旧鲁萨的木制房屋如火把般燃烧，只有一些石质房屋幸存。德军慌忙把一些建筑部队、预备队、空军地勤投入战斗。接着开到了一支较为强力的援军：第18摩托化师第51团。他们以顽强抵抗暂时阻止住了苏联人。但是德第290 步兵师却在旧鲁萨以东遭到包围，自1 月25 日起只能靠空运接济。但第290师仍在顽强抵抗，试图保持德国第2军的后方畅通。

苏军右翼的第3、4 突击集团军则在1 月9 日从奥斯塔什科夫向南进攻。如前所述，这些部队很快就推进到了德国中央集团军群战区，并在1月22日被转给了加里宁方面军。但第3 突击集团军的一部分兵力被留给了第34 集团军。

在两翼军队包抄德军的同时，第34 集团军则以5 个师的兵力从正面向杰米扬斯克发展进攻，以牵制德军兵力。

通过这次战斗，勒布元帅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他的第2 军和第10 军态势突出，其两翼一旦被红军突破，就会陷入包围。1 月12 日，勒布请求希特勒允许他批准第2 军撤退，并建议将第16 集团军全部撤过洛瓦特河^[83]。

不过希特勒却有了另外的打算。他并非没有看到部队可能陷入合围的危险，但却认为这并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在突出部和被围的德国军队由于是在内线作战，往往能够牵制住外线数倍于己方的苏军，而这要比让部队在严寒和优势敌军追击下陷入溃退好得多。这种思路后来形成了所谓“要塞”战术。和希特勒的坚守战略一样，这种要塞战术也受到广泛的批评，但近年来似乎又受到了肯定。但和任何其他战略战术一样，希特勒的“坚守”和“要塞”是否合理，是要根据具体情况来具体判断的，不能简单的视为正确或者错误。而在1941 年东线北部地区，这种战术却处于一种微妙的地位。一方面德国人的撤退可能在漫天大雪中陷入混乱，并被穷追不舍的苏军给予沉重打击；但另一方面，继续坚守则意味着一个庞大的重兵集团将陷入苏联人的包围，因为没有弹药和物资补充而迅速丧失战斗力。

而勒布却不能接受让一个集团军主力陷入合围的安排，并旋即提出了辞呈。被解职后的勒布再也没得到过希特勒的任用，而在战后则被送上了军事法庭。但法庭没有出示什么对他特别不利的证据，因此最终只判了勒布3 年刑。总的来说，作为一个老派军人，勒布似乎对于希特勒和他的党都没有什么好感，而且他的部队主要是在亲德的波罗的海地区作战，手脚要比中央和南方集团军群干净。

第18 集团军司令格·冯·屈希勒尔大将在1 月17 日成为新的北方集团军群司令。第18 集团军司令职务则由原第50 军军长林德曼接替。同时被撤职的还有北方集团军群参谋长布伦内克，他的职务由哈赛取代。1月18日，屈希勒尔发布命令，要求第2军守住包括霍尔姆在内的后方防线，并派第39摩托化军（将由第8 装甲师和来自丹麦的第218 步兵师组成）前往增援。从西欧调来的新锐部队也将陆续派往第2 军以及霍尔姆一线。德军各级司令部，包括陆军总参谋长哈尔德，都相信霍尔姆的局面可以挽回。

可苏联人的行动远比德军预料的更快。屈希勒尔承诺的大批援军尚未抵达，1 月23 日，第3 突击集团军先头已经抵达霍尔姆。德国人仓促间拼凑了一个战斗群来应付，由第281 警卫师师长西奥多·舍雷尔少将指挥，战斗群就用他的名字来命名。舍雷尔手下的部队宛如一锅杂烩，包括：第385 步兵团一些小单位、3 个步兵连、4 个警察连、一些杂七杂八的后勤人员，总计有3500 人^[84]。他们很快被苏联人包围起来，只能蜷缩在1.5 平方公里的小防区内。

不过此时，苏军的封锁还不是那么严密。1 月底以来，又陆续有一些德军单位打破包围圈进入霍尔姆。他们大都来自东线以外的新锐单位。包括第218步兵师第386团（从丹麦调来），第8歼击师的200人（从法国调来），第329 步兵师一个机枪营（来自德国本土），第123 步兵师一队人马，第65 警察预备营^[85]。这些部队后来被称为“霍尔姆不屈不挠的保卫者”，好像这座城市“自古以来”就是德国“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包围他们的苏军有3个师约2 万余人。不过红军所要对付的德军并不是只有区区5000 人、装备着迫击炮和反坦克炮、靠空运接济的霍尔姆守备队：在霍尔姆包围圈外，有德国人的第39摩托化军部分兵力。包括第218步兵师（三团制满员师）主力，以及2—3 月份开到的第8 装甲师。他们的重炮（第218 炮兵团、第536 重炮营）部署在10 公里外，可以根据包围圈内德军的无线电炮讯号轰击红军。随着援军的抵达，舍雷尔战斗群变得越来越强悍。

与此同时，苏军则在继续强化其攻势。为此斯大林把他从朱可夫那里剥夺的第1 突击集团军（本来打算用它来加强弗拉索夫的攻势）调到了久攻不克的旧鲁萨东南地区，并在2 月2 日将其编入西北方面军。另外，苏军第1、2 近卫军也被投入杰米扬斯克地区的进攻。

得到加强的红军在1月29日继续由南北实施向心突击。他们从旧鲁萨向南、从莫尔沃季奇向北，同时扑向德军后方。在2 月15 日，他们还将空降部队投入德军阵地纵深，企图搅乱德国人的防御。从旧鲁萨发动进攻的近卫步兵第2军沿着德军几乎无人防守的深远后方一路挺进，在2月底推进到了霍尔姆市，终于把舍雷尔战斗群彻底封锁起来。

当霍尔姆被围困的同时，在霍尔姆的北面，一个更大的包围圈也即将形成。在德国第2军后方的交通枢纽旧鲁萨以东，半孤立的德国第290步兵师竭力想维持这条交通线。苏联人也竭力要切断它，以包围第2 军。自1 月8 日到2 月12 日，第290 师遭到苏军146 次攻击，处境越来越困难。2 月8 日，德国第16 集团军意识到，第2 军已经很难逃脱被合围的命运了。但德国人还是要尝试一下。2 月9 日，第16 集团军把新抵达的第5 轻装师一个团投入战斗，试图与第290 师取得联系。可是这次行动却以惨重代价而失败。第5 轻装师被迫退回旧鲁萨。2 月12 日，第290 师再次突围失败。事情很明显，目前无法救出第2 军。于是哈尔德向希特勒提出一个“姑且”建议，干脆让第290 师在第2 军后方构筑防线。2月13日，第290师以向南突击，与第2军主力会合，构成逐渐形成的包围圈的西北端。

杰米扬斯克解围战斗中，一群德国士兵跟在强击火炮后前进，旁边是打死的苏联士兵

在2 月25 日，苏军另一支新锐部队—由北向拉穆舍沃进攻的近卫步兵第1 军，与由南部进攻的第34 集团军步兵第42 步兵旅会合于扎卢奇耶以北地区。在他们身后，德国第2 军（冯·布罗克多夫-阿勒费尔德步兵上将）和汉森炮兵上将（他和指挥第54军的汉森骑兵上将可不是一个人）第10军部分兵力，总计96000 名德军官兵陷入杰米扬斯克附近长约60 公里、宽约30 公里的包围圈。其编成包括第12、30、32、123、290 步兵师，党卫军第3“骷髅”摩托化师^[86]。当时，德军“骷髅”师已经被分割成了两部分，其中由师长西奥多·艾克指挥的战斗群就位于包围圈合拢口附近。

这是自战争开始以来陷入合围的最大德国重兵集团。而苏联人看来对包围这么多的德国人还远远没有准备，甚至在心理上也很难一下子接受。以至于在战后的20 世纪50 年代中期，他们还坚持认为当时只包围了6 万～7 万德国人。而要一下子啃掉这个强大的重兵集团，对于苏联人来说则是不可能办到的：包围群里德军可不同于那些仓促上阵的苏军士兵。他们都是受过充分训练、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其中还包括约2 万名足够顽强、身上穿着不久前从里加车站接到的冬装（从犹太人身上剥下来）的党卫军。在有充分通讯工具的条件下，德国人可以继续有效地指挥这些部队依托支撑点实施顽强抵抗，而不至于像苏联人那样在包围圈里由于联系中断而被迅速打乱建制。更何况苏联人这时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实施进一步的穿插、渗透，尤其没有足够的坦克集团来分割歼灭德军。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总被德国人抱怨的大雪，也帮了德军的忙。一名德国军官评价说：厚厚的大雪保护了杰米扬斯克的德军，因为即使是苏联步兵也没法从如此厚的雪地发起进攻^[87]。

