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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2 月5 日到12 月7 日，苏军对博克中央集团军两翼的攻势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其声势之浩大更使在进攻战役中已经精疲力竭的德国人大吃一惊。受到巨大震撼的德军被迫逃出那些本来打算用以过冬的居民点，在缺乏冬季装备的情况下，拼命想从被大雪堵塞的道路上寻找出一条生路。

不过德国人确实还算幸运，因为零下25摄氏度到零下38摄氏度的低温是发生在12 月5 日和7 日之间，也就是苏军实施突破的时间里。而在其后几天里，气温则回升到了零摄氏度到零下6 摄氏度，这使那些被从暖和的村庄里驱逐出来的德国人在缺乏冬装的情况下不至于被全部冻死。但大量冻伤却依然是不可避免的。第2 装甲集团军下辖的一个军情况特别严重，有1500 人被冻伤，其中350 人不得不截肢^[68]。为了给前线筹措冬装，德国人只好在国内发起募捐运动，并把包括女式大衣在内的大量平民服装送往东线。而对德军来说，这种衣服他们在当地就可以“筹措”，根本不用在后方搜罗。而在德国后方大搞募捐演出的同时，大量的德军正规冬装却被长期积压在车站。

在希特勒的大本营里，也并非很多人所想象的那样充斥着盲目乐观的情绪，而是笼罩在悲观失望当中。火炉虽然烧得很旺，可希特勒和他的高级幕僚的心中却也已经是寒风凄凄、冰冷彻骨。还在12月6 日，苏联人刚刚发起进攻才一天的时候，希特勒就告诉约德尔：“胜利再也无法取得了。”

当天，感到心力交瘁的陆军总司令布劳希奇向希特勒提出辞呈。烦躁的“元首”在房间里来回转了十来个圈，最后回答：在目前情况下，不能接受这一辞呈。布劳希奇只好默默地离开了房间。此前，希特勒发觉布劳希奇在罗斯托夫战役期间扣押战况报告。这令希特勒大为不满，现在这种不满则更进一步加深了。第二天下午7 时4 分，希特勒越过布劳希奇，同意北方集团军群撤退（关于这个方向的战斗，将在后面加以介绍）。陆军总参谋长哈尔德对此不满地评价道：“陆军总司令现在已经连邮差也不如了。”

不过了解了前因后果，我们倒是能够理解希特勒的这些做法。正如他在12 月以讥讽的口吻对哈尔德所说的那样：“如果一切顺利，你们这些将军们就会争先恐后一哄而上。如果情况不好办了，你们就会打报告请病假辞职。”而在此后的一些日子里，请病假的将军还会越来越多。

12 月7 日当晚，希特勒的元首大本营沉浸在令人窒息的空气当中。他本人和女秘书等亲信们郁闷地呆坐在一起。突然，新闻发布官海因茨·洛伦茨冲了进来。他刚刚从一个美国电台获悉：日美开战。就在这一天，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航母机动舰队以强大的航空力量奇袭了美国人在珍珠港的海空基地，并重创了太平洋舰队的主力。随之而来的，是日本陆军在南洋地区的胜利进军。而美英军队的表现甚至大大逊色于中国国民政府的陆军，被日本人打得一败涂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而在1941 年12 月7 日的夜间，在希特勒阴暗的大本营里，这个消息却引发了一场多少有些让人莫名其妙的兴奋。得意忘形的希特勒冲出了暗堡，在严寒中大叫：“这是转折点”，“我们不会失败了，我们又多了一个盟友，一个三千年内也不会背离的盟友。”^[69]

西方史料后来大肆嘲笑希特勒的这个表现。他们认为，由于日本人拒绝向苏联进攻，因此在整个战争期间根本没有帮上德国人什么忙。而由此所引发的美国参战却是希特勒灾难的开始。

不过如果我们从1941—1942 年冬季东线德军的角度来分析，或许会产生截然不同的看法：美国人进入欧洲大陆将是2 年以后的事情，他们向苏联提供物资则和直接参战没有多少关系。而日本的参战和关东军给苏联远东带来的压力，却导致红军从1941 年12 月5 日起到1942 年4 月30 日这段时间里，仅仅从后贝加尔方面军抽调了2个步兵师，从远东方面军抽调了1个骑兵团来支援苏德战线。相形之下，还用不着担心美国陆军的德国人，却在同期从西线、德国本土和巴尔干地区向东部前线抽调了23 个齐装满员的德国陆军师团（详见本书后面的章节）。

事实上，日本人如果进攻苏联，对斯大林造成的压力或许反而没有那么大。因为关东军的力量从来就没有对苏联的远东部队占据过优势（对于这一点，笔者在“东线”系列第1、3 卷列举过大量材料）。一旦日本人进攻并因此失败，反而可以让苏联人解除后顾之忧，将更多军队调往西部。从这一点说，日本人在远东集结大量兵力但却并不进攻的做法，给德国人的帮助倒是最大的。

另一方面，日本人在太平洋地区的行动还牵制了美国海军的主力。而在1941—1942年，美国主要可以依靠的就是其海军。这段时间里，他们缺乏训练的陆军还不是一支需要特别关注的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美国人的所谓“先欧后亚”战略仅仅只是指他们的“租借”物资流向而已。在1944 年以前，美军采取积极行动的战区主要是在亚洲。

无论美日开战的消息是福还是祸，对希特勒来说，现在的关键还是东线战场。那里的几百万德军官兵在生死线上苦撑，对遥远的远东事变毫无兴趣。深陷困境的博克，在12月7日的日记只简单提及日本开始攻击美英军，此外并无任何评价。哈尔德当天日记也是如此。为了挽救东线的局势，希特勒必须做出新的决断。

