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国传统服饰的演变

约在五六千年前，上古先民已从渔猎时代向初具文明的“耕而食，织而衣”的氏族社会发展。根据古籍中“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易经·系辞下》）等有关记载，特别是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的布帛和纺织工具实物，可大致推测五千年前华夏族的衣裳为上衣下裳形制。河南安阳出土的石雕奴隶主雕像，头戴扁帽，身穿右衽交领衣，下着裙，腰束大带，扎裹腿，穿翘尖鞋。这大体反映了商代服饰的情况。

商周时期，上衣下裳制已经定型。据《释名·释衣服》载：“凡服上曰衣。衣，依也，人所依以避寒暑也。下曰裳。裳，障也，所以自障蔽也。”《毛传》说：“上曰衣，下曰裳。”《说文解字》也说：“衣，依也。上曰衣，下曰裳。”衣是上衣，裳指的是下裙。这种服制对后世影响很大。

上古时期，上衣多为交领斜襟。长城以南的古代中原人尚右，称为右衽，“衽”指衣襟。长城以北的北方民族尚左，称为左衽。右衽和左衽的传统，成为古代中原人和周边诸族在衣饰文化上的显著区别。孔子曾赞扬管仲帮助齐桓公阻止夷狄侵扰的功绩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论语·宪问》）除衣领、衣襟外，袂和缘也是衣的重要组成部分。袂即衣袖，古代衣袖以长而肥大为惯制，垂臂时手不露出，所以古书上常说长袖、修袖。古汉语中有“广袖”“长袖善舞”“拂袖而去”一类的成语。“缘”是衣的饰边，古人衣裳冠履的饰边忌用间色，而用正色质料。衣裳的饰边里外各宽l寸半，合今天的1寸。古人对衣缘很讲究，往往根据缘的质料和颜色给衣命名。例如，以质料命名的有，用锦做缘的叫“锦衣”，用绡做缘的叫“绡衣”；以颜色命名的有“黄衣”等。

周初制礼作乐，对贵族和平民阶层的冠服制度作了详细规定，统治者以严格的等级服装来显示自己的尊贵和威严。深衣和冕服始于周代，这两种服制，对后世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札记·深衣》注称：“名曰深衣者，谓连衣裳而纯之以采也。”深衣，衣裳连属制，同当代的连衣裙结构类似，上衣下裳在腰处缝合为一体，领、袖、裾用其他面料或刺绣缘边。深衣这一形制，影响到后世服饰。

周代上衣的款式种类较多，常见的有“襦”。襦有长襦和短襦的区别，长襦又称“褂”，短襦又称“腰襦”。长襦达到膝盖以上，短襦只到腰。短襦更为常见，所以说到短襦通常不用加“短”字。襦为一般人平时所穿。此外，襦又有单和夹之分，一般把有面有里的襦称为“复襦”。到了冬天，在复襦的夹层中填充丝絮或麻丝，就成了御寒服装。贴身穿的上衣有“亵衣”“中衣”“私”等名称。罩衣在古代称为“裼”或“袭”，是指贵族在行礼待客时，罩上的与皮毛颜色相宜的外衣。冬季的御寒服装还有裘和袍，袍的形制与复襦相近，是絮了乱麻或旧丝绵的长衣。《诗经·秦风·无衣》中：“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是说当时战士冬季着袍。裘是毛向外的皮衣，《说文解字》说：“古者衣裳以毛为表。”做裘的皮毛种类多样，其中狐裘、貂裘、羔裘等最为名贵，名贵的裘既轻软又保暖，所以统称“轻裘”。“衣轻裘”也成为等级身份的标志。周代贵族衣轻裘，贫贱者则穿褐。褐是平民、奴仆所穿的。褐用麻布制成，既短又狭是其形制特点，所以褐又称为“短褐”。《诗经·豳风·七月》描述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的生活说“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可见褐是当时贫贱者的常服。

商、周时期下身穿的服装称为“裳”。下裳类似围裙的形状，腰系带，下系芾。郑玄《仪礼·丧服》注：“凡裳前三幅，后四幅也。”可知裳由7幅布帛缝制而成，前有三幅，后有四幅。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争霸，群雄纷争，社会出现了大动荡和大分化，社会的变革带动了服饰制度的变革。深衣式袍服作为服装的主流款式开始流行，这是对周代上衣下裳制所作出的第一次变革。从此，深衣成为人们广泛穿着的一种服装。深衣不再是礼服，而是尊卑共服，从贵族官僚到士人百姓都可着深衣。深衣的形制特点一是上衣下裳连为一体；二是无男女式样的区别；三是整体呈上窄下宽，与后世的袍呈筒状不同；四是着深衣多系腰带，腰带上不及人的肋骨，下不及髋骨。综合起来看，深衣的款式是上窄、下宽、束腰、交领、右衽、直裾、宽袂（袖）、小祛（袖口）。深衣的面料大多为丝帛，我国曾先后在湖北江陵马山、湖南长沙陈家山等地的战国楚墓中，出土了一批帛画、丝织品及袍服等，据此可知当时衣装色彩绚丽、花纹繁茂、组织复杂、技艺精湛，在世界衣装艺术史上处于领先地位。春秋战国时期在服装方面最重要的变化，是深衣的广泛流行和胡服的出现。