杰米扬斯克本身位于北方集团军群与中央集团军群接合部，一旦失去此地，可能对整个东线的稳定性产生极为可怕的后果。2月17日，希特勒命令第2 军死守杰米扬斯克包围圈，同时承诺给予北方集团军群一批援军：5 个警察营、1个元首旗队营、党卫军“挪威”军团。但是包围圈的地面通道已被切断，在援军抵达前就会弹尽粮绝。于是希特勒又命令德国空军动员集结337 架运输机，准备实施空运，把物资送往被作为“要塞”的杰米扬斯克和霍尔姆。北方集团军群本身也奉命把党卫军“警察”师等部队从列宁格勒前线抽调出来，还把1个营紧急空运到包围圈内^[88]。希特勒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两个包围圈当作验证新战术的试验场。这就是用空运来维持庞大地面部队生存和战斗能力的战术。

德国空军为了执行希特勒的命令，不惜血本调来了大量运输机。早在1941年12月，普斯科夫（当时称为普里斯考）机场就部署了第999特种轰炸（德国人当时对运输机部队的称谓）大队，1942 年1月15 日又进驻了第500 特种轰炸大队。2 月10 日，普斯科夫南部开到了第9 特种轰炸大队。2 月19 日，第700、900 特种轰炸大队进驻该城西部，后者来自中央集团军群战区内的维捷布斯克。来自同一地方的第105 特种轰炸大队部分飞机也在2 月份进驻普斯科夫。另外，部署在里加的第4、6、7 特种轰炸航空队大队（2 月份进驻），第5 特种轰炸航空大队（3 月9 日进驻普斯科夫，13日进驻里加）也参加了空运。在奥斯特罗夫等地还集中了一些运输机。

1942年2月，普斯科夫机场上的He-111轰炸机，也被用于运输武器

德军空军每个大队编制有4 个中队、1 个指挥机群，约有40架飞机。如前所述，为了向杰米扬斯克提供物资，希特勒要求集中337架运输机。而实际上，各大队最初集中了220 架运输机，后来又增加到600 架。使用的飞机除了标准的Ju-52运输机，还把一些He-111轰炸机也调来运物资。另有一些旧式的Ju-86飞机，甚至还有一些民用的Ju-90飞机等。为了拼凑这些飞机的驾驶员，德国人把大量飞行训练教官也派往前线^[89]。由于天气寒冷等因素，每天可以出动的只有30% 的飞机。由于每架飞机一次据说只能装载2吨物资，而包围圈内德军的需求量为每天至少300 吨物资，为此需要出动150个架次，不少德国飞行员只好每天出动2～3架次。

普斯科夫机场是最重要的空运机场，距离杰米扬斯克约250 公里，其中约150 公里处于苏联地面控制范围^[90]。德国运输机要通过这段距离，将面临苏联高炮和战斗机的拦截。最初德国运输机单机飞行，后来随着苏军拦截的加强，运输机队改为20～30架一组的编队飞行，还把飞行高度提升到1800～2400米高度。为了保护这些运输机，克勒尔的第1航空队倾尽全力，派出第52战斗联队第1 大队。1 月20 日到2 月16 日之间，又一度增派第54 战斗联队第9 中队。2月中旬以来，还派来第3战斗联队第3大队^[91]。这样德国就有2个精锐战斗机大队保护空中航道。

与之对抗的苏联西北方面军航空队实力不强，在2 月19 日有142 架飞机，但只有32 架战斗机。但苏联战斗机还是不断升空拦截，还发明了一种特殊战术：当第一架德国运输机着陆时，苏联人的战斗机就从后面袭击。当德国战斗机反应过来，苏联飞机已经脱离战场。2月20日，2架Ju-52被击落；2月23日4架被击落；2月25日有6架Ju-52和1架He-111被击落。

苏军的拦截并非德国人面临的唯一麻烦。他们还受困于杰米扬斯克的机场狭小的面积：只有50米宽、800米长。这么小的机场无法容纳大量运输机的不断起降。在3 月份，德国人又在杰米扬斯克以北的彼斯基建立了一个应急机场，宽度仅30 米。除了运送物资外，德国运输机还运走了大量伤员，并在3月份将约10个营的补充兵力送进了包围圈，其中包括3月7日投下的400名党卫队补充兵。这次行动是在党卫军全国领袖希姆莱的亲自干预下实施的。得到超过一个师的新锐人员，包围圈的战斗力大幅度增强。

德国空军也向霍尔姆包围圈提供物资。这个包围圈直径只有2 公里，也没有机场。第9 特种轰炸大队的7 架Ju-52 在包围圈强行着陆。可是几分钟后他们就遭到苏联飞机的攻击。有了这次惊险的经历，以后德国人就改为空投物资。但其中很多会被苏军抢走。于是德军又投下很多滑翔机来送物资。

2月22日到3月5日之间，西北方面军自称又击落了60架德国运输机。而根据德军的统计，实际损失了39 架^[92]。空运的代价是惨重的，但效果也很显著。拿到大量空运物资保障的德军得以在严寒里抵抗着苏军的进攻。而这还不是德国空军拯救包围圈的唯一手段。德军还主动出击，大肆轰炸包围圈外苏军的供应线。这个任务主要由第4 轰炸联队第1 大队承担。在3 月6—9 日的4 天内，德军为此就出动935 个架次，投下1024 吨炸弹。这大大削弱了苏军的攻击能力。霍尔姆守军还得到了第1 空军野战团第3 营的增援（搭乘80 架运输滑翔机）。这是戈林用空军人员组建的地面战斗单位，据说这个营在霍尔姆表现出色。日后，这成为戈林大规模组建空军陆战部队的借口。

虽然有空运保障，包围圈里的生活依然极为艰苦。德国人被迫把所有的战马都杀了吃肉（不过德国人还是保持着欧洲人不吃内脏的习惯，包围圈里的苏联人则把这些德国人不要的东西拾去活命）。但其部队还是不可避免地在迅速减少。到了3 月20 日，党卫军“骷髅”师已伤亡12625 人（被围困的两个月内损失了6600人），有战斗力的兵员只剩下9669 人^[93]。除了战斗伤亡外，严寒和开始流行的疾病在这个地区也确确实实让德国人付出了很大代价。在1941 年11 月28 日到1942年2月28日，在整个瓦尔代—杰米扬斯克地区，德军战死6300人，受伤22500 人。而冻伤为2400 人，患病31400 人^[94]。包围圈外的苏联人的情况虽然比德国人好一些，但其非战斗减员也相当严重。在西北方面军存在的882 天中，冻伤2311人，患病115000人。其中相当部分集中在1941—1942年的冬天。

为了突出苏军的包围，德军在3 月份开始靠向扎卢奇耶以北，部署在这里的党卫军“骷髅”师部队在师长艾克指挥下充当突围主力，他们企图在一个叫做拉穆舍沃的村庄打开缺口。

而在包围圈外，大量从西线和德国本土，以及北方集团军群其他部队开来的德军也赶到了战场。在1942 年1—3 月份，编入德军北方集团军群第16 集团军的新部队包括第81 步兵师（该师一部分配给中央集团军群，一部分散投入北方战区各战线，2 月配属第10 军），配属给第39 摩托化军的第218 步兵师（该军的第8 装甲师也开到了霍尔姆），配属给第10 军的第5、8 轻装师，第329步兵师（3个步兵团，1个炮兵团）。

苏联人当然也得到了补充，但其质量已经低劣到几乎无法使用。红军第1突击集团军补充兵员的年龄竟然在46岁到47岁之间，这些人的体力自然无法和年轻力壮的德国部队相比，所受的训练更是几乎为零。另外，苏联人还在4月以第34 集团军南方军队集群为基础，编组了第53 集团军。兵力包括第22近卫步兵师，第23、130、166、235、241、250、375 步兵师。这样对付包围圈德军的苏军就有西北方面军第1突击集团军，第11、34、53集团军。