在获得珍珠港事件消息的第二天，即1941 年12 月8 日，希特勒下达了国防军统帅部1941 年第442090 号绝密文件—第39 号指令。迫于苏联军队的大规模反攻，希特勒在指令开头写道：“东方突然提前出现的严冬和由此出现的补给困难，迫使我军不得不立即停止所有较大规模的进攻作战而转入防御。”

接着，希特勒却又为这种防御设定了3 个必须遵守的条件：第一，必须坚守在作战或国防经济方面对苏军具有重大意义的地区；第二，使国防军在东线作战的兵力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休息和补充；第三，为1942 年重新实施较大规模的进攻作战创造前提条件。其中，第一点是最核心的内容，它限制了东线德军，尤其是中央集团军群的后撤。对此，希特勒还在命令中特别强调：“将重要的横向交通线交给敌人，可能会危及其他尚不稳固的战线地段。因此撤离各个地段的时间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在这些文字中，希特勒的坚守战略已见端倪。

希特勒还在命令中对南方、北方集团军群、空军在东线的任务做出了一些具体规定。为了增援东线，他还要求“从国防军内部在本土或从担任特别任务的部队单位抽调兵力调往前线”，而在西线则应抽调“有充分作战能力的师和装甲师，与特别疲惫不堪的东线师进行交换”，被撤离的东线师还可以将有丰富经验的人员编入新开来的西线师，继续留在东线作战。

此时的希特勒对未来的战局也开始失去了乐观的态度，并在命令中指出：“即使在1942 年人员损失也会很大，必须使国防军有充足的人员保障。”而为了挽救目前的危局，希特勒还在12月14日晚上要求后备军司令弗洛姆尽可能地拼凑兵力送往前线。

对于第39 号指令所能产生的效果，连希特勒身边的高级幕僚们都没有抱太大的指望。哈尔德甚至将其称为“只是一味地补窟窿”的拙劣措施。不过这位自命不凡的将军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他12月12日的日记，写下了极其悲观的语句：“局势已进入极其危急的阶段。”

第二天，即1941 年12 月13 日，暂时还担任着德国陆军总司令职务的布劳希奇来到东线，前往设在斯摩棱斯克的中央集团军群司令部了解战局^[70]。博克向他汇报的战况一片黯淡。布劳希奇表示赞同后撤，并计划让博克退到库尔斯克—奥廖尔—梅登—勒热夫一线^[71]。这条防线位于一条南北走向的公路附近，距离目前的战线大约有150 公里。在以后的历史中，它被称为“冬季阵地”，当时则被赋予“K”阵地的代号。同时，布劳希奇还确认了12 月8 日和12 月12 日临时编组的“赫普纳集群”和“古德里安集群”，前者统一指挥第3、4 装甲集群，后者统一指挥第2 装甲集团军和第2集团军。

不过布劳希奇虽然制订了后撤计划，却不敢贸然公开下达撤退命令（当然有证据表明，前线部队曾经收到他于12 月13 日下达的秘密撤退命令）。第二天，他请求希特勒批准后撤计划。希特勒则表示，同意第3、第4装甲集群和第9 集团军在加里宁、克林地区实施局部撤退，也允许古德里安采取必要的规避行动以躲避红军的围攻。但他同时也强调，目前德军在后方并没有一条准备好的预设阵地，因此中央集团军群在他所允许的范围外，不能放弃其他任何地区，直至准备好后方防线为止。

虽然希特勒的指示有所保留，不过中央集团军群已经得到了后撤的允许。在博克的指挥下，开始了全线撤退，其撤退目的地就是布劳希奇所划定的“冬季阵地”。

在德国人忙于制订撤退计划的同时，苏联方面也在总结前一段进攻中的经验，以利再战。一些当事人看到，指挥反攻的朱可夫疲劳到极点，靠大量喝浓茶来维持精力，对部下的态度也相当粗暴^[72]。事实上，朱可夫对部下在反攻战斗的表现非常不满意。在12 月9 日（一说13 日），西方面军各集团军司令部接到以朱可夫为首的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命令，以严厉措辞相当不客气地指出了苏军的种种缺点，并提出了改进方案，其内容如下：

“进攻和追击敌人的实践表明，我们有些部队的作战方法完全不对，他们不是迂回敌后方并迅速向前推进，而是同他们进行正面的持久战斗。

1. 严格禁止同敌掩护部队进行正面战斗，禁止对筑垒阵地实施正面进攻，留下少量屏护队对付敌后卫，要回避他们，尽可能地深入敌军的后方。

2. 要昼夜兼程地追击敌人。在部队极度疲劳的情况下要派出追击支队。

3. 注意敌人在退却时将寻找机会实施反冲击，要以反坦克防御、侦察和常备不懈的警戒来保证我军的行动。”

另外，在西方方面军12 月29 日发布的特别训令中，还要求苏军更广泛地发动夜间进攻：“在敌人配置纵深的道路上，应在傍晚派出小股歼击队埋伏。天黑前做好夜间进攻居民点的一切准备。部队也在天黑前进入冲击出发位置。广泛利用向导和自动枪手。”

与前线肝火旺盛的朱可夫相比，莫斯科城内的斯大林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自信。他现在变得雄心勃勃，急着想要把德国人一口吃掉。按他的授意，苏军总政治部发出了指示，要求所有的报纸、刊物在12 月11 日的报头和封面登上“消灭德寇占领者”的口号。12月13日，苏联官方媒体宣布首都所面临的危机已经安然度过。12月15日，斯大林还下令将中央委员会和主要政府机关从古比雪夫迁回莫斯科^[73]。最危急的时刻已经度过了。现在所要做的是，就是尽一切可能打击正在冰天雪地中后撤的德军中央集团军群。