春秋时期胡服开始出现。胡服是指我国北方游牧民族的服装，他们为了游牧骑马的需要，多穿窄袖短衣、长裤和靴子。春秋战国时期的战争促进了汉族宽衣博带、长裙长袍服装的改革。赵武灵王为了提高军队的战斗力，冲破阻力，下令全国穿游牧民族的短衣长裤，学习骑射，终于使赵国强盛起来。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服装改革，胡服从此盛行。伴随胡服也传来了带钩，由于带钩比革带的扎结方式更加便捷，因而很快就流行起来。

春秋战国以前也有裤，当时称为“绔”“袴”或“胫衣”。《说文解字》说：“绔，胫衣也。”早期的裤没有裆，只有两个裤筒，套在腿上，上端有绳带结系腰间，裤筒左右各一，不相连属，所以称为“胫衣”。约至春秋战国时期，有了类似后世的裤子，称为“穷袴”“褌”，意思是裤子有裆，不通。段玉裁说：“若今之满裆裤，古谓之褌。”有一种犊鼻褌，即后代的短裤、裤衩，以其形似犊鼻而得名。

汉代深衣仍很流行，但其形制前后有所不同。西汉时流行曲裾深衣，但这种形制的深衣既欠便利又费布帛，所以到了东汉时，一种直裾的深衣流行起来。东汉开始，社会上层的服饰转入制度化。所以，此后的史书常列“舆服”一门，专门记载当时的冠服制度。汉代丝织业空前繁荣，丝帛品种多样，而且锦绣、印花、敷彩等工艺也有很大发展。战国时用色为青、赤、黄、白、黑五种正色以及绿、红、碧、紫、流黄五种间色。到了汉代发展为“七彩”色谱系列，七彩包括赤、橙、黄、绿、青、蓝、紫。织造精细、纹样繁复、色彩丰富的面料，为汉代服饰提供了物质基础。深衣式袍服不仅流行于中原地区，而且还流传到边远少数民族地区。汉代妇女的礼服是深衣，而常服则是上衣下裙。裙裳形制相似，而专称女子的下裳为裙，表明当时裙已带有明显的女性装饰特点。

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争频繁，北方民族的大举内侵，导致了中原人群的大规模南移，其结果是民族的大融合。民族的融合促成服饰的又一次变迁，出现了汉衣、胡装并存和胡装逐渐汉化的风尚。就汉服而言，三国和西晋时的汉服与东汉基本相同，但从东晋起，玄风盛行，士族崇尚“自然”，宽松博大的款式在士人中流行开来，即所谓“晋末皆冠小而衣裳博大，风流相放”（《晋书·五行志》）。到了南朝刘宋时，衣裳之肥大可到“一袖之大，足断为两；一裾之长，可分为二”（《宋书·周朗传》）的地步。这种以大袖、长裾为特点，宽松、博大的服装款式，反映了这个时代士人休闲洒脱的生活旨趣。在北方，由于直接受到边地民族服饰风尚的熏染，胡服十分流行。胡服特点为上衣下裤，上衣的款式特点为直领、对襟、窄袖、开衩。由于胡服紧身合体，穿着后行动自如方便，因此被汉族人所喜爱。

这时期的女性服装开始从汉代上衣下裳连为一体的深衣制，向衣、裳独立的方向发展。妇女的服装由宽衣博带变为窄袖紧身，并继续发展了汉末以来的“上俭下丰”趋势，即上衣变得短小，而裙腰越来越高，加之下着厚底的重台履，突出体现了女性下肢的长度，给人以修美之感。

这时期在衣装的纹饰上也表现了文化的多元性。例如，缠枝纹、忍冬纹、桃形纹、生命树等纹饰，就是佛教文化影响下的产物。而对马、对狮、对羊、对骆驼一类的纹饰，又使衣装透出浓郁的西部风情。

盛唐时期，由于政治和经济的稳定和繁荣，使其成为我国服装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历史时期。

唐代男子的常服为蹼头、袍衫、穿长靿靴。但此时的袍衫与前朝略有不同，式样为圆领、右衽、窄袖、领袖裾无缘边。此外，还有襕袍衫和缺胯袍衫等式样。这类袍衫主要是受胡服影响，并且与汉族的生活习惯和礼仪特点相结合，形成了这一时期袍衫的风格。《新唐书·五行志》载：“天宝初，贵族及士民好为胡服、胡帽。”