3 月19 日，德国人在合围圈外的旧鲁萨地区已经集中4 个师：第122 步兵师，第5、8 歼击师，第329 步兵师。此外还有一些零散兵力：第7 山地师的1 个团级战斗群^[95]；被严重削弱的第18 摩托化师一部（约6 个营）；1 个警卫团；第203 坦克团第1 营；第44 空军野战团第2 营；第132 建筑营；第659、666强击火炮连；2 个高炮排^[96]。德国人为这次行动集中了16 辆坦克，但有40%不适合作战^[97]。

解围部队被交给冯·赛德利茨-库尔茨巴赫中将。此人原是第12步兵师师长，出身于普鲁士军事贵族家庭，一名在未来将令德国陆军极为尴尬的人物。不过在目前，赛德利茨的履历在德国陆军中却相当“完美”：一战经历、西线和东线的初期胜利，他都表现优异。就在1942年初，赛德利茨还成功挫败了100名苏联伞兵的突袭，然后亲自下令把10个俘虏当场枪杀。把解围任务交给这样一位作风强硬而身世显赫的将军，对德国统帅部而言自然是再正确不过。

现在交给赛德利茨的任务，是从旧鲁萨向拉穆舍沃进攻苏军第11 集团军和第1 突击集团军的接合部，以接应正在包围圈内突围的德军。这次行动被称为“桥梁”。

3月21日早晨7时30分“桥梁”行动开始。赛德利茨首先在旧鲁萨以南展开进攻。第5、8 歼击师担任主攻，在第203 坦克团第1 营引导下向前推进。第329 师保护右翼，第18 摩托化师掩护左翼，第122 师充当第二梯队。德国空军第1 航空队出动了130 架轰炸机和80 架战斗机，对苏军阵地狂轰滥炸。苏德两军在包围圈外交通要道拉穆斯舍沃前的几条河流间展开激烈的争夺战。德军缓慢而坚决地向前步步紧逼，与包围圈的距离越来越短。4 月5日，在27 个炮兵连支援下，赛德利茨又发动了第二轮攻势。4 月12 日，第8 歼击师歼灭了苏军的桥头堡阵地，打开了通向拉穆斯舍沃的道路。

为了接应赛德利茨，包围圈内的德军也组成了突击集群，包括党卫军“骷髅”师（组成为“艾克集群”），第12、30、290 步兵师各抽出一个营组成的突击团，还有第32 步兵师的5 个营。突围行动代号为“跳板”。第20 摩托化师师长佐恩少将被空运到包围圈内，专门负责指挥这次行动。

苏联人预感到德国人将要突围，向德军的集结地区发动了猛烈的炮击和空袭，还出动10 辆T-34 坦克冲击德军阵地。德国人死伤遍地，可是“跳板”行动还是于4 月14 日开始了。党卫军“骷髅”师组成的“艾克集群”充当开路先锋。经过一番血腥厮杀，4 月20 日，“骷髅”师先头营突击到洛瓦季河，还占领了拉穆舍沃村东端。当晚，“骷髅”师的工兵渡河与第5歼击师取得联系。4月21 日，德军完全肃清了拉穆舍沃村的苏军。战至5 月1 日，德国人已经打开了一个宽4公里（后来加宽到6～8公里）、长40公里的狭窄通道。5月15日，北方集团军群计算出“桥梁”和“跳板”行动所蒙受的损失为：战死4000人，13000人负伤或失踪^[98]。

虽然伤亡惨重，杰米扬斯克包围圈内的德国人还是获得了一条宝贵的生存通道。红军全歼德军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在1942 年1 月7 日到5 月20日，红军西北方面军为此付出的代价高达245511 人，其中纯减员88908 人，伤病156603 人^[99]。同一时期，德国第16 集团军仅战斗损失就有58595 人，其中阵亡12088人、失踪2852人、负伤43655人^[100]。整个北方集团军群在这5个月内因战斗和非战斗原因共失去近20万人（确数196430人）^[101]。德军在杰米扬斯克尤其付出惨重的代价。其中“骷髅”师只剩下6700 人，加上残余的陆军部队也只有14000人。

打开杰米扬斯克通道的同时，德国第39 摩托化军也着手解救霍尔姆的守备队。5 月5 日，在第184 强击火炮营引导下，第122 步兵师第411 团终于突入霍尔姆。全部5000名守军中已有1200余人死亡，而剩下的有战斗能力的人员只有1555人。

1942 年5 月，东线北段的战事告一段落。随着霍尔姆和杰米扬斯克的胜利，德国军队开始重整战线。第218步兵师和第8装甲师战斗群在霍尔姆地区着手恢复北方集团军群的南部战线，可是与残余苏军的战斗却一直拖延到6月。在杰米扬斯克，德军也沿着苏联人原来的包围线外侧建立了一条约70 公里长的防线，由4 月20 日晋升为党卫队地区总队长的艾克统一指挥。这个党卫军武夫和他部队在合围圈中以顽强的战斗成为德军得以坚持的支柱，使原来对武装党卫军颇为不屑的陆军部队刮目相看，甚至第16 集团军司令布施也在事后专门对艾克提出了表扬。而希特勒也从“骷髅”师，以及在洛扎茨克阻止红军前进的“帝国”师出色的表现中发现，不顾及伤亡的武装党卫军往往比陆军更能够胜任他赋予的使命。以此为契机，希特勒将在1942 年对他的武装党卫军进行进一步强化，还要把大量高性能的坦克交给他们。

在表彰艾克的同时，解围有功的赛德利茨也没有被忘记。他在1942年6 月被晋升为炮兵上将，并被任命为第51 军军长。但这个职务在不久的将来却会给他带来坏运气。杰米扬斯克和霍尔姆的解围给德国宣传机构提供了极好的素材。霍尔姆的守备司令舍雷尔在1942 年11 月1 日晋升为中将。为了奖励坚守杰米扬斯克和霍尔姆的部队，德国人还专门制作了2种盾形纪念章。

对德军坚守起到决定作用的大规模空运更成为德国人夸耀的资本。1942年2 月19 日至5 月18 日，德国飞机平均每天向杰米扬斯克空运273 吨补给品，一共运入24303吨。同时，运输机还送走了伤员22093人，并把15446名补充兵员^[102]送进了包围圈。此后，空运一直持续到1943 年1 月，一共飞行了33086 个架次，送入64844 吨物资和30500 名补充兵，运走35400 人^[103]。正是依靠空中运输，德国士兵才能获得食物和药品以维持体力，并取得战斗所必需的弹药。客观地看，如果不是德国运输航空部队的巨大努力，杰米扬斯克的德国军队很有可能会遭到全军覆没的命运。

但杰米扬斯克的宏大空中行动也已经达到了德国空军运输力量的极限，还使其遭受了巨大损失。在杰米扬斯克空运中一共损失了262 架德国飞机，空勤人员伤亡达到383 人。如果说飞机还可以补充的话，那么死亡和失踪的优秀飞行员，特别是那些训练教官，却几乎是不可弥补的。这些负面因素，在不久的将来就会产生明显的影响。

当西北方面军力图歼灭杰米扬斯克德军的同时，在北面，红军沃尔霍夫方面军（司令梅列茨科夫）和列宁格勒方面军一部，也力图攻破德军第18 集团军的阵地，切断并夺取柳班—丘多沃地段的铁路和公路，然后沿着这条路线援助被围困的列宁格勒。1942 年1 月初，列宁格勒以东态势如下（自北向南）：

苏军展开了列宁格勒方面军第54 集团军；沃尔霍夫方面军第4、59 集团军，第2 突击集团军，第52 集团军。总计325700人。

当面之敌为德国第18 集团军右翼和第16 集团军左翼所辖第28 军、第1 军、第38 军，以及第39 摩托化军：第223、269、291、11、21、254 步兵师，第20 摩托化师，第61、215、126 骑兵师，西班牙第250“蓝色”师^[104]。二线预备队包括第12、8 装甲师，合计13个师。

给沃尔霍夫方面军的进攻命令于1941 年12 月17 日下达^[105]，可是梅列茨科夫手下部队的情况看来不是很理想。在1 月初，这个方面军的弹药基数不到四分之一，粮食储备也严重不足。方面军各部队的兵力也不太强大，其右翼第4集团军除了2个师外，其他师团只有3500到4000人；左面的第59集团军人数多一些；再向南，第2突击集团军最初有第327步兵师和8个步兵旅（第22、23、24、25、53、57、58、59旅），实力相当于1个军，以后增加到了6个师、6个旅，沿着沃尔霍夫河东岸展开；从第2突击集团军左翼到伊尔门湖之间，配属着第52集团军。方面军预备队为2 个被削弱的骑兵师和4 个独立滑雪营，没有第2 梯队。方面军的航空力量也很薄弱，只有59架飞机，包括大约20架战斗机。