在极端艰苦的战争环境和发生巨大转折的战局影响下，苏德前线变得越来越野蛮而残酷。很多苏联居民被德军枪杀以便扒下靴子，如果靴子被冻在脚上，就把脚给锯下来。陷入绝望的德国人在一些村庄里把抓住的苏联士兵的肚子剖开然后浇上汽油焚烧。在斯维斯图赫村，德军用这种办法烧死了近100 名受伤的红军士兵。在普拉夫斯克的地下室里，苏军发现了50 个被烧死的苏军战俘的尸骸。几个苏联村民向第1 突击集团军报告说，曾看到德国人强迫苏联俘虏当拉雪橇的牲口^[74]。

而作为报复，苏军也对德国人的伤员如法炮制。有时他们还把目睹了这类场面的德国士兵放回去，让他告诉自己的同伙，苏联人对于苏联战俘在德国人手中遭受的虐待有多么愤怒。正如德军国防军统帅部外国与谍报局局长卡纳里斯海军上将所承认的那样，“我们对待苏联战俘的手段产生了恶劣后果”^[75]。

尽管如此，希特勒依然拒绝了国际红十字会关于苏德双方同时达成战俘问题协议的建议。他直言不讳地向凯特尔和约德尔说明了自己的理由：如果让德国士兵指望苏联人能够很好对待他们的话，东线就会动摇。况且，现在向苏联人提供战俘名单，反而会使对方明白，已经有大量红军战俘死在了德国人手里。

正如战争爆发前这位纳粹元首允许德军在东线肆意胡为一样，希特勒现在依然打算通过鼓励暴行的手段将前线的军人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希特勒的上述考虑并非多余，他的党务部长鲍曼曾经得到过一个士兵对前线的描绘：“在大约100 公里宽的正面，德国士兵开始投降。其他人则毫无秩序地向后撤退，很多人因此丢了脑袋。军官们用手枪对着我们，枉费心机地想要恢复秩序。这触目惊心的场面到处都是。甚至连苏联人都没有出现过如此糟糕的局面。这种罕见的情景仅仅在法国发生过：一队队士兵络绎不绝地后退，常常是一条路上有几个人在走。钢盔、大炮、防毒面具以及其他装备丢得到处都是。”

曾经蹲过战壕、亲眼目睹过一战后期德军士气动摇景象的希特勒，当然非常明白这些描述背后所隐藏着的巨大危机。从前线获得的战报中，他也了解到德军正在丢弃他们的重型装备。而打仗主要就是靠这些重武器。在德国人的后方，却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阵地，却有大量苏军穿插渗透部队在等候他们的到来。在这种情况下，无限制的后撤极有可能演变为一场大崩溃的开端。这种崩溃曾经导致了拿破仑帝国的毁灭。如今，也可能把希特勒的第三帝国拖入地狱。

1941 年12 月15 日晚上，希特勒为东方前线起草了著名的“停止后退命令”^[76]。他在命令中写道：“不能进行大规模撤退，这只会给重武器装备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指挥官们要不惜冒生命危险，强制士兵进行顽强抵抗，不管敌人是插入我军翼侧或后方。正如我所命令的那样，只有采取这种作战方式，才可以赢得从国内调遣增援部队的必要时间。只有预备队到达后方阵地，才能撤退到这些阵地上来。”

不过需要明白的是，希特勒所谓“不准大规模撤退”，是禁止全面退守到尚未构筑起来的“冬季阵地”，并非反对距离较短的局部退却。实际上，就在12月15 日，希特勒批准了如下行动：第3、4 装甲集群和第9 集团军右翼，被获准退守到鲁扎—沃洛科拉姆斯克—斯塔里察（南向北）。当然，德军一旦退至这条战线，就必须死死守住。

光是下命令让博克死守是远远不够的。如今博克手下的师团战斗部队缺额严重、预备队也基本用光，在红军的猛烈打击下根本支撑不住了。为了挽救战局稳固军心，希特勒许诺迅速给博克提供援助，还提出了一些具体措施。他决定首先给受到严重削弱的师团增派一批补充营（主要来自德国内的后备陆军）和团。每个补充兵将携带可供八到十天之用的罐头食品、酒和巧克力。大部分补充营将用火车送往东线，而另一部分（包括2000 名驻扎在克拉科夫的党卫军）则将用飞机运往最危急的前线。其中约500 人准备空运给古德里安。希特勒在12月17日还亲自打电话给古德里安宣布这个“好消息”，尽管他许诺的援救兵力少得只能让对方哭笑不得。除了派遣正规的陆军援兵外，后方的各种后勤部队、服务人员、劳动组织、警察和警卫部队，也被紧急动员起来，一股脑的派往中央集团军群。德国空军也奉命拼凑各种各样的地面救援分队。

光派一些杂七杂八的营和团，只能暂时应应急。博克还需要更多的大型兵团。希特勒也考虑到了，但从法国和德国调动大型部队还需要一些时间。根据计划，从1942 年1 月1 日开始，中央集团军群将在一周时间内获得5 个新锐师^[77]。而为了支援第8 航空军（中央集团军群目前所主要依靠的空中力量），希特勒命令戈林派遣4个轰炸航空联队、1个驱逐航空联队和5个运输（当时称为“特种轰炸”）航空联队，包括几百架运输机。同时，还必须向博克提供大约1900 辆卡车和6000 辆其他类型的汽车，以补充其瘫痪的重型运输车队，恢复中央集团军群的后方供应。