盛唐女装摒弃了宽袖大袍、交领掩胸等传统款式的束缚，大胆追求开放、新颖的款式。女性衣式适体而多样，既有盘领窄袖袍，又有翻领袒胸衫；既有紧身襦袄，又有薄而透明的轻罗衣，而且色彩、纹饰花样繁多。仅是裙子，就有石榴裙、柳花裙、珍珠裙、翡翠裙、百鸟裙等，不一而足。不少女性观念开放，穿着大胆，袒胸罗衫束在高腰的长裙内，尽显女性形体的曲线美。所谓“绮罗纤缕见肌肤”，正是对这种服装的真实写照。这一时期，由于社会开放度大，女性衣着争奇斗艳，所以服饰时尚变化很快。中唐李华在给自己的两个外孙女的书信中，提及自己几十年间亲眼看见妇女服饰的变化：“妇人为丈夫之象，丈夫为妇女之饰，颠之倒之，莫甚于此”，花样翻新，令人目不暇接。尚武是唐代的社会风尚，时尚流行，使得不少女性还喜着男装，着意显示英姿飒爽之美。传世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和《唐人双陆图壁画》，画中妇女，头戴幞头，身穿圆领窄袖袍衫，足登乌皮靴，一身男性化的装束，令人耳目一新。

宋代的服饰，大体沿袭唐制，但在服装式样和名称上略有差异。宋代袍衫式样有广袖大身和窄袖紧身两种，穿褙子和半臂的习惯极为普遍，但都不能作为礼服穿用。宋代妇女的服装，除北宋曾一度流行大袖衫襦外，窄、瘦、长、奇便是这时妇女服装的主要特征。此时的衫糯式样较多，有圆领、交领、直领、对襟等，袖口窄小，下摆左右两侧有较长的开气。宋代女装总的趋势也是日渐保守。宋宣和年间，士庶多以鹅黄色为腰腹围，称“腰上黄”；妇女便服不施衿（结带）纽，紧身短小，时称“不制衿”，都是流行一时的新装束。总的来说，宋代的服饰比较拘谨保守，色彩也不及以前鲜艳，给人以质朴、洁净、淡雅之感，这与当时的社会状况，尤其是程朱理学的影响，有密切关系。

辽、金、元时期的服饰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既沿袭汉唐和宋代的礼服制度，又具有本民族的特色。辽金男子的服饰多为圆领、左衽、窄袖的缺胯袍，着长筒靴或尖头靴，下穿裤，腰间束带。元代男子的服饰有汉族的圆领、交领袍，也有本民族的质孙服，其形制与深衣类似，衣袖窄瘦，下裳较短，衣长至膝下，在腰间有无数褶裥，形如现今的百褶裙，在腰部还加有横襕；领型有右衽交领、方领和盘领；下穿小口裤，脚穿络缝靴；服色以白、蓝、赭为主。此外，元代服饰在质料上发生了较大变化，由于棉花的广泛种植，棉布成为服饰材料的主要品种。

明代的服饰，大体上沿袭唐制，但宋元服装形式中的某些式样也有保留。明代男子巾帽的式样十分丰富，常见的有网巾、四方平定巾、六和一统帽（俗称瓜皮帽）等。明代妇女的服装，基本上沿袭唐宋，但衣裙的长短各时期略有不同，明初盛行窄袖衫襦、长裙、褙子，但礼服仍是大袖衫；中期盛行大袖长衫襦，裙则变短；明末则又盛行窄袖长衫襦。

到了清代，中国服饰又出现一大变迁。清初统治者推行以满式旗装为主体的服饰制度，发布薙发令，强令男子剃去前半部头发，后半部依满洲旧俗，垂发辫，于是成年男子的发式由传统的梳发束髻一变而为剃发梳辫。男子服式为开衩长袍，下着长裤，衣袖狭窄，袖口装有箭袖，又称“马蹄袖”；长袍外常套一件长不过腰、袖仅掩肘的马褂，款式分为对襟、大襟、缺襟多种。从明代沿袭而来的瓜皮帽在这一时期仍很流行。在民间，汉族妇女仍沿袭明代旧制，南方多着袄衫，下配长裙，北方妇女多穿长裤。满族妇女则穿本族旗袍，外罩马甲。贵族妇女的旗袍制作精美，通常是用整幅面料裁剪缝纫，款式为合领（平高领）、右衽、腕袖、直裾、开衩；头戴大拉翅冠，上有珠宝簪花镶嵌，脚穿足跟部有高跟的花盆底鞋，这种鞋帽与旗袍搭配，使体态修长，别具风韵。清朝中期以后，满汉装束相互影响，如满族妇女模仿汉族妇女的各种发髻，汉族妇女也模仿满族妇女“双头”“燕尾”等发式（入关后的满族妇女，将头发分成两把，梳成高髻，俗称“叉子头”或“两把头”；又在脑后垂下一绺头发，修成两个头角，称“燕尾”）。