1月4日，北面的第54集团军先进攻了。他们与总目标柳班的距离要比梅列茨科夫更近。可是与德国第1 军第269、11 步兵师恶战2 天，红军仅仅前进了4～5 公里。随后他们就遭到德国第12 装甲师的猛烈回击，很快就被打了回去。

梅列茨科夫与列宁格勒方面军联系松散，也没有什么配合。第54 集团军进攻之际，梅列茨科夫还在匆忙做进攻准备。可是还没完成，他就在斯大林严令下提前动手了。1942年1月6日，第4、59集团军在基里希方向；第52集团军在诺夫哥罗德方向，分别展开进攻。1月7日，第2突击集团军也加入了攻势^[106]。红军越过冰河发动进攻，却遭到了德国人猛烈的机枪和迫击炮射击，很快就无法推进了。梅列茨科夫只能请求斯大林将进攻日期再推迟3 天，结果还是没有做好准备。1 月10 日，斯大林与梅列茨科夫通话，最后确定把进攻延后到1月13日^[107]。

梅列茨科夫对他的手下也不够满意。第2 突击集团军司令—前副内务人民委员索科洛夫中将几乎不上前线，只知道坐在司令部发布“豪迈”的命令。他要求士兵们不要怕冷，要用雪洗脸，不要怕没有饭吃，不要像苍蝇那样爬行，而要一步一俄尺的大踏步向着德国人的机枪挺进。梅列茨科夫把罪责归咎于索科洛夫。请求斯大林将这个内务头子调走，而由第52 集团军司令克雷科夫中将取代其职务，克雷科夫的集团军则交给了雅科夫列夫中将指挥。

梅列茨科夫继续加紧准备。1月7—8日，苏军步兵和坦克部队集结完毕；1月10—12日，炮兵集结完毕。虽然后方预备队没准备好，梅列茨科夫却不能再等，于1 月13 日再次发动进攻。第2 突击集团军在第52、59 集团军的掩护下，向格鲁济诺和诺夫哥罗德之间的德国第38 军（军长沙普伊将军）展开猛攻，与德军第61、215、126 步兵师和第“蓝色”师展开激战。同一天，第54 集团军也再度展开进攻。

苏军的攻击必须通过森林、沼泽地和齐腰深的积雪。因为害怕迷路，缺乏经验的红军士兵手拉着手聚在一起前进，他们密集的队形往往成为德军迫击炮和机枪的绝佳目标。而红军指挥官们却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恶战了4天，直到1月17日，第2突击集团军才克服德国第215、126 步兵师的抵抗，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北侧，第54 集团军集中力量猛攻德第269 步兵师，可是德军立刻增调了强有力的援军，包括第12 装甲师和第223、291 步兵师。打到1 月17 日，第54 集团军弹药耗尽，进攻几乎完全失败。

第2 突击集团军继续缓慢推进，同时在德军阵地寻找薄弱点。1 月25 日，才与第59 集团军协力在斯帕斯卡亚波利斯季打开一个突破口。第13 骑兵军（第25、87 师）涌入了进去，随后，第2 突击集团军的步兵也大量跟进。很快，约有3 万名苏军深入德军后方。到1 月底，第2 突击集团军前进了75 公里，切断了诺夫哥罗德与列宁格勒之间的铁路线，迫近柳班。突入德军后方的苏军增加到10万人之众。为了堵住这个突破口，德国人不惜腾出一部分包围列宁格勒的部队，迅速调来重兵。来自西线的第225 步兵师也配属给第1 军。到2 月初，德军在突破口北侧展开了第225、212、254、61、215 步兵师，党卫军“警察”师；在南侧展开了第285警卫师、第126步兵师，第20摩托化师^[108]。一共9个师挤压着梅列茨科夫的前锋。德军又陆续向南侧调来第8 装甲师一部、第58步兵师（来自第50 军）、党卫军第2 旅等。苏军第2 突击集团军实际上已经被优势德军给牢牢包夹住。

可是苏联人对德国重兵来援的反应却非常迟钝，还是不惜一切代价拼命推进。苏联大本营甚至不允许暂停攻势，反而不断催促要在3 月前就推进到柳班—丘多沃。于是梅列茨科夫从第4集团军抽出一个骑兵师加强第13骑兵军，给各步兵师也补充了人员，硬着头皮不断进攻，试图与第54 集团军会师于柳班。然而，在强力德军阻击下这些努力徒劳无功，现在轮到德国人还手了。2 月27 日，德军发起一次小规模反击，以第291、215、61 步兵师插入苏军侧翼，包围了先头的第327 步兵师和第80 骑兵师。经过5 天激战，苏联人耗尽弹药，只得落荒而逃。战至3月15日，德国宣布俘虏了6000人。

斯大林对战况大为不满，派了很多高官来督促梅列茨科夫。2 月，伏罗希洛夫元帅来到这里。按照斯大林原本的想法，是打算让他来指挥沃尔霍夫地区的苏军。但伏罗西洛夫却拒绝了斯大林的建议，并直言不讳地表示：沃尔霍夫是个危险的方向，他不想在这里弄得身败名裂。马林科夫、诺维科夫空军中将也来到沃尔霍夫前线视察。另外，原第20 集团军司令员弗拉索夫也被派到沃尔霍夫方面军，并在1942 年3 月8 日被任命为副司令。虽然升了官，但弗拉索夫似乎不是很高兴。他不太喜欢副司令这个没有实际职权的职务。在善战的前线将领中，“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是常见的性格。况且他和司令员梅列茨科夫的个人关系也不是很好。

苏军缓慢且损失巨大的进攻终于取得了一些进展。在北面，3月15日，苏第54集团军从基里希向南展开猛烈突袭，终于打垮德国第269师，一口气向南挺进了22 公里，距离柳班只有10 公里。在南面，第2 突击集团军距离柳班也只有15 公里。德国第1 军被两股苏军挤压在柳班周围宽度仅30 公里地带内，后方补给线几乎遭到切断。为消除这一危险，德军把休假归队人员、党卫军、拉脱维亚的伪军匆匆忙忙的编组为营连投入最危险地段的战斗。同时，从第18 集团军其他地段、第16 集团军和东线以外又开来了更多援军，包括：第5、93、217、21步兵师^[109]。

除了这些紧急措施外，北方集团军群司令屈希勒尔将军正在策划准备更大的反击。早在3月2日，希特勒就命令屈希勒尔以强大反击打垮柳班方面的苏军，行动预期在3 月7—12 日展开。屈希勒尔用德国第1、38 军各一部分兵力，牵制住第2 突击集团军先头以及另外几个苏联集团军；同时动用5 个步兵师配备一些坦克，组建了两个突击集群，集中在第2 突击集团军战线根部的两侧。

在北面，德国第1军集中了党卫军“警察”师和第61、121步兵师。“警察”师充当主攻，集中了11 个步兵营。其中7 个营每个营平均有420 人，另外4 个营平均只有180 人。“警察”师得到15 个炮兵连的火力支援，还有33 辆坦克；在南面，德国第38 军集中了第126、58 步兵师。第58 师担当主攻，集中了6 个步兵营（每个营平均320人），由12个炮兵连支援。加强有8辆坦克^[110]。

德军的2 个主攻师连同加强部队一共集结了17 个营约5600 名步兵、还有27 个炮兵连和41 辆坦克。德国人对这次进攻极为重视。第58 师发布了专门命令，强调这次进攻对列宁格勒战区的胜负具有决定意义，由于寒冷和困难的地形，需要德国官兵做出特殊努力。3月14日寒冷的午夜，德军攻击部队整装待发。

3月15日7时30分，就在苏第54集团军取得突破的同一天，德军向第2突击集团军的反击也开始了。为配合这次进攻，德军还在3 月15 日集中了大量轰炸机，出动263个架次^[111]对第2突击集团军展开了猛烈空袭，包括团长在内的苏军官兵乱成一团。第1 航空队此时力量大有增强。3 月份的空战期间，第1航空队一共投下了8169 吨炸弹，自己损失了32 架飞机。此前的2 月份只投下了3440吨炸弹，损失了20架飞机^[112]。