1941—1942年冬季德国空军为拯救东线危机采取的部分实际措施（笔者综合）

第1 驱逐航空联队在1942 年1 月4 日配属给第8 航空军，同时调来的还有该联队所属的3个大队

第100 轰炸航空联队司令部（原隶属西线第3 航空联队）在1942 年4 月21 日配属给第8航空军，其第1大队在1942年1月12日配属给了东线的第4航空军

第4、5、9 特种轰炸航空联队，原第10 航空军第1 特种轰炸航空大队第2 大队派往东线

1941 年12 月17 日在东普鲁士组建第600、700、800、900、999 特种轰炸航空大队，另外在12 月10 日还组建了第400、500 特种轰炸大队，上述航空部队绝大部分被派往东线

1942年2月在德国本土组建了下列运输机部队，并陆续抵达东线：

希特勒向前线许诺了这么多的增援，可调动还是需要时间。12月16日12时10分，陆军总谋长哈尔德用电话向博克下达了希特勒的命令：第4集团军不准后退；其他几个集团军也只能做有限退却。哈尔德还命令博克动用预备队堵住图拉附近的缺口。博克却无奈地回答说他已经没有预备队了。博克尤其担心第2 装甲集群第43 军的动摇^[78]。当天午夜，希特勒亲自向博克强调，必须死死守住已有的阵地。当博克宣称自己的战线随时有可能崩溃时，希特勒则毫不含糊地回答：“我必须冒险。”

希特勒的坚守命令，的确是一场大冒险。自1941 年12 月5 日至当月中旬，在整个莫斯科前线，除了战线中部的德军第4 集团军暂时还能够守住自己的防线外，南翼的第2 集团军和第2 装甲集群；北翼的第9 集团军，第3、4 装甲集群，都不得不全线后退。大批德军官兵在厚厚的雪原上东倒西歪的挣扎着，拼尽全力试图摆脱穷追不舍的苏军，盼望能撤退到所谓“冬季阵地”。却没有人知道退却到什么地方才有可供依托的阵地。只有沿途一些村庄和居民点能勉强御寒和充当临时据点，供得到重榴弹炮加强的各种临时战斗群暂时抵挡一下追兵。可是牵引马匹大量死去，车辆不足或油料耗尽，也得不到及时的弹药补充，很多重型武器只能丢弃。

如前所述，希特勒在12 月15 日发布的命令，允许中央集团军群的左翼集团做局部撤退。可是对中央集团军群的右翼，也就是莫斯科战区的南部战线，希特勒却还没有做出明确决定。在这个区域，古德里安面临的形势尤其不利。如前所述，划归他指挥的第2 集团军在叶列茨、叶夫列莫夫一线被铁木辛哥击退甚至包围。不仅如此，古德里安直接指挥的第2 装甲集团军也在图拉方向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当德军按计划撤退时，在图拉东南，红军第10 集团军和第1 近卫骑兵军展开猛攻，早在12 月13 日就突破了德军后卫第296 步兵师的防御，迫使古德里安命令这个师后撤并放弃图拉公路；红军第50 集团军则从北面、西面进攻；而红军第49 集团军也从12 月14 日开始对古德里安和北面克卢格第4 集团军的结合部实施进攻。此处由古德里安手下的德国第43 军防守。红军来势汹汹的进攻，极有可能切断古德里安从已经失守的韦尼奥夫和米哈伊洛夫撤退的道路，也可能切断古德里安与克卢格的地面联系。

此时，古德里安已经命令他的第2 装甲集团军开始撤离危险的战线突出部。为了获得更明确的撤退许可，古德里安还在12 月14 日顶着严寒，驱车24个小时赶到罗斯拉夫尔，会见了德国陆军总司令布劳希奇^[79]。据古德里安的说法，他从这位陆军元帅那里得到了以第2 装甲集团军和第2 集团军固守奥廖尔、库尔斯克一线的许可，所以必要时可以撤退到奥卡河。在这次会见中，古德里安还毫不客气对当时也在场的克卢格此前见死不救的行为进行指责。

古德里安后来责怪布劳希奇没有把撤退计划报告给希特勒，可是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古德里安直接的顶头上司博克倒也不反对撤退，但条件是古德里安不能越过奥卡河，否则，位于古德里安北面的第4 集团军侧翼就没人保护了。可是在12 月15 日下午1 时10 分，古德里安却报告说第43 军已向阿列克辛以西撤退，越过了奥卡河。这意味着，友邻的德国第4 集团军右翼暴露了。而我们都知道，第4 集团军的司令是古德里安最讨厌的克卢格。这无疑会加剧两人的矛盾。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过不了多久，古德里安就要为自己这个冒失的行为付出代价。

古德里安非但不愿保护克卢格的侧翼，在12月17日还拒绝为如今归他指挥的第2 集团军提供援兵，理由是古德里安认为第2 装甲集团军的情况比第2集团军更糟糕。而保住他的司令部和后勤基地所在的奥廖尔更为重要。确实，古德里安自己想要逃出突出部，也不是那么容易。不过德国人还有力量。毕竟如古德里安所炫耀的那样，“我们目前还把坦克抓在手中”。他的第2 装甲集团军还颇有些实力，12 月16 日有40 辆坦克可以使用。这点数量的坦克，放在过去不算什么，如今却是可以救命的宝贵兵力。不久，苏军的进攻步伐也开始随着德国人抵抗的加强而减慢下来。红军第50 集团军对晓基诺的进攻遭到德军第24 摩托化军的阻滞。而在古德里安的北面和东面，近卫骑兵第1军和第10 集团军自占领了韦尼奥夫和米哈伊洛夫后，也迟迟未能取得重大进展，这使古德里安得以将第2 装甲集团军，特别是他最宝贵的几个装甲师，撤出危险的突出部地带，从苏联人的“战役口袋”中溜了出来。