苏军的抵抗也相当激烈。德国第1军北路集群一天内只切入了3公里，第38 军南路集群只前进了1 公里。可是经过此后几天的激烈战斗，德军还是取得了成功。到了3 月19 日，他们已经把苏军第2 突击集团军切断在德军阵地内。红军第52、59 集团军急忙在3 月27 日发起救援行动，并打开了一个3～5公里的缺口，给第2突击集团军留出了一条补给通道。不过第2突击集团军依然处于半包围状态，而且由于春季的到来，其仅有的几条补给通道也被解冻的冰雪弄得不堪使用。为了让这个集团军摆脱困境，斯大林派来了当时被认为是极具才华的将领：沃尔霍夫方面军副司令员弗拉索夫。根据4 月20 日的命令，他被任命为第2 突击集团军司令，同时继续兼任原来的方面军副司令职务。斯大林显然希望这位将军能够再次显示才华。

与此同时，沃尔霍夫方面军司令梅列茨科夫却陷入了极大的苦恼。他的进攻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让一个集团军陷入了半包围状态。列宁格勒方面军司令霍津中将则把这次失败归咎于苏军缺乏统一指挥。为此他建议把列宁格勒方面军和沃尔霍夫方面军合二为一，换句话说，就是全部由他指挥。斯大林接受了这项建议，并在4 月23 日发布了命令。兴高采烈的霍津带着这道命令跑到梅列茨科夫的司令部，接管了他的部队（当时被称为“沃尔霍夫战役集群”）。这位雄心勃勃的将军把列宁格勒的部队交给了戈沃罗夫，他本人则亲自坐镇指挥沃尔霍夫的战斗。

柳班战役的失败对苏军来说是一次巨大的灾难。到4 月30 日为止，红军为这场浩大而拖沓的战役已经死亡或失踪了95064 人，另有213303 人负伤或患病。总的人员损失超过30 万（确数308367 人^[113]）。相比之下，德国第18 集团军在1—4 月的战斗损失只有54539 人，其中阵亡11154 人、失踪1540 人、负伤41845 人。德军非战斗损失情况不详。但估计第18 集团军在4 个月间的总人员损失约在10万人，只相当于苏军损失的三分之一。

一肚子牢骚的梅列茨科夫则被派往西方面军，在朱可夫手下当副司令，然后又被任命为第33 集团军司令。如前所述，这个集团军的原司令员叶夫列莫夫刚刚失踪（实际上是自杀了）。

但霍津也没高兴几天。最初，霍津还异想天开的想让第2 突击集团军继续前进，但在遭遇德军顽抗而碰壁后，他被迫于5 月21 日命令后撤。5 月30日，德国人发现了苏军的后退企图，立刻动用重兵发动了强有力的进攻。德军在北部投入了第61、254 步兵师；在西面展开第291 步兵师；南部德军有第285警卫师，第58、126 步兵师，西班牙“蓝色”师，第20 摩托化师，党卫军第2 步兵旅。还以第20 摩托化师的6 个营为基干组成一个精悍的战斗群。5 月30 日1时30 分，德国第1 军和第38 军的战线重新连接起来。在6 月6 日，德军彻底包围了第2突击集团军的7个师6个旅，总计约2万人^[114]。

没有救出第2 突击集团军的霍津已经让斯大林大为恼火，偏偏这个时候他的方面军副司令员扎波罗热茨又给斯大林打了小报告，告发霍津“生活腐化（据霍津本人的解释是他曾约几个女报务员看电影，而且喜欢在午饭和晚饭时喝上几杯酒）”。斯大林在6月9日撤销了他的方面军司令职务，把他派到第33集团军去接替梅列茨科夫。戈沃罗夫炮兵中将被任命为新的列宁格勒方面军司令员。

在霍津失宠的同时，梅列茨科夫却又回到了沃尔霍夫，指挥在6 月9 日恢复的沃尔霍夫方面军。他的首要任务是把弗拉索夫的第2 突击集团军救出来。此时，德军正在加紧消灭弗拉索夫。6 月22 日，德军第58 师战斗群与第20摩托化师完全收复了进攻前的旧防线^[115]。第二天即6月23日，被围苏军阵地已经在德军的压迫下大大缩小。当天晚上11 时30 分，第2 突击集团军开始突围。沃尔霍夫方面军则以第29坦克旅接应。同时第52、59集团军也动用了全部火力轰击德军阵地。第二天凌晨，苏联人沿着铁路打开了一个狭窄的走廊，一些部队开始沿着走廊冲出来。

几乎同时，弗拉索夫下令各部队开始分散突围。当天晚上，他的司令部被分成3 个小组，其中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军事委员会在一个冲锋枪连掩护下，准备在6月24日23时与第46步兵师会合。但在路上，他们却发现其实没人知道这个师到底在什么地方。6 月25 日早晨，一个突围出来的苏联军官报告说他看见了弗拉索夫。梅列茨科夫立刻派他的副官博罗达大尉指挥5 辆坦克前去救援。其中4辆坦克触雷，最后1辆冲到了司令部，却没有找到人。而在当天9时30分，德军已经最后封闭了狭窄的走廊。

还是有不少人逃了出来。梅列茨科夫说获救的部队有16000 人，而战死者为6000 人，另有8000 人失踪^[116]。但德国方面却宣布俘获了3 万名苏军官兵。在整个5—6 月，第2 突击集团军共有66000 人死亡、失踪和被俘^[117]。整个沃尔霍夫方面军在5 月13 日到7 月10 日损失了94751 人（死亡、失踪和被俘等54774人）。德国第18集团军自5月1日到7月10日战斗损失共有27746人，其中阵亡4640人、失踪715人、负伤22391人。德军非战斗损失不详。

被围的弗拉索夫将军的命运也是令人关注的，斯大林曾经亲自指示日丹诺夫寻找这个将军的下落。据最后看见弗拉索夫的苏联军官回忆，这位集团军司令员穿着士兵的衣服，拖着受伤的腿骂骂咧咧的蹒跚而行。想来他所骂的无非是斯大林的错误战略、霍津的无能、梅列茨科夫的“见死不救”。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弗拉索夫显然已经不想冲出包围圈了（事实上也做不到了），而且他的信念也动摇了。1942 年7 月13 日，也就是包围圈被彻底封闭后18 天，弗拉索夫来到了一个农舍，并要主人去把德国人找来。而当德军破门而入时，身高1.9米的弗拉索夫站了起来，大声喊道：“不要开枪，我是弗拉索夫将军。”

1942 年7 月16 日，德国人在广播中宣布了弗拉索夫被俘的消息。对苏联人来说，这消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已经有太多的将军落入德军手中。但他们不久才得知，弗拉索夫既没有自杀，也没有像众多被俘将领那样不屈于德国人的威逼利诱，却走上了主动投敌的道路。时至今日，人们还对弗拉索夫的动机众说纷纭。有的认为他是害怕被德国人或斯大林处死；有的则认为他是个在战争中最终丧失了对“斯大林暴政”的信心，走上相反道路的“反共义士”，尽管弗拉索夫在此前一直在给斯大林竭力效命，并在包括大清洗在内的政治运动中“表现合格”；而希特勒则认为，弗拉索夫要么是个怕死的猪猡，要么是个企图利用德国人的斯拉夫豺狼。

但无论弗拉索夫出于什么动机，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一个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和动机，抱有什么样的政治信仰，都不能在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站到以灭绝自己的人民，甚至灭绝大半个世界为目标的残暴敌人一边。无论人们对斯大林和他的政权作何评价，俄罗斯民族的存亡，实际上还有几乎整个世界的前途，都取决于斯大林“独裁政权”和纳粹入侵者之间不屈不挠的斗争。只有缺乏理智、被意识形态冲昏头脑的人才相信美国和他们的“租借物资”拯救世界的奇谈怪论（笔者将在后面关于苏德军事工业的章节中以详尽材料论述租借物资的作用）。在这一点上，那位和古德里安相遇的前沙俄将军要比弗拉索夫明智得多。他直言不讳地告诉面前的德国陆军大将：“现在我们在为俄罗斯战斗。在这一点上，我们（和布尔什维克）是一致的。”

正因为如此，笔者相信，只有人们还有理智，弗拉索夫被“平反”的日子就永远不会到来。正如某些人为中国的汪精卫“平反”的企图永远不会实现一样。（笔者见过不少以在历史问题上制造奇谈怪论为己任的人，他们一面用杜撰出来的东西污蔑鲁迅是“汉奸”，一面又颂扬汪精卫和周作人是“爱国者”）人可以有无限的自由，但有些事情的界限，却是丧失生命也不可以逾越半分的。

介绍过1941—1942 年冬季的东线北段战局，最后让我们略表一下红军在东线南部的反攻。在这个由铁木辛哥元帅领导的战区内，截至1942年1 月1 日，红军西南方面军和南方方面军共有888400 人，装备有3430 门火炮和迫击炮，还有187 辆坦克（其中有53 辆T-34、KV 等中重型坦克）^[118]。南方战区的苏联航空部队规模不大。西南方面军有236架飞机；南方面军有185架飞机。

战线的对面，德国南方集团军群则有1169000 人（包括仆从军），装备有9000 余门火炮和迫击炮，240 辆坦克。德军在一线有4 个装甲师、5 个摩托化师、2 个山地师、30 个步兵师。后方及预备队包括4 个警卫师、2 个步兵师、3 个骑兵旅、2个山地旅^[119]。

但是南方集团军群所辖第11 集团军在克里木。能拿来对付铁木辛哥的主要是第1装甲集团军，以及第17、6集团军。而且经过长期战斗，德军的实力也消耗严重。各步兵师平均缺额约2000 人。整个第1 装甲集团军缺额2 万人，还缺少200 辆坦克和100 门火炮^[120]。为了弥补损失，在1941 年11 月26 日到12 月5 日间，希特勒给第1 装甲集群空运来3268 名补充兵。还运去50 辆强击火炮和60门20毫米高射炮。12月7日，又命令立刻运去950名补充兵^[121]。但这些补充委实太少，还是不足以填补德军的人员和武器缺口。

配合南方集团军群作战的德国第4 航空队（主要是第4 航空军）有310 架一线作战飞机^[122]，以轰炸机为主。此外还有一支规模不大的意大利航空队，有30架MC-200战斗机和12架运输机。

总的来说，除了飞机略少，南方战区的德军的数量非但不处劣势，甚至还有优势。可是由于刚刚丢失罗斯托夫，加上严寒的折磨，德军的士气颇受打击。这还不只限于下级官兵。圣诞前夜，德国第6 集团军司令赖歇瑙—狂热执行希特勒屠杀政策的老元帅，也在墙壁上写下种种抱怨和想回家的沮丧文字。进入1942年，这个元帅还发生了一起意外致命事件。当时，刚出任南方集团军群司令的赖歇瑙同时还兼任第6 集团军司令。赖歇瑙感到同时承担这两个职务让他难堪重负，于是向希特勒推荐由保卢斯将军接管第6 集团军。可是还没等保卢斯正式上任，1 月12 日，赖歇瑙就因心脏病突发而倒下。1月17日，赖歇瑙乘飞机回德国治疗，途中飞机在利沃夫着陆失败，赖歇瑙头部遭受撞击，当晚被宣布死亡^[123]。赖歇瑙留下的南方集团军群司令职务被交给了博克元帅。希特勒重新起用这位元帅，并希望以他的声望稳定南线的战局。与此同时，原来由赖歇瑙兼任的第6 集团军司令职务交给了保卢斯将军。这位将军的生平和未来的命运将在下一卷予以介绍。1942年1月19日，经过3小时20分的飞行，博克来到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所在的波尔塔瓦上任^[124]。

博克接手之际，南方集团军群的兵力配置为：第1 装甲集团军部署在亚速海地区，其左翼是防守北顿涅茨河上游的第17集团军，第6集团军部署在哈尔科夫以东。另外，从1 月中旬开始，第2 集团军也被编入南方集团军群。而曼施坦因的第11 集团军则继续在克里木围攻塞瓦斯托波尔。整个南方集团军群在12 月6 日共有41 个师（包括3 个装甲师，2 个摩托化师），7 个仆从军师。而在1月份，来自西线的第88步兵师又开到了基辅，充当南方集团军预备队^[125]。

尽管和德国人相比，南线苏军的兵力并不占什么优势，可是铁木辛哥还是按照斯大林的安排，发起了反攻作战。铁木辛哥本人对此也是劲头十足，罗斯托夫的胜利显然给了他很大的鼓舞。他决心一口气就把德军南方集团军群打垮，夺回顿巴斯和克里木。事实上，斯大林总反攻的战略一定程度上也是铁木辛哥积极促成的结果。

为了实现这个宏伟目标，铁木辛哥制订出了具体进攻计划：现在由科斯坚科中将指挥的西南方面军，将出动左翼的第38、第6集团军和骑兵第6军，以克拉斯诺格勒为目标，并打算夺回哈尔科夫。他们当面的德国军队是第6 集团军（有9 个步兵师）；而由马利诺夫斯基中将指挥的南方方面军，则以右翼的第57、37 集团军，骑兵第1 军和第5 军进攻巴甫洛格勒。当面的对手主要是德国第17集团军（有10个步兵师）。

1 月18 日，红军西南方面军的士兵们踏着800 毫米厚的积雪，顶着零下30摄氏度的严寒发动进攻。在他们凌厉的攻势下，德国第17 集团军从巴拉克列亚到斯拉维扬斯克的防线动摇了。战斗开始后不久，德国第298 步兵师就承受不住压力，被迫退过顿涅茨河。1 月19 日，第17 集团军报告称，在苏联人的优势兵力面前，德军难以长久坚守现有阵地。与此同时，南方集团军群新的北翼—第2集团军也遭到苏联第2骑兵军的牵制性攻击，这迫使德军调来克里木战区的最后一批俯冲轰炸机。

此时，刚刚到任的新司令博克，手上的预备队只有第73 步兵师的三分之二（位于第1 装甲集团军南翼后方），以及从西线调来搭乘在慢速火车上逐渐抵达库尔斯克的第88 步兵师。博克的1 月20 日日记写道：“形势严峻。最关键地段是阿尔乔莫夫斯克以北和伊久姆以西，在那里敌军用坦克取得突破”。^[126]德国人匆忙拼凑援军，1 月20 日调来罗马尼亚第1 师。1 月21 日，希特勒又同意把来自巴尔干的第113 步兵师增援给第17 集团军（第113 师原定调往克里木）。可是形势恶化得太快。到了1 月22 日，红军第57 集团军在突破德军第17集团军第44军阵地后，已经推进了25公里，接着苏联人把骑兵第1、5 军投入突破口以扩大战果。其中由格列奇科少将指挥的第5 骑兵军在1 月23 日攻占了交通枢纽巴尔文科沃。在巴尔文科沃缴获了261 辆汽车和160 车皮的物资，这些物资主要来自设在该城的德军第17集团军的中心器材仓库。

格列奇科将军在1942 年1 月18 日开始担任第5 骑兵军军长的职务。这位未来的苏联元帅对中国人来说是毫不陌生的：中苏边境对抗就发生在他的国防部长任上（当时的中国国防部长是林彪元帅，当然中国军队其时已废除了军衔制度）。而他在珍宝岛事件后要求进行报复（如消灭一支中国边境分队的铁列克提事件）的极端强硬态度也给人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只是在苏共政治局的理智分子（如柯西金）的干预下，格列奇科的态度才没有导致事态的进一步扩大。当然，中国方面在铁列克提事件的表现也显示出一种值得注意的倾向。

不过本书并非是讨论六七十年代中苏交恶的专著，虽然笔者对此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但还没有到能够充分探讨这个话题的时候。还是让我们回到1942年的东线南部战场。

但德国人依然坚守着巴拉克列亚和斯拉维扬斯克地区，而向丘古耶夫、克拉马托尔斯克进攻的苏军第38、第37 集团军在稍稍揳入德军防线后，也无法继续前进。向红军城方向进攻的第12集团军也被德军的顽强抵抗所阻止。

迫不及待想取得突破的西南方向总司令谢·康·铁木辛哥元帅决定将方面军预备队投入战斗。斯大林也给他送来大量的援兵和武器装备，以支持这位热情洋溢的元帅。包括315辆坦克、4个步兵旅、2个佩-2航空团在内的物资和部队在2 月1 日前被交给铁木辛哥。斯大林同时向铁木辛哥提出了宏大的计划：切断德军在斯拉维扬斯克的主要交通线。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在第聂伯河西岸夺占登陆场，一路向南推进到马里乌波尔以西或梅利托波尔以西。