直到12 月17 日，苏军才占领了晓基诺。德国第24 摩托化军退出晓基诺后，一路撤向姆岑斯克。只有第10 摩托化师还被困在晓基诺附近。为了从雪地上开出撤退道路，德军抓来大量居民铲雪，可是油料匮乏，撤退非常困难。经过一番艰苦行军，4 个师（包括2 个装甲师）的德军才算脱离险境。可是，希特勒还是不能坐视克卢格的侧翼暴露。12月18日，希特勒直接命令古德里安设法堵住左翼的缺口，以维护与克卢格的地面联系。古德里安却借口说道路太差、积雪太厚，无法从南面发动反击。迫于形势，中央集团军群司令部只得在18 日晚上做出决定，把古德里安手下的第43 军转给克卢格指挥，用来负责掩护第2 装甲集团军和第4 集团军的接合部^[80]。两天后的12 月20 日，德军第2装甲集团军和施密特上将指挥的第2 集团军在古德里安的统一指挥下，撤退到季姆以西、姆岑斯克、别列夫以南的“冬季阵地”。红军在这个方向没有能够大大捞上古德里安一把，却也成功地把他击退了130 公里。而且他们的进攻还远远没有停止。

与此同时，在苏军加里宁方面军和西方方面军的联合打击下，中央集团军群在莫斯科北部和中部战区所面对的局势，已经变得极为不利。如前所述，德国第9 集团军与第3 装甲集群的接合部被苏军第31、30 集团军突破。割裂开来的2个德国重兵集团各自的处境也相当糟糕，并在撤退中逐渐陷入混乱。

第9 集团军为了堵住苏军第31 集团军在加里宁东面的突破，从左翼派出一个师加强加里宁的防御。但在苏军的不断压力下，德国人没有能够坚持太久，其在加里宁的守备部队，以及第6军和第27军防守在伏尔加河一线的其他部队，总计5 个师，处于被正面的红军第29 集团军和从背后包抄过来的第31集团军三面合围的威胁当中。

但在德军的顽强阻击下，苏联人还没能拿下加里宁，迟迟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斯大林对科涅夫的表现很不满意。他在12 月12 日的一次通话中指责这位将军在发动进攻时缺乏气魄，总是把部队投入零打碎敲的战斗中，而没有集中优势兵力实施“真正的进攻”。斯大林的上述指责大概是确实的。在德方的描绘中，苏军在加里宁方向总是以不断发动一些试探性进攻的方式，来探索德军防线上的薄弱点，其中不少恐怕是劳而无功。被斯大林训斥了一顿的科涅夫最后也只好表示：“懂了，一切都明白了，坚决执行，全力以赴。”

科涅夫加强了进攻，给德军的压力越来越强。迫于日益危急的形势，德第9 集团军司令施特劳斯将军从12 月14 日开始，不得不准备放弃加里宁城。同时他下令把坚守在伏尔加河大坝水库旁边的南冀部队也撤回来，准备向西面撤退。

就这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科涅夫终于把施特劳斯从加里宁城里“挤了出去”。1941 年12 月16 日11 时，红军第31 集团军第256 步兵师在师长戈里亚切夫少将指挥下，冲进了加里宁市，用了不到2 个小时就肃清了城里残存的德国人。在城市里，苏联人缴获了31 辆坦克和强击火炮，还有9 架飞机（大家或许还记得，苏军的炮火曾经在防御阶段给加里宁城内的德军，包括空军部队以毁灭性打击），190 门火炮和1000 辆汽车。从这些数字来看，德国人在撤出该城时也并非是那样从容不迫。同时留在城里的还有一排排立着十字架的德军坟墓，医院里则另外堆放着数百具还没有来得及埋葬的尸体。尸体的外衣已被剥掉，脚掌上用炭笔写着号码。为了宣传自己夺回加里宁的胜利，虚荣心颇强的科涅夫还亲自给《真理报》的军事记者口授了一篇文章，尽管他由于两天没睡觉，此时脸色已经变得土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81]。

取胜的苏军加里宁方面军继续以第29、31 集团军从东面追击，沿途到处是德国人埋设的地雷，车辆只能沿着已经压出来的车辙缓慢行驶。敢于超车的人则和他们的车辆一道被炸上了天。德军第9 集团军在司令施特劳斯将军的指挥下，开始还能缓慢且有秩序的后撤，但在红军不断的追击下，这种后撤很快变成了逃跑。士气的崩溃令德国将军们感到震惊。一个德军师长向施特劳斯将军报告说，他部下的很多士兵在撤退过程中已经被疲劳和苏联人的追击动摇了信心，他们甚至向军官大喊大叫：“你们干吗不把我们杀了？反正现在谁把我们杀了都一样。”

在德军第9 集团军的南面，由赫普纳统一指挥的第3 装甲集群则和第4 装甲集群一道，被朱可夫的西方面军从莫斯科城下的几个据点中给赶了出来，并被压向克林和伊斯特拉地区。其中，第3 装甲集群的后方正处在兵临克林城下的红军第30 集团军威胁之下，其整个主力有被苏军切断的威胁。而第4 装甲集群则处在红军的两翼夹击当中。

为了逃避被歼灭的命运，德军第3、第4 装甲集群不得不一面坚守主要交通据点，一面进行极为艰难的撤退。战斗打得如火如荼，撤退也是困难重重。在厚厚的积雪中，德军官兵们举步维艰，一天往往只能行军几公里，为此还必须丢弃众多的物资装备。机动车无法开动，也只能扔掉。而没有了牵引车，重炮也被抛弃。

更糟糕的是，苏联飞机在1941 年12 月9 日，已经发现了沿克林—捷里亚耶瓦—斯洛鲍达公路退却的长长德军队列，随之而来的则是苏联机群密集的空中突击。而为了把更多德国人堵在道路上，苏军还在12月14日夜间向捷里亚耶瓦—斯洛鲍达以西地域空投了由415 名官兵组成的战术空降兵。他们一度切断了德国人从公路上撤退的道路，这样苏联飞机就可以更加顺利地对拥堵在道路上的德军车辆和装备实施打击。空中打击极具威力。一个苏联随军记者曾经搭乘一架伊尔-2攻击机亲眼目睹了苏联飞机对撤退德军展开的空中屠杀：“机翼下出现了敌军拥挤在一起的情景。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敌人的卡车正在燃烧。牵引大炮的马拼命从套索中挣扎出来，人群四处逃窜，有些人躺在离大道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下面活像一个被火烧了的蚂蚁窝。”

在袭击撤退德军的同时，苏军远程轰炸航空兵也在12 月7 日前对德国人后方的铁路枢纽发动了猛烈空袭，以阻止德军向前线运送援兵和装备。在12月7 日至18 日，苏联远程航空兵师出动了251 架次，投炸弹156 吨。他们的战果，据说包括32 个铁路车站，85 列载有弹药和军队的火车，约83 辆坦克和汽车。在莫斯科反攻最初的20 天内，苏军动用大约10% 的飞行架次以阻止德军的后撤和袭击后方目标。整个反攻作战的33 天（1941 年12 月6 日到1942 年1月7日），红军共出动16000架次^[82]。平均每天近500架次。

德国航空部队的回应相对要弱势很多。如前所述，支援博克的第8航空军只有615架飞机。虽然空军人员得到了较好的冬装，但在条件恶劣的冬季前线机场要维持飞机的良好状态，却很不容易。苏军反攻第一天（12月5日），德国空军在莫斯科战区只出动了区区162架次；第二天也只有267架次。12月8—9日两天，德军也只出动了68架次飞机。直到12月14日，才恢复到一天239架次^[83]。德军宣称在12月15—30日的空战中，以损失33架飞机的代价击落了119架苏联飞机^[84]。且不论是否夸大了战果，德军在12月显然并未掌握制空权，损失也很大。如第51战斗联队在12月的损失率高达32%。

盘踞在克林的德国航空部队—第52 战斗联队的2 个大队以及1 个Ju-88中队，自己也落荒而逃。12月14日，苏军空袭了克林机场，炸毁了一批德国飞机，包括第52联队的7架Bf-109战斗机。撤退过程中，德国空军在克林也狼狈不堪。一名德国飞行员后来回忆：所有的德国飞机和油桶都聚在一起，突然一辆起火爆炸的牵引车拖着一门88 毫米高炮撞了进来！一片混乱中，机场上的德国士兵涌到公路上徒步逃跑^[85]。苏联飞机的空袭也让德国第56 摩托化军军长沙尔苦恼不已。被打死的人员和击毁的装备狼藉满地。

当然，仅仅依靠航空部队，苏联人还无法最终截断德军的退路。要实现这个目标，苏军就必须立刻夺取德国第56 摩托化军死守着的克林。12 月12 日，苏军第30 集团军建立了快速集群，力图在克林以西封住德国人后撤的道路。德军也不能坐以待毙。为了阻止苏军的行动，保证固守克林的第56 摩托化军撤退成功，赫普纳调动包括第41 摩托化军第1 装甲师在内的装甲部队，先后发动了四次猛烈的反突击。在13、14 日，苏德两军的坦克部队在克林以西发生了激战。笨重的坦克在雪地上辗出了一道道辙痕。以精锐著称的德军第7 装甲师也被投入坦克战。

最终，德国人被罗特米斯特罗夫上校指挥的苏联第8 坦克旅和列索沃伊中校的第21坦克旅所击退，并蒙受了相当的损失，参加克林之战的德军第7装甲师元气大伤。所辖第25 坦克团至1942 年1 月23 日只剩下5 辆坦克可用，包括4辆捷克38坦克和1辆Ⅳ号坦克。按标准编制，第7装甲师所辖各步兵营应该有700人。至此每个营却只剩下191～417人^[86]。

在这次战役中，此前的工农红军机械化和摩托化学校战术教研室教员，未来的第5 近卫坦克集团军司令，普罗霍夫卡坦克遭遇战的指挥者，装甲兵主帅—戴着金边大眼镜的罗特米斯特罗夫上校则展露了锋芒。由他指挥的第8坦克旅也因此在1942年1月获得了近卫第3坦克旅的称号。

罗特米斯特罗的突破使一个庞大的德国装甲集团—第1、2、6、7 装甲师和第14 摩托化师，陷入被包围的困境^[87]。不过德国装甲部队的反击还是给克林城内的第56 摩托化军军长沙尔将军赢得了组织防御和撤退的时间。沙尔已经把包括第25 坦克团军乐队在内的全体人员组织起来防守阵地，以掩护伤病人员的撤退。为了最大限度增强战斗力，第1 装甲师一些被击毁坦克的坦克手也拿起武器充当步兵^[88]。可是在苏军的围困下，德国军队的纪律也有所瓦解。沙尔后来描绘道：“越来越多的士兵擅自向西逃跑，他们不带武器，只用绳子牵着一头小牛，或者拖着一个装土豆的雪橇。”^[89]12 月14 日，第3 装甲集群报告说蒙受了重大的物资器材损失。