1 月26 日，铁木辛哥把苏军第9 集团军投入了战斗，这个集团军进入第57、第37 集团军的接合部，随后就发动了进攻。第二天，红军第5 集团军和骑兵第6 军切断了哈尔科夫—扎波罗热的铁路线，解放洛佐瓦亚，这里是德军第17 集团军的主要后勤仓库所在。到了1 月28 日，在巴拉克列亚到斯拉维扬斯克约130 公里长的战线上，红军已经取得了多处突破，而这一线的7 个德国师已经无力阻止对方的进攻。激烈战斗中，德军第6集团军第17军所辖的第239步兵师损失尤其巨大。最终在哈尔科夫附近被解散，以后也没有再重建。第239 师成为德军在东线第一个被取消番号的师团，却不是唯一被重创的部队。1月23日，博克获悉被重创的第298步兵师，只剩下2门火炮。

德军第239步兵师^[127]

编成有第327、372、444 步兵团等部队。1939 年8 月26 日组建，在德波战争中部署在边界地区，但并未参加实战。而在法国战役中也只参加过一些低烈度的战斗。苏德战争中主要在乌克兰地区作战。

为了堵住苏联人的突破口，博克把第1 装甲集团军从南面的亚速海地区调了过来，并将损失惨重的第17 集团军也交给第1 装甲集团军司令克莱斯特指挥，由此组成了所谓“克莱斯特”集群。现在德军迫切需要坦克，光靠几个被削弱的装甲师依然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在1 月24 日，博克又把新锐的第60 坦克营（75辆坦克）从克里木调来。德国人的运气很好，就在此时，他们缴获了苏联3 个骑兵军在1 月25 日的行动命令。根据这些宝贵的情报，克莱斯特制订了反击计划，组建了以第3 摩托化军为主力的“马肯森”集群（第14 装甲师、第100轻装师、第60坦克营）^[128]。这个集群被调到了克拉马托尔斯克以南，得到第9军的第298步兵师、第9步兵师一部和罗马尼亚第1师的加强，对准突入苏军的左翼。而在突入苏军的右翼，保卢斯的德国第6 集团军也组建了“杜思特勒”、“弗里德里希”两个突击集群，包括第57、62、294、79 步兵师^[129]。这样，博克一共在3 个苏联骑兵军的两侧和正面展开7 个师（含1 个装甲师）的强大军团，设下了一个致命的巨大陷阱。

此时，苏联人对危险却还浑然不觉。苏军第5 骑兵军还在继续策马追击，他们企图切断斯大林诺与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之间的铁路线，断绝德军第1装甲集团军的后方。后来担任德国军工总负责人的斯佩尔当时正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组织修复当地的铁路。获得苏军迫近的警告后，这些德国工程人员慌忙拼凑一些步枪和一门废弃火炮，想抵挡一阵。因为如果让苏联人冲到德国人用木头重建的第聂伯河长桥，南部战区德军的冬季给养就会被切断。

但这只是虚惊一场。1月的最后一天，脱离了坦克的苏军骑兵遭到了猛烈反击。在巴尔文科沃以南约60 公里处，德第14 装甲师和第60 坦克营痛打了苏第1、5 骑兵军。随后，博克命令第1 装甲集团军和第6 集团军从南、北、西三个方向全面出击。两军在狂风暴雪中恶斗了一周。厮杀至2 月11 日，马肯森集群向北推进了近20公里。但是第9军和保卢斯的两个集群却进展有限。不过德军已经取得了胜利，把冒进的苏联骑兵赶过了萨马拉河。

与此同时，向西迂回斯拉维扬斯克的红军第9 集团军也陷入了争夺众多居民点的艰苦战斗。博克的精神似乎一直没法缓和下来，因为斯拉维扬斯克的战斗始终没有停息。2 月8 日，苏联新锐坦克部队在斯拉维扬斯克以西突破，与德军第100 轻装师和“胡贝”战斗群激战。2 月16 日，红军又向斯拉维扬斯克展开新一轮猛攻。2月18日，马肯森集群也陷入与苏军的恶战，丢失了两个村庄。但是苏联人依然无法克服德军的主防线。当天博克向德军统帅部报告称战局已经进入决定胜负的关键阶段^[130]。

博克在接管南方集团军群以来，表现一直很谨慎。他的忧虑是有理由的：经过1942 年第一个月的恶战，南方集团军群因战斗损失了16851 人。其中阵亡3288 人、战伤11782 人、失踪1781 人^[131]，加上非战斗原因则一共失去了39400人，得到的补充却只有21200人。第二个月又战损了18962人（阵亡3657人、负伤13774人、失踪1531人）。同月，连同非战斗损失，博克手下共失去25900人。

但苏联人也支撑不下去了。不管乐意与否，劳而无功的反复进攻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铁木辛哥的攻势事实上已经基本结束了。在2—3 月，苏军逐渐转入防御。在斯拉维扬斯克防守的德军第257 步兵师将坚守到5 月17 日德军反攻，红军的进攻事实上已经无法继续取得新的突破。在博克的北翼，第2集团军也于2月4日以反击打退了苏军自1月18日以来的进攻。同一天，博克从英国广播得知，铁木辛哥的下一个目标是哈尔科夫和第聂伯彼得罗夫斯克。他要为下一轮厮杀做好准备。

在1942 年初的南部战役期间，德国第1 装甲集团军的参谋长蔡茨勒也大大发挥了他的主动性。他下令把亚速海沿岸正在休假的德国士兵集合起来，让他们在附近的海面巡逻，以防止苏军利用海上的坚冰实施登陆。虽然这只是局部地段的小战斗行动，但却给希特勒留下了深刻印象，并加深了他对蔡茨勒的好感。如前所述，这种情绪在罗斯托夫战役期间就已经产生了。在下一卷我们将会知道，这个小小插曲对于德军在春季复苏后的新战局将会产生颇为重大的影响。

博克所担忧的局面，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安然度过了。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在1942 年1—5 月，南方集团军群因战斗或非战斗原因失去180050 人^[132]。春末，东线南部战区暂时沉寂了下来，但却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到1942 年4 月底，东线的战局随着春天的来临而告一段落。从德国人的进攻受阻，到红军排山倒海般发动攻势，一时间似乎要把德军全线击溃，再到德国人在希特勒的坚守命令下把苏军挡住并且在局部地段反咬一口。在冬季的几个月内，东线战局经历了无数次极富戏剧性的跌宕起伏。而在经过长达半年残酷且损失空前，并在极端严酷自然条件下进行的全线消耗战争之后，两支吃足了苦头、流够了鲜血的军队终于暂时停歇了下来，并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已经开始解冻、雪水横流的地面挖掘防守用的战壕。

这几个月的激战证明，德国武装部队的力量还不足以消灭苏联。而苏联看似声势浩大的反攻，虽然可以迫使德军后退，甚至多次包围德国的重兵集团（最多一次近10 万人），却也不真正具备摧毁德国重兵集团的能力。在莫斯科城下，苏军新锐部队的突然反攻把疲惫的德军赶走，可是苏联的兵力和兵器优势却未必很大。获胜更多是利用德军后勤匮乏且立足不稳的战略态势。但接着，德国也在一些新锐兵团支援下，成功地阻止苏联人取得更大胜利。毋庸置疑，战术和质量优势依然在德军方面，可是军队和武器的数量对德国人也绝非不重要。在1941年11、12 月，东线德军得到了123200 名补充人员和6 个新师。1942 年1—3 月又得到了370700名补充兵^[133]和17个新师。这17个师分别是^[134]：

来自西线的第83、88、205、208、211、216、225、246步兵师，第5、8、28轻装师

德国后备陆军新组建的第328、329、330、331步兵师（新建第17步兵师）

在这场大而无当、混乱不堪的巨大战役中，苏德两军都遭受了惊人的损失。哈尔德在4月21日打报告给希特勒，呈报冬季战役的损失情况如下^[135]：

1941年11月1日到4月1日，东线德国陆军丧失了90万人（含病患），却只补充了45万人

1941 年10 月1 日到1942 年3 月15 日，东线德军损失了2340 辆坦克和装甲车，74183辆汽车。同期仅仅补充1847辆坦克和装甲车和7441辆汽车