也在12月14日，苏军第1突击集团军第29步兵旅已经占领了克林城的砖瓦厂，并向城市东南方推进。就在这时，苏联人动了想让克林守军不战而降的念头。第29旅所属的第310独立机枪连连长助理贝格少尉、1名中士和1名士兵担负了一项特殊使命：向守卫克林的德军指挥官递交最后通牒，要求其投降。根据苏方的记录，德军守备司令（或许就是沙尔将军）接见了苏方代表，并做出书面答复拒绝投降。虽然没有达成目的，苏联人还是给3 个军使颁发了红旗勋章。毕竟这是他们在此次战争中第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要求对手投降^[90]。

德国守军开始为最后的战斗做准备。伤员在14 日中午前全部撤离。12月15 日的战斗开始了。德军后卫部队进行了拼死抵抗，让苏联人付出了相当大的伤亡代价。苏联战死者包括第84 步兵旅旅长莫列夫上校。利用后卫部队（包括已经没有坦克的第6 装甲师）争取到的宝贵时间，沙尔将军开始组织德军部队向西突围。这是一场激烈的生死之战。第1、2 装甲师用残存坦克编组了2个战斗群，用尽全力打退阻击的苏军，杀开了一条血路。第14摩托化师和第7装甲师则向克林以北突破，也取得了进展。

当天，经过一番激战后，苏军第371 步兵师于12 月15 日21 时30 分最终占领了克林。在这座城市，德军第56 摩托化军据说损失了接近1.8 万人（数字或许有夸大），剩下的部队则在沙尔指挥下向维索科夫斯克和西南方向逃跑。丢下来的坦克、汽车、大炮埋在深深的积雪之中。事后，第3装甲集群报称这是“最糟糕的时刻”：撤退行军中，部队的纪律瓦解、陷入惊恐的各单位（包括那些空军单位）都漫无组织地夺路而逃^[91]。

而红军却不愿放弃打到这网大鱼的机会。苏第30 集团军和第1 突击集团军向拉马河一线继续追击，竭力想赶上退却中的德军。可是最佳的战机已经错过。但不管怎么说，红军夺回了克林。为了炫耀这个战果，苏联人把来访的英国外交大臣艾登拉到克林来参观，并向他展示德国人丢弃在城市道路、房屋、水沟里的装备和尸体。1942 年1 月30 日，名义上的苏联国家元首、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加里宁也视察了克林市。

不过德军第3 装甲集群还是得以逃脱了。逃出克林的德军官兵通过冰封的公路缓慢撤退，好不容易才与北面的第9 集团军取得了联系，临时构筑了一个接合部阵地。但这个接合部自12月20日以来，就不断遭到红军连续不断的进攻，屡屡出现险情。为了逃出险境，第3 装甲集群经历了一系列血战，蒙受了可怕的损失。在12 月下旬，整个第3 装甲集群一共只剩34 辆坦克可用^[92]，而在2个月前有259辆坦克可战。各兵团的情况都惨不忍睹：

杀出血路的第1 装甲师，在12 月21 日只有6 辆坦克还能用于战斗；第6 装甲师则已经完全没有坦克可用，机动车也所剩无几。第2 装甲师情况略好，有23 辆战备坦克掌握在手；第7 装甲师剩下5 辆坦克能用。现在，很多德国装甲师拼光了坦克，运输工具也被迫用马来代替。有些装甲师临时搞来了几千匹马和马车。不仅是坦克，德军的战斗兵员也快用光了。12 月19 日，第56 摩托化军只剩下900个步兵；第41摩托化军有1821名步兵。2个军凑一起也只有4个满员步兵营的战力。第3 装甲集群千辛万苦保住的重武器还有21 门重型（150毫米或更大）野战炮和63门中型（105毫米级别）野战炮，相当于两个师的装备量。另有一些105毫米加农炮；第56摩托化军留住了12门反坦克炮。

德军第4 装甲集群此时也在红军第20、16 集团军压迫下后撤。但赫普纳将军还是企图依托伊斯特拉河与伊斯特拉水库在西岸抵挡一阵。在这里部署了他的第5 军和第40 摩托化军，包括第35、5 步兵师，以及战斗力相对完好的第10 装甲师（12 月11 日有42 辆可用坦克^[93]）和党卫军“帝国”师。但这个计划很快被发动不间断进攻的苏军第16集团军所粉碎。12月11日，伊斯特拉被苏军克复。接着，第16集团军又组织了2个快速集群：列米佐夫的右翼集群和卡图科夫的左翼集群。由前者指挥的部队包括第44骑兵师，第17步兵师，第145坦克旅；由后者指挥的部队除了第1近卫坦克旅外，还包括独立步兵第40和第50 旅，第17 坦克旅，第89 独立坦克营。2 个集群由南、北迂回德国人在伊斯特拉河一线的阵地。

为了阻止苏军前进，德军炸毁了伊斯特拉水库。汹涌而冰冷的大水挡住了红军的去路。但这难不倒苏联人。红军马上就地利用原木、栅栏、门板、麦秸，以及他们所能想到的所有材料制成筏子实施强渡。到12月14日，苏军在若干地段渡过了伊斯特拉水库。同时由滑雪兵组成的快速部队也大胆地穿插到德国人的后方。坦克则搭载着冲锋枪手沿山谷悄悄逼近德国人盘踞的村庄，然后突然发动袭击，把德军打死，或者从暖烘烘的房舍里将其赶走，迫使他们暴露在寒冷难行的雪野上。如果到夜里还找不到房舍御寒，就有被活活冻死的危险。

在第16 集团军北面行动的弗拉索夫第20 集团军也取得了很大进展。12月11日23时，弗拉索夫率军占领了索尔涅奇诺戈斯克。参加此次战斗的还有第1突击集团军所属的第55步兵旅。

在丢失了伊斯特拉、克林、索尔涅奇诺戈尔斯克之后，撤退中的德军第4装甲集群开始把主力撤向沃洛科拉姆斯克。聚集到沃洛科拉姆斯克的德军部队包括第106、35、5 步兵师和第11 装甲师。这些部队主要隶属于第4 装甲集群的第5 军，以及第46 摩托化军。

苏联人也加快了进军，以一天推进大约10～12 公里的速度逼近了沃洛科拉姆斯克。卡图科夫的第1 近卫坦克旅成为了这次进攻的先锋。但这也意味着要蒙受更大牺牲。在12 月19 日的战斗中，该旅著名的坦克手、据说击毁过52 辆德国坦克的苏军英雄拉夫利年科上尉被德军迫击炮击中丧生。1941 年12 月20 日，苏军第16 集团军最终解放了沃洛科拉姆斯克。大家应该还记得，沃洛科拉姆斯克是希特勒在5 天前刚刚指定的新防线要点之一，如今却轻易丢失了。

在红军第16、20 集团军上述攻势的压迫下，德军第4 装甲集群继续后撤，并和第3 装甲集群一道逐渐退向鲁扎河、拉马河一线。德军统帅部对鲁扎河的局势尤其担心，害怕苏联人抢先抵达鲁扎—那意味着第4 装甲集群的后路被切断。不过形势却逐渐好转起来。从前线退下来的大量德军涌入鲁扎地区。12月15日，德军第19装甲师一部、第3摩托化师、法国“志愿”团抵达鲁扎河，旋即着手建立防区。一些后勤部队也奉命开往鲁扎河助战。为了强化战力，12 月17 日，专门从东普鲁士为第4 装甲集群空运来1600 名补充兵。同一天以来，德国第5、9 军的部队逐渐进入鲁扎区域，匆忙构筑了阵地。第5 军在鲁扎以北行动尤其迅速，很快就建立起了坚固防御。

尽管如此，鲁扎区域的形势，尤其是鲁扎以南的形势，依然险象环生。在第4 装甲集群身后，弗拉索夫的第20 集团军所指挥的第2 近卫骑兵军，正在军长多瓦托尔少将带领下追击而来。这支骑兵部队自12 月11 日以来就深入德军后方，消灭了几支德军部队，更给德国人的撤退制造了巨大的麻烦。更重要的是，他们撕开了德国第9军（北侧）和第7军（南侧）之间的联系。而这里也正是德国第4 装甲集群与第4 集团军的接合部所在，绝对不容有失。

在12 月19 日早晨，总是身先士卒的多瓦托尔将军率领第20 骑兵师第103 骑兵团，牵着战马在帕拉什基诺村地区（鲁扎西北12 公里处）强渡鲁扎河。但他们却在开阔的河面上遭到了德军第252步兵师凶猛火力的阻击^[94]。这个隶属于第4装甲集群第9 军的德军师团以密集的机枪扫射把苏联骑兵压制在冰封的河面上无法动弹。为了带领部下摆脱困境，以勇敢著称的多瓦托尔亲自举着左轮手枪冲锋，却被德国机枪的一排扫射击倒。同时阵亡的还有红军第20 骑兵师师长塔夫利耶夫中校^[95]。他们的尸体被苏军骑兵拖了回去。两天后，多瓦托尔被追授苏联英雄称号。

打赢了这场阻击战，德国第9 军终于站稳了脚跟，保住了第4 装甲集群的右翼。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巨大的战斗损失、暴风雪和燃料的匮乏已经使第3、4装甲集群丧失了任何进攻能力。从12月6日开始，众多被疲劳寒冷和虱子折磨的德国士兵，在苏军围追堵截下，以每天10～20 公里的速度，从已经近在眼前的莫斯科城郊一口气后撤了90～110 公里。沿途丢下了数量众多的坦克、火炮和汽车，以及大量的尸体。由于缺乏燃料和道路结冰，又没有足够的马，抛弃的火炮尤其多。博克就抱怨第4 装甲集群的第267 步兵师在12 月13日一天内就扔掉了全部火炮^[96]。根据第4 装甲集群在12 月27 日的战争日记，其第46 摩托化军80% 的部队没有给养，只能靠空投过日子；鲁奥夫将军指挥的第5 军，所管辖的1 个营只剩下50 人；第5 军的第35 步兵师在12 月16 日以后6 个星期的战斗期间损失2500 人，只剩下2 门50 毫米反坦克炮和6 门榴弹炮；第5 军所管辖的另一个师—第106 步兵师只剩下500 人，军官更是所剩无几；第41 摩托化军第23 步兵师（该师42 年1 月隶属于第5 军）师长借口健康不佳，已经放弃了指挥权，全师只剩下3个营，凑一起也只有1000名步兵，全师剩下的重装备只有1门50毫米反坦克炮和3门榴弹炮^[97]。

除了丢下大量武器装备物资和官兵尸体，德国人还在沃洛科拉姆斯克丢下了一个绞刑架。直到苏军第1 近卫坦克旅摩托化步兵营连长里亚博夫和他的士兵来到边上时，绞架上8 具冻得硬邦邦的尸体—6 位男性、2 位女性，他们是8名从事游击活动的苏联共青团员^[98]—还没有被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