目前，德军短缺28000支步枪、14000挺机枪、7000门反坦克炮、1900门火炮

3月25日的另一份报告显示，自苏德战争开始至1942年3月20日，德国陆军总损失情况为^[136]：作战伤亡1089533人。其中在苏德战场伤亡了1073066人，相当于损失总数的近99%。另外，在苏德战场还有78479 人患病。另外，加上伤病死亡者，德国陆军共有264854 人死去。其中有259814 人死在苏德战场，占总数的98%。这一阶段人员消耗情况的具体细目如下：

同一时期，根据德国陆军总司令部的统计，截至1942 年4 月底，东线陆军因战斗而损失了1167836 人。其中死亡245061 人（军官9152 人），受伤867682人（军官24368 人），失踪55093 人（军官875 人）。而国防军统帅部的统计数字要更高一些。根据其资料，东线陆军和党卫军在这段时间里损失了1288210人，其中死亡323455 人（13288 名军官），受伤924451 人（25971 名军官），失踪40304 人（陆军总司令部统计中的一些失踪人员显然已被认定为死亡）。上述死亡数据仅仅包括在战场上被打死的德军。

同期，德国海空军死亡估计接近1 万人（1941 年在东线，海空部队战死4200多人）。

而根据德国在1999 年发表的最新数字，自战争开始以来到1942 年4 月30日这段时间内，东线德军（各军种）由于各种原因的死亡总数为438791 人。其具体时间分布如下表^[137]：

为了搞清楚德军死亡的具体构成，笔者又找到了国防军统帅部的另一份统计资料。该资料显示，在1941 年9 月1 日到1942 年9 月1 日，陆军党卫军由于战斗原因死亡（击毙于战场和因伤死于医院）422311 人，同期非战斗死亡只有31921 人（病死、冻伤死亡、自杀等原因）^[138]。根据同一来源的资料并得到其他相关材料证实，德军这一时期的伤死者约占战斗死亡总数的20%，其总数约8万人。

加上这些因战伤而死者，截至1942 年4 月，东线德军战死者有41 万人左右。从这些材料分析，同时考虑到1941 年夏季德军只有极少数人死于非战斗原因，笔者推断在1941年下半年到1942 年上半年，东线德军只有不超过7% 的死亡是由于非战斗原因造成的，其人数至多有3 万人，而比较靠谱的估计是2万人。

在综合上述资料后，我们可以估计出东线德军这438791 名死亡者的大致构成：

在战场被击毙为33 万人左右（陆军党卫军323455 人），因伤致死约8 万人，非战斗原因死亡为2 万～3 万人。而在这2 万～3 万人中，也只有一部分是在冬季战局中死于冻伤。所谓德军“冻死者比被苏联人打死的还要多”的说法完全不符合事实。

为了充实证明这一点，有必要重点谈谈德军的非战斗损失情况。1942 年2月5日，德国陆军报告东线部队共有6万名病员，其中有4400人是伤寒患者，有729例致命病状^[139]。整个1941—1942年冬季，东线德军累计有50万人患病^[140]。其中有228000 人被冻伤^[141]。但有不少只是轻度冻伤。截至1942 年2 月20 日，东线德军的严重冻伤者累计有112627人，其中有14357人被截肢^[142]。而到1942年3月为止，共有144169人严重冻伤^[143]。此后由于春季的到来，冻伤基本杜绝。

而失踪的4 万多名德军官兵，只有很少人得以返回。根据苏联方面发布的材料，在1941年共俘获了10602名敌军，在1942年上半年又俘虏了6683人。看来，大部分失踪德军或者是被打死在战场上，或者是死于苏军的报复。

至于德国在东线连同海空军和患病人员的总损失，笔者此前已根据兵员补充资料和其他大量相关材料做出过一个大致的估算，为200 万人以上。其中由于战斗原因造成的损失超过130万人，而非战斗损失约有60多万人（如前所述，其中约有一半是冻伤）。在这些减员中，又有约80 万人是在苏军反攻期间造成的（1941年12月到来年春天）。

1941年6月22日—1942年4月30日
东线德军损失构成（根据各种资料综合）

在技术装备方面，仅仅在1942年最初两个月里，德国人就损失了43辆Ⅰ号坦克、122辆Ⅱ号坦克、338辆Ⅲ号坦克、97辆Ⅳ号坦克、39辆捷克38坦克、63辆强击火炮，总计702辆。这是所谓苏军战略反攻阶段的战车损失。自苏德战争开始至1942年3月20日，德国陆军在苏德战场“完全损失”了如下技术装备：

3319辆Ⅰ-Ⅳ号坦克、173辆强击火炮、357辆装甲汽车、945辆其他装甲车

步枪76883 支、机枪30374 挺、反坦克炮5249门、迫击炮7263门、高射炮334 门、野战榴弹炮2403门、其他火炮2128门

德国空军在苏德战场也蒙受了极大损失。苏军反攻阶段，也就是1941 年12 月7 日到1942 年4 月8 日，在东线被击毁的德国飞机有：轰炸机268 架、战斗机194 架、其他飞机397 架；另外还击伤轰炸机253 架、战斗机184 架、其他飞机199架。战斗损失合计1495架。而自开战以来在东线的累计损失有：击毁轰炸机1026架、战斗机762 架、其他飞机1163架。总计击毁2951架，击伤1977架，战斗损失合计4928架^[144]。这超过了开战时的德国飞机总数。

比起飞机来，人员损失对德国空军伤害更大。自苏德开战以来，截至1941 年12 月7日，德国空军阵亡6232 人、失踪或被俘2564人、负伤11425人。其中有3010名飞行员在东线被打死、失踪或被俘，加上负伤则失去了4404 名飞行员^[145]。也就说，损失了开战时一半的飞行员，包括大量富有经验的飞行老手。这些人员损失在短期内是难以弥补的。

与德国相比，苏联的人力和物力消耗更为巨大。红军自战争开始以来，一直到1942年3月31日，一共损失了6328592人^[146]，其中死于战场879062人，因伤死于医院147122 人，非战斗死亡269667 人；失踪、被俘、记录缺失者共有2517137人。受伤为2267461人，患病183176人，冻伤64967人。

上述减员中，在1942 年1 月1 日到3 月31 日损失的为1854772 人，其中死于战场413681 人，因伤死于医院45651 人，非战斗死亡34328 人，失踪181655人，受伤1011040人，患病117007人，冻伤51410人。

从上述统计资料来看，红军自开战以来的总损失大约为德军的4 倍，其中战斗损失（不含被俘）为350多万人，接近德军的3倍。

在非战斗损失方面，虽然红军的冻伤仅相当于德军的一半，但总的非战斗减员却达到51 多万人，不逊色于德军。而且红军由于非战斗原因造成的死亡更是接近27 万人，几乎10 倍于德军。即使排除其中约10 万被处死者，红军的非战斗损失依然有十几万人。看来，艰苦的环境给苏联人造成的损失并不比德国人少。围困中的列宁格勒方面军非战斗减员尤其巨大。在1941 年就有8284 人死于非战斗原因，患病17712 人，冻伤1762 人。这还不包括自1942 年初的冬季一直到春天的损失。一般来说，这段时间的非战斗减员要大大高于1941年。

统计数字是枯燥的。而在这些干巴巴的数字背后，则是无数正在腐烂的尸体，无数正在哀号的伤病员和从他们身上截下来的堆积成山的断臂残肢，和像猪下水一般被扔进桶里的人的内脏。这一切所带来的痛苦和怨恨充斥于天地之间，又岂是坐在办公室的统计员那小小的笔和表格所能表达、所能容纳的。

但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随着1942 年春天的到来，冰雪开始消融，由于解冻引发的巨大洪水冲走了成千上万还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尸体，而新一轮将导致更多死亡和伤病，将带来更多痛苦和怨恨的战斗又会在漫长的战线上开始。在人道已被化为乌有的时代，不惜一切争取胜利成为了生活的唯一，而被某些人津津乐道的战场浪漫诗话只不过是烈焰地狱边缘惨淡的小花。真正决定胜负、决定整个世界前途命运的战役，即将开始。

[12]《二战期间德国武装部队和武装党卫军的兵团与部队》第6卷，第57页。

[51]《二战期间德国武装部队和武装党卫军的兵团与部队》第3卷，第124页。

[125]《二战期间德国武装部队和武装党卫军的兵团与部队》第6卷，第99页。

[127]《德国战斗序列：第二次世界大战步兵》，第225页；《希特勒的军团》，第17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